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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噩夜(一)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通常情况下官方是不可能允许媒体报导可能引起大规模骚乱,破坏社会稳定和谐发展的消息,而历史经验也证明,一旦官方有爆炸性新闻放出,无非是出于两种可能性:

第一,官方对整个事件已经全权掌控,对一切可能出现的结果,都有了万全的应对之策。在这种情况下,媒体通常会大张旗鼓的对事件进行报导,恨不得全程解析,遇到这种情况大可不必再担心,因为事态不可能再进一步恶化了,接下来的大篇幅内容基本上可以等同于歌功颂德与政府各部门表彰大会。

第二,事态的严重性和恶化的速度,已经超乎了官方的想象,甚至已经让官方觉得有些hold不住场面了。在这种情况下,官方迫于舆论的压力,不得不有所作为,而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长脸的事,说多了不但对自己没好处,反而可能引起公众的恐慌,让局面向越发糟糕的方向发展,所以基本上都是一带而过,看见的就看见了,看不见你别怪我们没告诉你。言外之意就是,大伙福祸自重吧……

电视里这条无图无事实,含糊其辞的消息,甚至连新闻的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条简讯,毫无疑问属于第二种,但其中所蕴含的信息,却足以触及大家的神经,尤其是在眼下这种食物和水即将消耗殆尽的情况下,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五个城市……局部地区几近失控……

病毒传播的速度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而且官方极有可能掩饰了部分真相,这不禁让我开始为母亲的安危担心起来。

其他人的表情也相当复杂,或是面露惧色,或是满脸惊恐,亦或是无所适从的茫然,大家相视无语,显然对家人的安危和自己的前途忧心忡忡。

“接下来怎么办?”我见大家都不做声,便将在心头萦绕许久的问题抛了出来,我并不期望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不想在再沉浸在那种让人心慌的沉寂当中而已。

许久都没有人回应,最终竟是王健出乎意料地率先说道:“我仍然建议,应该尽早离开这里,再这么等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啊!”

“可是,如果出去,我们又能去哪呢?”雷清扬叹了口气。

“王工,你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经变成什么样了。”雷清抑摇了摇头道,“留在这里,即便不是为了等救援,至少也还能保证安全,可一旦出去了,等着我们的恐怕只有死。”

“可是咱们吃的东西已经不够了,如果不出去的话,似乎也只能等死。”林莉无奈道。

“我们可以派几个人出去找食物。”胡勇道,“这样至少可以保证多数人的安全,老人和孩子也可以尽量避免舟车劳顿。”

“我也同意留下来,从这两天来看,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外面未必能有这样好的避难场所。”谷院长转向徐警官接着道,“只是,这里相对比较偏僻,物资补给比较困难,恐怕要辛苦你们几个小伙子……”

“院长,您放心。这些都不是问题。”徐警官连忙安慰道,见谷院长眉宇之间略有抒缓,才放下心来,随即又对众人道,“我本来也主张离开这里出去寻求援助,但听了大家的意见,我更倾向于以这里为基地,然后派一部分人出去,寻找物资补给和救援这种方案,不知道大家觉得怎么样?”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虽然可以看出来有些人明显是无可奈何的附和,但我已经觉得这是利益最大,损失最小的解决方案了。

当然,这所谓的“损失最小”,并不是真的能减少损失,只不过是少让几个人去冒险罢了,而对被委任代替其他人去冒险的人来说,危险反而被无限放大,不损失当然最好,一旦损失了,就是以生命为代价的大损失。

眼看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但很多事情依然悬而未决,大家根本无心吃饭,便让凌晓柔带着孩子们和谷院长先吃,其他人继续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经过商议,大家最终决定由胡勇、雷清抑、我和吕锟负责外出寻找补给并寻求援助,徐警官则继续留在爱绿孤儿院保护大家,出发时间则定在第二天一早。

大家仔细盘点了一下可以勉强派上用场的武器和工具:2支手枪,剩余子弹共11颗,两把榔头,一把斧子,十字和星形螺丝刀各一把,菜刀一把,水果刀一把,手术刀若干。

这样脆弱的武装力量,莫说是突围,即便是集体自杀,十三个人里也得有两个可怜人要被迫使用冷兵器……

然而这种状况非但没有损伤我们的信心,反而让我们鼓足了勇气,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形势越是紧迫,就越容不得我们多做选择,此时此刻也只有孤注一掷,才能争取生存下来的最后希望。

打定主意之后,大家匆匆吃过晚饭,便各自回去睡觉,为明天一早的行动养精蓄锐。

爱绿孤儿院拥有足够多的房间,整个四楼即便每人一间房,也连一半数量的房间都住不满。

说实话,在皇城,这还是我第一次独享20平米以上的卧室,关键是还不用交房租!如若不是避难,而是寻常的生活的话,那这将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啊……

我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舒服地卧在床上仰望星空。

皇城的夜空鲜有如此晴明的时候,夜很静,静得让人心慌,月光透过纱窗,直射到屋里的地板上,显得格外明亮。

几天以来,为了不引起丧尸的注意,每逢晚上,我们都会尽量避免开白炽灯、点蜡烛,并聚集在一起,轻声地谈天说地,直到入夜后,孩子们先后睡去,我们才各自回房间休息。可以说,月光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让我们在黑暗当中,能够感受到光明依然存在。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闪过很多人,有妈妈的音容笑貌,有爸爸模糊的样子,有赵梓盈,有林莉……还有Lisa……

“当当当!”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让我从朦胧中惊醒。

“谁啊?”我迷迷糊糊地问道。

“是我。”门外的女声温婉柔和,正是林莉,“你睡了吗?”她又问道。

“没,你稍等!”我一骨碌坐起来,顿时睡意全无,几乎是一溜小跑着过去,把门打开了。

“方便聊聊吗?”林莉微笑着道。

“当……当然可以。”我边磕磕巴巴地回应着,边把林莉往屋里让,但心里却想:这黑灯瞎火的,进一个正值壮年,一晚上撸三次不带眨巴眼的老爷们房间,你这是信任我?还是小瞧我的战斗能力?

借着淡淡的月光,我偷偷地打量着林莉,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半袖运动T恤,虽然略显宽松,却依旧无法掩饰胸部的曲线,下身穿着一条休闲七分裤,宽松肥大,好像是男款,配上脚下的匡威帆布鞋,竟然还有些时尚潮人的范儿。

其实在那天之后,我早想找林莉敞开心扉的交谈一次,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而对于那场没有结束的对话,她也再没对我提及,我本以为这段事情就算完了,却没想到她又找上门来,女人心真是海底针啊……

说实话,望着她的背影,我很有一种冲上去的冲动,但我最终还是抑制住了,并不是因为我自制力强,而是在我内心深处魔鬼即将战胜天使的一刹那,我突然发现,在我心目之中,对于眼前这个女人所有的美好,似乎都来自于一种奇妙的感觉,是不容被破坏的一种感觉,那种感觉与荷尔蒙作用和本能的反应是不一样的,是一种凌驾于感官世界之上,归属于精神层面的东西。换句话说,如果非要让我从灵魂与肉体上选择一样的话,我会选择灵魂。

“你,应该恢复的不错吧?”林莉突然回过头来,轻声道。

“呃,我挺好……”我刻意收住脚步,和她保持了定的距离。

林莉见状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神情,由于她背对窗户,月光刚好打在她的后背上,所以我没有看清她的表情,却也不好意思再盯着人家的脸看。当即道:“来,坐吧。”说着,随手扯过一把椅子,摆在里床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示意林莉坐下,而自己则坐在床上。

“呵呵,我还是不坐了,那天我有话没说完。”林莉看了看我,接着道,“我说完就走。”

“哦,好……”我当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其实我有好多话想跟林莉说,以前没机会的时候,憋得要命,可现在有机会了,却又想不起来说什么好了,支支吾吾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我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林莉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认真起来,她边说边看着我的眼睛。在月光下,她的双瞳如若一剪秋水,让我不由得被她所吸引。

“嗯,你说,我在听。”

林莉点了点头,接着道:“关于之前在瑞祥医院投票表决那件事情,我希望你能理解。人在这一生当中,并不是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是出于自己的本意去做的,很多时候,明知道是错的,也可能出于一些特殊的原因,不得不做。”

我根本没想到林莉会重新提起这件事,刚想故作大度地告诉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却听她接着道:“更何况在当时的情况下,相信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让自己老公孤立无援的……”

我当时差点没一跟头栽在地上!什么?老公?这么说,林莉已经嫁给易雪松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勾勾地瞪着林莉,希望她能亲口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而她却一脸茫然地望着我,似乎对我的反应大惑不解。

那种表情,放在平日里,定然能萌翻一群老爷们,可现在在我眼里,却是如此的可憎。我本想问个清楚,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直到那一连串的心里话,变成一句空洞的:“我明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林莉听罢,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你明白就好,那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说着,便转身要走。

那一瞬间,我隐约看到她的眼睛里亮了一下,仿佛是晶莹的泪珠,当即失口叫道:“林莉,我……”

她听了猛然一扭头,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再次看到她的脸时,一肚子“豪言壮语”又瞬间烟消云散了,憋了半天,才道:“哦,没事,我是想说,明天我就要出去了,你多保重啊。”

“呵,应该多保重的是你。”林莉的语气充满了失望,可她却强打起精神,望着我微笑道,“这两天我很累,要好好休息,明天你走的时候,可能我就不送你了哦!……晚安。”说着,不等我回复,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哦,好……”我嘴上说好,心里却想:好好好,好个屁!我什么时候才能不因为嘴笨吃亏啊!哎!

我无比郁闷地关上了房门,却在这时,听到楼道里传来林莉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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