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蛾儿摇摇头,发间的银铃“簌簌”的响起来,像是细小的雨滴落在树叶上发出的声音。
“告诉你吧,”轻拍蛾儿的脸颊,笑眯眯的说:“他姓玉——”明月故意将那玉字的尾音拖得老长,最后向上扬起。最后看到蛾儿的脸色一僵,才满意的收了音。
“你是说……”在明月的眼神中看到了肯定的答案,不由得紧捂住唇。
“所以,以后你说话做事都仔细着点儿。”满意的看着蛾儿点头,环顾着房间,问道:“凤箫小姐哪儿去了?”
“呃,”蛾儿不安起来,“刚刚被……派人请去了。”话音未落,明月便冲了出去,蛾儿也急忙跟随而去。
明月闯进浣花台时,凤箫正落下最后一颗子,抬起眼来看坐在对面的玉琉珖。见到他身后明月一脸惊惶的冲进来,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疑惑,无声的询问。
玉琉珖抿着薄唇,笑得妖冶,修长的玉指细细的拨着棋盘上的玉质棋子,将它们一一归拢。“看来,小姐的婢女很不放心。”
凤箫垂眸浅笑,“公子,多虑了。”款款的站起来,向着他轻施一礼,“凤箫告迟。”便随着明月离去了。白色的裙袂,在晚风里飘飘荡荡,如天边的一朵浮云。
玉琉珖府身靠在雕栏上,目送着凤箫远去的身影,喃喃道:“凤箫呵,有意思。”说完,轻笑起来。头也不转,向着身后问道:“如何?”
“方才,那明月悄悄的对着一只蝴蝶讲话。”玚从暗处走出来,不知他在那里已经站了多久。
“哦?”玉琉珖立起身来,伸出一指,忽尔便有一只蜻蜓飞落下来。初夏的夜晚,虫鸣阵阵,晚风中带着蔷薇初开的馨香,如少女般楚楚动人。玉琉珖手轻轻一扬,将那只蜻蜓送到空中,转身回到刚才的棋桌前。
“只见她讲,却听不到声音,我想她用的是禅宗的密语。”玚惴测着,对自己没有得到更多的消息而懊恼不已。
“这样,便够了。”玉琉珖从对面的白子中取出一粒,举到鼻间轻嗅,露出满是深意的笑容。下一瞬,拈在指尖的棋子便化作了粉末,随风散去。
也许旁人不知,但作为夙敌,他可是一清二楚。那蝴蝶是叫庆忌的魔物,可千里传音。众观璋辞国,拥有这般妙物的,只有当今的三皇子,玉璃珲。
“玚,也许,咱们应该给我亲爱的三哥送份大礼。”
玉璃珲收到玥的消息已经是半月之前,算算时日,凤箫她们早应到达京师。
苍玄青推开毓庆宫正殿的大门,见到玉璃珲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四面窗户皆紧闭,半点光也透不进来。苍玄青侧过身去,轻轻招手,便有几个小宫人鱼贯而入,麻利的将窗扉打开。瞬间,整个大殿被阳光照得通透。外面的蝉鸣传进来,和着被风击响的挂在檐角的铜铃,时过正午。
苍玄青看了眼隐在暗处的玉璃珲,禁不住叹了口气,轻声道:“殿下,外面天色正好,何不出去游览一番。刚刚鄙臣一路行来,见那池里的芙蓉亦开了些,清香淡雅,沁人心脾。”
玉璃珲仍是一声不吭,十指紧扣放在身前,眼光深远。苍玄青第一次见到他这般的神情,不由得皱了一下眉,上前一步,唤了声:“殿下!”
玉璃珲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把手放下来,看了眼苍玄青,笑得有些惨淡:“先生,让你看到我这般模样。”
“殿下!”苍玄青的语气变得轻软,眉间结出一层忧郁:“您这样,让臣下们如何是好?”原本,就应该这样。为了帝流浆,玉璃珲与凤箫都得牺牲。可为何,心里会觉得酸涩,直冲上来,让眼睛变得湿润。这是什么?苍玄青有些疑惑,他存在这世间已不知多少年,看过了多少悲欢,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情。被压在鹿吴山下,虽只能用元神借着凡人的躯壳,去寻找帝流浆。但他活了上千年,也看了上千年。时间、人心,在他面前是如此渺小。抚额,有些自嘲的轻笑,心里暗道:“大概是累了罢,我已等得太久,久到,忘记了自己只是一只窫窳。”他追着玉璃珲的灵魂已有几百年,前世,前前世……只差这最后一世。等到他为爱生恨,灵魂染满血污,帝流浆便可成形。
“若是,人能离了心而活……”玉璃珲停下来,人怎能离了心而活呢?他的那颗心,突然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他便失去了方向,连活着的理由都找不到。他的箫儿,已经半月没有消息了。在洛城城郊遇上静王,玥只匆匆的传了一句话过来,之后便杳无音信。静王,突然惊醒,那是静王,若是他,便不会伤害箫儿。“我真是……”捂住脸,垂下头来,“先生,我真是被蒙了心智,却忘了,那个人是静王呵。”复抬起头时,脸上已没了先前的落魄样子,眸光闪亮。
“是,那是静王,若他得知凤箫小姐是殿下的心中所念,便不会动她分毫。”苍玄青笑起来,“鄙臣已经派人暗中寻找凤箫小姐的下落,但恐怕,仍逃不过静王的慧眼。”
“先生。”玉璃珲终站起来,“箫儿便是我的心,无论如何,死生,相同。”这一次,若是静王伤了箫儿,他便以命相搏。如若不然,他早已设计好了一切,就等静王入局。这是他为人臣,为人子,为父皇兄长所尽之忠。
苍玄青尽知他的想法,却也不点破,只道:“但那凤箫小姐,可亦视殿下如己心?”一句话,便足够。他看着玉璃珲的脸色,忽尔变得如苍白,薄唇退去了血色。只一瞬,又笑起来,对着他道:“那便,由她。”却让苍玄青,像被刺了一般,心里颤抖起来。眼里尽是疑惑,这到底,是什么?
玉琉珖带着凤箫几人,行得甚慢。从洛城到京师,若是平常,只需十日。但玉琉珖却带着一行人,走了半月有余。这一路再没遇到刺客,却也跟了好几拨探子。玉琉珖不动声色,心里暗道,看来三哥可真是急了。
终于到了离璟城不远处的一个小镇,玉琉珖竟停下来,找了间客栈住下。明月跟着凤箫住了进去,暗暗提防静王的一举一动。这几日,玚总是有意无意的盯着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惴测着,莫不是露出了马脚,让他们发现了什么?
坐在二楼的客堂内,懊恼的饮茶,想要借此浇熄心中的烦闷。一旁的蛾儿,忽然笑起来。
“明月,那人又在看你了。”明月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怕是姑娘多心了。若是他真要看,也应当看的是凤箫小姐。”
蛾儿听她这么一说,先是咦了一声,将明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啧啧道:“明月几日下来,长脾气了。只要是见过咱们小姐的人,都知道她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岂是,”偷偷看了立在一旁,陪着静王饮茶的玚一眼,压低了嗓子,用他刚好能听见的声音说:“岂是那些凡夫俗子能随便看的。”
玚顿时转过脸去,玉琉珖笑盈盈的看了他一眼,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玚,别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玚一下红了脸,有些别扭的说道:“主子,小人并没有难过。”
玉琉珖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揶揄道:“不愧是跟在本王身边多年的人,被人说成这样也沉得住气。”说完,转过去,看了眼坐在明月她们一桌的凤箫。见她只是自顾自的喝茶,便提了茶壶过去,坐到凤箫对面。明月见状,立刻起身,站到凤箫身侧。玉琉珖笑着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来为凤箫斟茶,道:“小姐似乎兴致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