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着天字号包厢，饶是赖五自认见过无数大小场面，双脚也不禁有些发抖。
洪七爷，那个十几二十年前的传说，他赖五在人家面前，连小巫都算不上啊！
身后的杨帆没有再次走到他前面，他知道，这是杨帆给他的考验，要是他连推开面前这扇门的勇气都没有，那他就没资格再谈其他了。
赖五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才神色慎重地朝前面走去。
其实赖五误会杨帆了，这厮根本就没那么复杂的心思，他只是纯粹地不知道是哪个包厢而已。
那个天字号包厢对他而言不是传说，在他看来也没显得多特别。
直到赖五停在天字号包厢的门前，他才知道是这里。
见赖五又停下来，杨帆淡淡一笑：“推不动就用踹的呗！”
这种在赖五心里是大阵仗的见面，对杨帆却什么都不是。这不是因为他牛掰，而是但凡经历过生生死死的人，无关生死的事都不算什么大事了。
赖五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把手放在门上。不过不等他用力，门就自动开了。
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里面的人顿时出现在两人面前。
杨帆拍了拍显然被镇住了的赖五的肩膀，绕过他先走进包厢，眼睛东张西望，只顾着找一张能坐的椅子。
他还没把椅子完全拉到跟前，一道冷喝就响了起来。
“放肆！”
杨帆的动作丝毫没有因为这声呵斥而有所停滞，拉过椅子就缓缓地落座，甚至连看都没看那叫嚣的家伙一眼。
待他坐实后，才不急不慢地回了一句：“放屁请到外面去，公德心还是要有的嘛，就算我不介意，这里还有这么多人不是？”
赖五差点没因为杨帆这句话而笑出声来，心道老大真沉得住，居然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
“混蛋！”
杨帆面前的桌子突然发出一道巨响，一个叫柯庆的男人一掌拍在桌子上，旋即抬高屁股站起来。
杨帆刚才那番话，看似是听错了的胡说，可明眼人都听得出他这是在骂男人放屁！
“嗯哼~”柯庆旁边的男人故意清了清嗓子，同时给他递了个眼色，示意洪七爷在上座呢！
柯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十分不妥，斜眼看了下七爷面前的茶杯，茶水已经被自己拍桌震得洒出来了些，他心里倏然惊惧。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理会杨帆对他的辱骂，心情忐忑地坐下，身子微微颤抖着，眼角的余光一直观察着七爷的后续反应。
柯庆的一时激动失手，坐在他对面紫金堂的堂主紫康则要稳重得多。
“来人，关门打狗！”紫康没有拍桌子，也没有站起来，只是微微侧头吩咐手下。
他身后的手下再也按捺不住了，见过嚣张的，还没见过杨帆这样嚣张的愣头青，在七爷面前也敢造次。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将老大的命令付诸实施，就又听到杨帆说话了。
“咦？原来你们是一家子，都姓苟啊！嗨，早说嘛，害得我刚才都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多没礼貌啊！”
赖五不知道杨帆有没有感觉，他却真切地感受到，在杨帆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一道道如同实质般的寒芒落在他的身上，让他不寒而栗。
关门打狗！姓苟？
我去！老大真是太有才了，这样都想得出来！
混了小半辈子江湖的赖五，这一刻才深深地感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重要性，有文化就是任性啊！
“狗曰的，小子，你找死是不是？你说谁是一群狗？”紫康的手下愤然回骂。
本来就感到自己失言了的紫康正想着怎么去弥补，可还没等他想出来，身后小弟就说出这话来，紫康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人家杨帆跟他说的是同一个意思没错，可人家那说法多清新脱俗啊，你倒好，直接粗言粗语地，这不是把七爷也骂了吗？
尼玛才是一群狗，你全家都是一群狗！
紫康扭头瞪了那个坑死他的小弟一眼，见他还要说话，再也忍不住了，起身一个耳光扇过去：“你TM给我闭嘴！”
赖五见状，不再理会那些寒芒，心里给杨帆点了三十二个赞。这开局真是太爽了，不但没让对方下马威成功，还让对方鬼打鬼起来了。
紫康打完后，也发现了不妥，赶忙对洪七的方向鞠躬道歉，这才战战兢兢地坐下。
洪七稳坐泰山般一动不动，但那双眼睛里的凝重已经出卖了他，只不过掩饰得很好，没有几人能够发现罢了。
站在他身后的洪七帮副帮主，洪家的大管家马强，知道该他说话的时候到了。要不然，凭着下面这群瘪三，肯定会被杨帆活活玩死的。
“赖五，难道你不觉得应该给七爷介绍介绍吗？”马强目光落在杨帆身上，对赖五说道。
杨帆朝后摆摆手，示意赖五不用替他回答，自报家门道：“杨帆，我说我们能省了这一套吗？我想你们应该调查过我了，对吧？”
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官场上那些什么官话暗话，好像那样说就显得自己特有修养，特别高大上似的，也不觉得累？就不能好好地说人话吗？
现在倒好，就连小混混也玩起了官僚主义，赖五忍得了，他可受不了。
不就是谈判吗？
当年他孤身一人，跟西欧最大的军火商谈判的时候，这些家伙还穿着开裆裤呢！
当时他不过十六岁，就什么都不怕，现在也不会越活越回去，所以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马强显然有些不适应杨帆的直白，愣了好几秒钟，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最后不得不转移话题。
“杨帆是吧，昨晚七爷大摆筵席邀请你们，你们却临时反悔。今晚又让七爷等你，你难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马强其实很想爆粗口，这样文绉绉的让他很不舒服，但他不敢，有柯庆跟紫康的前车之鉴，他觉得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杨帆瞥了马强一眼，不想跟这厮说话，顿了好一会儿，才不咸不淡地回道：“昨晚我没空，你们今晚要是没空的话也可以不来，没人求你们一定要来。”
“哗！”
全场寂静，如果说刚才杨帆不过是针锋相对的话，那现在的态度就没有任何理由了，这是赤裸裸的嚣张。
不等这些人发飙，杨帆就不耐烦地问道：“到底还谈不谈了？如果是聊天的话，我没兴趣也没时间跟你们扯淡。”
马强也被杨帆的抢白给气得不轻，哆嗦着嘴，发现他准备好的话都没了用武之地。
“好！很好！”两道掌声在包厢内响起，正要发飙的众人不约而同都闭上了嘴，重新站定。
无论是谁都听得出，这话出自洪七爷之口。
“我很久没见过在我面前如此放得开的人了。”洪七一双老目炯炯有神，目光如炬地落在杨帆身上。
杨帆并没有因为洪七的这句话而觉得自己很面子。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老家伙没说出口的下一句，应该是“只可惜，这些放得开的以后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我从来没见过老成你这样还出来混的。”
看似没头没尾，却是针锋相对。
杨帆的目光从始至终地没在洪七的脸上停留过，不是躲闪，而是他觉得这个包厢里没有一个人值得他正眼直视，包括洪七。
此话一出，包厢里的众人再也忍不住，纷纷起身，小弟们则直接朝杨帆围了过去。
虽然没有一句叫骂，但赖五很怀疑，下一刻他们会不会就被这些人砍成十八块。
赖五偷眼瞧了杨帆一下，却看不出他是无动于衷的面无表情，还是强自撑着的面不改色。
马强一直在观察洪七的脸色，见他嘴巴动了动，会意地开口：“全都退下！”
听到代表七爷的马强开口，那些小弟再是不甘也不得不往后退，大佬们也先后坐下。
杨帆这时候嘴角微微翘起，挂着一抹莫名的笑容。
“你是想要我们归顺，对吧？”他不打算跟洪七在这里消磨时间了，既然这老家伙慢吞吞的，那自己就替其把话说出来。
可这话落在包厢内其他人的耳中，就是另一番意味了。
柯庆等人无不觉得，嘴硬的杨帆在经历了刚才那一番阵仗后，已经被吓破了胆，不敢再造次下去了。
洪七爷心头也闪过这样的想法，可目光落在杨帆的嘴角，又觉得似乎不是这样的。
这样的问题，谁也不敢越俎代庖，一时间，包厢里安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到，大家都在等洪七爷或者马强发话。
杨帆却没这么好的耐心，见没人回答，便自问自答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我需要一些保证。”
保证？
听到这里，赖五也有些动摇，老大不是改变主意了吧？
紫康则嘴角含笑，这小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个时候居然还有胆子谈条件，他觉得他有资格讨价还价吗？
这里面可全都是自己的人，只要让他们两个永远闭嘴，赖五的青红帮就是只没头的苍蝇，拿下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时候，马强说话了。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不会让任何一个兄弟受到伤害，只要你是诚心实意的，而且你会发现……”
杨帆近乎粗鲁地打断了马强的话，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我要的不是这些保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