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吃过饭田仁雪就回房间整理近日记录的日志,田智不想打扰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她的房间,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她整理,田仁雪猛然发现他的时候吓了一大跳,“爸,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田智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只是不想打扰你工作。”
“没关系,只是整理一些素材。”
看着田仁雪认真工作的样子,田智很是欣慰,这二十年来,把她从还未断乳供养到这么大,虽然辛苦但过程却充满意义,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让赵芸见一见他们聪颖的女儿,只是一想到赵芸,胸口就一阵阵地抽痛。这女人就这样狠心地丢下他和刚出生不久的女儿消失不见了,得知赵芸失踪的消息后,有段时间他疯狂地想要离开重庆,无论如何也要回到东石镇找她,是父母和田良一直阻拦他,以至于流失了太多岁月,似乎也只是眨眼的功夫,田仁雪会叫爸爸了,田仁雪上幼儿园了,田仁雪上小学了,田仁雪参加了六一儿童节的合唱表演,田仁雪顺利考入中学、高中、大学……
田智的眼眶湿了。
田仁雪注意到田智的情绪变化,立即停止手上的工作在他身旁坐下来,“爸,你怎么了?”
田智抹了把眼泪,咧嘴笑起来,“没事,只是想起了你妈妈。”
听到‘妈妈’这两个字,田仁雪的神色也跟着黯淡下来,她不知该不该把自己协助警方办案的事情告诉田智,她担心他会反对,最终被他强制性地带走。
“关于你妈的事,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田智的情绪越发激动了,一想到这孩子从懂事到现在一眼都没见过自己的妈妈,心脏就像被锋利的刀一片一片地割着。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这又不是你的错。”田仁雪鼻子有些发酸,但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时,田良推门进来,见屋里气氛如此,转身欲走,田仁雪却叫住他,“大伯,带我爸去休息吧,他应该也累了。”
田良睨了田智一眼,正要说话,田智反而自己起身,并对田仁雪说:“你也早点休息,过两天就跟我回去,听说南京的签售会你没现身,读者好像很失望……”
回去?坚决不可能,她好不容易可以协助警方办案了,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当即打断田智的话,大声说:“不行,我还不能走。”
“为什么?”
“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办完事我自然会回去。”
“你要办什么事?”田智瞪着眼睛,说话的态度较之刚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恨不能立刻带她离开这里。
“我在调查妈妈的案子。”
“所以呢?你觉得你能查到什么?连警察都找不到她人,你能找到?”田智并不是有意要抬高音调,但他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客厅的田大友和沈月梅,两人进屋,见田智脸颊胀得通红,双拳紧紧地握着,而田仁雪坐在床边低着头沉默不语。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一定要亮开嗓门跟孩子嚷嚷?”沈月梅不满田智对待自己宝贝孙女的态度,她就这么一个孙女,她不希望她受半点委屈。
田智因沈月梅的训斥不再发言,无奈转身离开。
田良跟了出去,一直追他到院子里,见他只穿着薄毛衣站在风里冻得瑟瑟发抖,他进屋拿了件外套给他。
月光凄凉青白。
院中的老槐树干枯枝干的影子像魔鬼的爪子投射到灰白的墙上。
田良从嘴里哈出两口热气,快速地挫着双手,他的前面站着一言不发的田智,他背着对他,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亦看不到他的表情。
“随她去吧!”许久,田良开口说话了。
田智慢慢地转过身,一双眼睛红得吓人,他瞪着他,拼了命地压低自己的声音说:“我只要一回到这里,就会想起那件事,难道你不跟我一样吗?”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可是你我记得,这还不够吗?”田智几乎快要崩溃了,他不敢想象倘若田仁雪得知自己肇事逃逸后会是什么反应。
这一夜,田仁雪辗转难眠,她想既然自己已经加入到警方对案件的调查中,最好还是离开这里,她需要冷静的头脑,留在爸爸身边只会被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情绪,情绪是影响一个人思维与判断的最强劲的敌人。想到这里,她悄悄地起床整理行李。
窗外的天黑漆漆的,雾气很浓重。
田仁雪蹑手蹑脚地拎着行李箱走出房间,黑暗中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需要我帮你找辆车吗?”是大伯的声音,但田仁雪仍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待她定下心神,小声说:“不麻烦了,我有24小时出租车师傅的电话。”
“小心点,有事打电话。”
“好,谢谢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