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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固守

西苑、花朝自从怀城一战之后,三年过去了,倒是一直都很平静,并未再起战事。倒是西苑国内,出了几次内乱,不过也很快便被镇压下去了。

金生自从怀城战场回来以后,深得大将军任秋信任,将其举荐给了西苑皇帝,在接下来的几次内乱平息中,金生表现得十分英勇,屡立战功,他虽是个打铁匠出身,但西苑皇帝却对他颇为赏识,封他为“一等骁骑卫”,也算是和副将同级别的了。

金生得了出息,首先想到的自然便是家里的娘亲和妹子,他离家这么久,金生娘亲盼他回来盼得脖子都要长了。福缘村里的人,听闻金生如今被封了官,都夸金生娘亲是个好命的,能有这样有出息的儿子。

金生娘亲想起当年带着海棠曾去瞎眼婆那儿摸骨,那摸骨的婆子不就是说过,他们家金生就是个鹏骨之相的人,而海棠便有着帮夫运。一想起海棠,金生娘亲才刚咧嘴笑着的嘴不由收敛了几分起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从前,她和金生之间母子之情甚是亲厚,这个儿子对她又是恭敬又是孝顺,可是自从她丢下海棠,海棠失踪之后,金生虽然仍是尊她敬她,可母子之前的感情到底不比往日了。

战事停歇,金生这阵子不用去军营里,便回来休沐一段时日。

他还和从前一样,闲下来的时候便替家里把一些锅啊,犁啊什么的修补一番,小福儿许久未见金生,便总是缠着他,有时候小福儿不懂事,嘴一个不留神就会提起海棠,朝金生问:“嫂子为什么不同大哥一起回来呢?嫂子去哪儿了?”

金生娘亲是千叮万嘱万不能在金生面前提起海棠的,忙过去作势在金福屁股上扇了两下,将她打发到一边玩儿去了。

“金生,你这也回来几天了。对了,听说皇上……他封你当官了?”

“嗯。”

“是个……是个什么官?”金生娘亲其实早就听全二说过了,这时候也不过实在没话找话,想多同儿子多说几句。

“封了一等骁骑尉,皇上赐了一座宅子,我打算改明儿就把你同福儿一起接过去住。”金生低着头一边打铁,一边同娘亲说着话。

金生娘笑道:“皇上竟还赐了宅子,哟,那可真是要开开眼了。”

那座宅子就修在了溪水镇上,金生心想娘亲到底操劳一辈子,将他们兄妹几个一手拉巴长大,十分不容易,如今他出息了,自也该让娘亲好好享享福的。

宅子里还有几名丫鬟,几个长随,还有一个专门管事的老管家,都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等着他们。

见了金生带着娘亲和小妹来了,便都一字排开站在门前,低头喊道:“老夫人好,都统大人好,小姐好。”

金生娘亲被他们一喊,顿时愣了一愣,旋即笑起来道:“他们……他们刚才喊我什么……?”

“是老夫人。”金福拉了拉娘亲的衣袖,“他们还喊我做小姐呢!”

金生领着娘亲和福儿两个在宅子里边转了一圈,这大宅院可比他们从前住的那个屋子大多了,不光如此,还有好几个院子,还有耳房、书房、卧房,一应俱全,金生娘亲走到哪里身后便有服侍的丫鬟一同跟着。

“哟,这儿好,可真好啊!”金生娘赞道。

“娘亲若觉得好,便就搬过来吧,以后有人伺候着,日子也舒服些。反正福缘村到溪水镇也近,我会时常过来探望你们的。”

“什么?”金生娘亲立刻站起来问道,“那你是不同我们一起住了?”

金生看了看这里的屋子道:“我还是喜欢住在福缘村里,呆在这里总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

金生娘亲的脸沉了沉,有些歉疚地问道:“儿啊,你是不是还在怪着娘亲?其实……其实当初海棠那件事,也是娘亲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来的,若是能重新来过,我定不会抛下她的。”

提起海棠,金生便想起了那封和离书信,心中就如千万根针刺过一般。这三年来,他带兵平反剿匪,一直在外厮杀,他自己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这样的勇气,又或者正是因为在战场上,可以什么也不用去想,只要拼死便行,他才能抑制那种失去妻子的痛楚。

她到底是恨下了怎样的心肠,才能写下另娶新妇这四个字的?

“娘,海棠的事已经过去了,您是我娘亲,孩儿怎么会怪您呢。”

“那……既然已经这么些年了,你可有想过再娶个娘子?咱们金家可也还是要传宗接代的。”金生娘亲眼见着儿子的脸色沉得越来越难看,说话的声音也不由渐渐小了下去。

“娘,我早说过,我不会娶别人的,您尽管放心,金家不会绝后的!”

两年前,他曾偷偷去过花朝,可是打听到的消息却是凌曼已经死了,至于是怎么死的,没有人知道。

当时金生乍闻爱妻死讯,一颗心都仿佛要爆裂开来一般,他不信,他不信海棠会死,当夜他便潜进了凌崇的府里。

府里边有灵位,上面赫然刻着凌曼的名字。可是念生呢?就算海棠不在了,念生也应该还在将军府里的。

他一连三夜都去了将军府,直到有一天晚上偷听到了凌崇和容秀臣的谈话才知道,原来海棠并没有死,而是带着小念生离开了花朝。

她已经不再是圣女了,她已经和花朝国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们之前的那封和离书也不应该再有任何的用处,可是她为什么不回来呢?她应该知道,在福缘村里,还有一个一直都在等着她回来的人啊!

还有念生,他的儿子,难道她竟真的这般狠心,都不肯让他看上一眼吗?

海棠,你到底在哪儿啊?

金生娘亲和福儿住到了溪水镇上的宅子里之后,福缘村里的屋子就一下子显得空荡荡起来了。金生一个人住在里边,很安静,可是也很孤寂,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他执着留在这里,留在这个他们曾经一起住过的屋子里边,仿佛是为了守住些什么,又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金生大哥。”门外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金生正在娘亲和福儿的屋子里边收拾东西,见她进来也不由愣了一愣:“香梅,你怎么来了?”

香梅穿着一身素净衣衫,自打当初她从溪水镇上童老爷家被休了出来,便一直呆在家中。当初村子里边传着她和金生的风言风语,虽不是真的,可她到底是个当过别人家妾室的女子,也再没人上门提过亲。香梅娘亲一想起这些事儿来,总免不了一顿捶胸顿足。

如今金生回来了,又听说他家娘子海棠早就丢了几年了,想来也是生死未卜,香梅知道金生从前心里是喜欢自己的,如今她又看金生当上了朝廷的武官,怎么瞧着都要比从前更加顺眼,就连相貌也连带着英俊了几分。

她今儿听说金生娘和金福都已经搬进了镇上的宅子里去,便特意过来看看金生。香梅走进屋子,里边东西一团杂乱,有些是要扔了的,有些是要好好收起来的,金生到底是个男人,收拾屋子是桩细活,香梅便挽起了袖子过去想要帮把手。

金生拦着她:“这些事儿我自己做就行,香梅,你还是回去吧。”

“金生哥,我不过是想来帮帮你,那你在里边收拾屋子,我……我出去帮你喂鸡吧……”香梅不由分说,走到院子里边,打开了鸡棚便洒了些稻谷给鸡喂食。

金生见拦她不住,便也只得由得她去了。

香梅在喂鸡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是哪里总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一般。可是她抬起头来朝四周张望,却又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些鸡早已换了一群,没有当初那般的调皮捣蛋,香梅喂了一会儿它们吃饱了,便都回到鸡棚里睡觉去了。

“多谢你了香梅。”金生里边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走了出来洗了把手。

“金生哥……”香梅走到他身边小声说,“我总觉得旁边……有人……”她是个女子,到底有些胆子小,生怕是什么不怀好意的歹人。

“有人?”金生走出院子在四周转了一圈,哪里有人,只有隔壁家的大黄趴在篱笆旁正恹恹睡着呢!

确定了没人,香梅这才定下了心来,时近傍晚,香梅打了一盆水就要走进厨房做饭:“金生哥,你晚上想吃些什么?”

金生有些发窘,可是人家的好意,他也不好太不给面子。家里还有些青菜萝卜,香梅下了厨,两个人便凑合着吃了一顿饭。

“金生哥,你总是吃这些可不行,明儿我去张屠户那里切些肉过来,给你做粉蒸排骨吃可好?”香梅一边吃着,一边给金生碗里夹了一筷子的青菜。

“香梅,今天你过来帮我,我真的很感谢。可是,以后你还是不要再来这儿了吧。一来,我娘和妹子都住到了镇上,这里只我一个大男人住着,你要总是过来,只怕村里边又会有什么闲言碎语,这样于你,也是不好的。”

金生说得非常直接,香梅愣了一愣,放下了手里的碗筷,低头道:“我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金生哥,其实……其实我真的很想在你身边照顾你的。”

金生摇了摇头:“香梅,我有娘子,你是独身女子,就算你真的不在乎闲言碎语,可是我也绝不能对不起我娘子的。”

“对不起……你娘子?”香梅顿了顿,说,“你娘子不是早就走了吗,她还会回来吗?”

“会,她会。”金生突然之间语气变得无比坚定起来,“只要我一直等在这里,她总有一天是会回来的。”

虽然希望那样渺茫,可是他心里仍是相信着的,她会回来,不会就这样从此天涯相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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