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谷里,天空灰蒙蒙的,浮着一层雾气。采药的姑娘,下地的汉子,还有摸鱼的孩童,都回家了。各家的房屋上炊烟袅袅,开始做晚饭了。
笼翠趴在君华的床前睡着了……都已经快三天了,夏虫儿还未回来,大概也不会回来了。她给君华吸出毒血,自己肯定也中了毒,出不出得了雾林还不一定,更何况她之前的剧毒还未解,说不定……笼翠猛地坐起来,出了一身冷汗,又做恶梦了。她梦见了夏虫儿,已经死去的,脸色发青的夏虫儿!
笼翠呆坐了半天,揉揉脑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看向床上的君华,柳眉紧拢,君华的印堂已经开始发黑了。笼翠咬着嘴唇,定定地看着君华,心中暗暗发誓: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即使会付出更严重的代价!
笼翠来到柴房,搬开成垛厚重的柴禾,竟现出一扇门来。
那是一个不大的密室,摆设跟普通的房子差不多,只是烛光略暗。“你要到药王山庄?”老大娘盘腿坐在床上,闭眼运功。她的声音不再慈爱,而是有种冰凉刺骨的感觉,“你应该明白,就算你过得去雾林,也飞不过飞瀑,断崖。”
笼翠恭敬地站在床下,她的声音虽有些颤抖,却又不容置疑地说:“婆婆,我要向药王山庄求诊!”话音刚落,婆婆掌风一扫,笼翠身旁的桌子四分五裂,“如果你收回刚才说过的话,我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否则……”“婆婆,我要向药王山庄求诊!”笼翠抬起头来,不顾婆婆话中的怒气,坚定地又重申了一遍。“啪!”很重的巴掌声,笼翠白嫩的脸上出现了五指红印,慢慢地有些肿胀。
“我再说一遍,路家人永远不能向药王山庄求诊!”路婆婆睁开眼睛,怒气腾腾地瞪着笼翠。“我要向药王山庄求诊!”笼翠的脸颊上沾满了泪水,不怕死地大声说。
“噢,我明白了!”路婆婆轻轻一笑,却让人汗毛倒竖,她穿上鞋,走下床来,“你看上了凌君华那小子。”“我……”笼翠低下头,无话可说。
“本想让你到药王山庄做个内应,你却带回来一个麻烦。”路婆婆一甩衣袖,凑到笼翠耳边说:“你认为我会让麻烦存在吗?”闻言,笼翠打了个寒颤,“婆婆,不要……”笼翠泪眼婆娑地哀求道。
“识趣的话现在马上滚,否则我让他现在就去见阎罗王!”路婆婆恶狠狠地警告道。“婆婆……”笼翠还在坚持。“滚!”路婆婆背对着她,怒声吼道。笼翠抹掉脸上的眼泪,默默地退了出去。
回到君华的床边,笼翠的脸颊已高高鼓起。床上的君华很安详地躺着,微长的睫毛轻轻地盖着眼睛。笼翠轻轻抚上君华的脸,眼泪又不自主地流了下来。
突然,在君华的枕边,她发现了一个纸包,打开一看,竟是三粒棕色的种子!笼翠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翻箱倒柜地找出医书,迅速翻到那一页……“是,是铁樱子的种子!”她兴奋地飞上了天。笼翠有些颤抖地捧起那个纸包,又哭又笑地看着床上的君华:“你有救了!”
“少爷,笼翠是三年前从苏州搬到仙人谷的,她还有一个外婆,好像姓路。笼翠姑娘的医术很高,善用偏方,治好了谷里不少人。”陈皮向华枫汇报他们的调查结果。“这个笼翠师承何人?”华枫问。“这就不清楚了,少爷,据谷里人说,她们一搬来就开始行医治病了。”当归回答。
“苏州……路家……”华枫手抚额头,略一沉思,道:“这样,你们马上动身去一趟苏州,把笼翠和她外婆的底细调查清楚,注意!不要打草惊蛇!”“蛇?少爷,莫非她二人会对药王山庄不利?”当归讶然。华枫一笑:“靠你们了。”闻言,二人郑重点头,下去收拾行李。
“当归啊,这个笼翠美如天仙,不像是坏人!”陈皮疑道。“在你眼里,但凡长得漂亮的,哪一个是坏人?”当归打趣他道,“人不可貌相!不过呢,这句话倒有一个例外,你是长得笨,脑袋也笨!”“你别取笑我,你也是半斤八两!”陈皮一个扫堂腿,当归轻巧地跳开,摇头讥笑道:“功夫还是太差啊!”“你给我站住!”二人追追打打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晚的天幕如同一件华美的长袍,缀满了宝石,吸引了无数欣赏者。夏虫儿舒服地靠在元宝的翅膀上,脸上漾着惬意的笑。突然,“你来了。”她闭着眼睛说。“这么厉害!”华枫轻轻一跃,上了屋顶。
“在云摩峰,除了爬树,捕猎,捞鱼,我最喜欢的事就是这样闭着眼睛,静静地坐着,听听风声,树声,鸟叫声。所以。”夏虫儿睁开眼睛,笑道:“我的听力可是不同凡响的!”“领教。”华枫一笑,撩起衣摆坐到了元宝的另一边。
“药王山庄是不是出事了?”夏虫儿话锋一转。“为什么这么觉得?”华枫反问道。“除了你,那两个顽童,还有你爹,你娘,都不在药王山庄。”夏虫儿答。“观察力也进步了!”华枫赞道,“是,药王山庄出事了。”他如实说。
夏虫儿侧了侧身子,看向华枫,华枫轻轻地抚摸着元宝的羽毛,凝神看着夜空:“一个多月前,西域有人挑战爷爷外公,他们临行前,把水涧的钥匙交给了娘,让她代为保管里面的东西。可是,有人趁娘不备的时候,偷走了钥匙,把你的解药,爷爷外公合著的《药王宝典》,还有一颗红宝石都偷走了。”
“龙血丹也被偷了?”夏虫儿惊呼,把一直闭着眼睛的元宝吓了一跳,它扑扑翅膀,扬起一阵风。
“龙血丹?那颗红宝石吗?你怎么知道的?”华枫安抚住元宝,奇怪地看着夏虫儿。“因为那颗红宝石,就是龙血丹,是我师弟的!”接下来,夏虫儿把凌君华的身世及此行的目的告诉了华枫。
“你说你师弟是鞑靼国王子,那颗龙血丹可助他复国?”华枫细长的眼睛里存有猜疑,这个故事听得有点玄乎。“你不信?我师父师伯都可作证!”夏虫儿忙道。“我信。”看着夏虫儿那个认真劲,华枫忍不住笑了,“近几年,鞑靼国的百姓苦不堪言,天公不作美,草皮不肥,牛羊量减少,苛捐杂税缠身,而且那国王花天酒地,奢侈昏庸。说不定,你师弟接位后会给百姓带来福气!”
听了华枫的话,夏虫儿连连点头:“我想也是,那个国舅的王位坐得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又这么祸害百姓。老天有眼,我师弟一定回复国的!”“我倒是对你那个师弟都点好奇了。”华枫被夏虫儿勾起了兴致。“那好说,他就在庄外,我带你去见他,顺便告诉他龙血丹的事。”夏虫儿立马接上话头。“别找借口出庄了,这些事我会看着办的。”华枫一下掐断了夏虫儿的心思,夏虫儿撇撇嘴不再说话。
“你知道那个小偷是谁吗?”华枫开始吊夏虫儿的胃口,“你认识的。”“药王山庄我才认识几个,别开玩笑了!”夏虫儿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心里却好奇无比。“雪莲。”华枫说。“雪莲?”夏虫儿不可思议地重复一遍,“那个漂亮姑娘?她不是你们的丫鬟吗,有那么大的本事?”
“她是五毒教主的女儿。”华枫说。“啊?”夏虫儿的嘴巴张得更大了,“用人不慎啊!”她惊讶之余慨叹道。华枫轻轻一笑,道:“她十岁的时候就来到庄上,我娘一直拿她跟灵芝当女儿疼。现在,我爹娘却得不眠不休地追踪他……”“家贼难防啊!”夏虫儿又一声感叹。“你怎么对你的解药一点也不关心啊?”华枫问。“关心啊,要不,我也去帮伯父伯母的忙?”夏虫儿提议。华枫一拍她的脑袋,笑笑无语。
凉风习习,药王山庄的冬天却一点也不冷。“枫老弟,明天带我到山庄各处转转吧,我太容易迷路了!”“好啊,不过……”“什么?”“杜仲近来在研究药膳,抓了不少的蛇养在厨房,你还要去吗?”
一声轻微的叹气声,夏虫儿的如意算盘碎在这清凉如水的夜空里。“我本来就没想去。”垂头丧气又口是心非的回答。华枫目不转睛地看着夏虫儿那变化多端的表情,笑了……
仙人谷的茅屋里,笼翠往鼎里撒了点药草。不一会儿,淡淡的药香弥漫了整个屋子,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哪儿?”身后,凌君华揉着脑袋,颇为困难地用手肘撑起身子。笼翠高兴地笑出了声,脸庞如绽放的牡丹花一样明媚。她跑到床前,搭上君华的脉,“阿弥陀佛,终于没事了!”“我记得我们是在雾林,你跟师妹去采果子,我被一条蛇咬伤了。”君华回忆道。“没错,意识也清醒了。”笼翠兴奋地握住了君华的手,马上又松开了,脸颊红红的。君华没在意,他忙着找鞋下床。
“你等着,我把药端来,先别动!”笼翠忙按住他,一站起来,忽然一阵眩晕,“小心。”君华及时扶住了她,“你怎么了?”笼翠坐了一会,定了定神,笑笑:“没事,我……”“她替你吸了蛇毒,自己也中了毒。”路婆婆打断笼翠的话,掀开门帘,端着汤碗走了进来,“现在笼翠的身子还很虚弱,但却一直在照顾着你。”
君华看着笼翠,诚心道谢:“我……我没想到,多谢你,笼翠姑娘!”“婆婆,我……”笼翠刚要说话,又被路婆婆打断了,“这汤药我端来了,快让凌公子趁热喝了,凉了可不好!路婆婆将汤碗交到笼翠手中,嘱咐了君华一句“好好休息”转身离去。
笼翠拿起汤勺刚要喂,君华一把接过:“我自己来。”他端起汤碗一饮而尽,接着问:“我师妹呢,怎么不见她?”“夏姑娘应该很好,这是早上在桌子上发现的一封信。”笼翠从怀中掏出那封信,交给君华。只见信封上写着:师弟,凌君华启。字体大大咧咧,像夏虫儿一样一点也不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