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叶发现了吗?”华枫轻品着杯中的香茗,看着刚换完衣服走出来的夏虫儿。“你什么时候来的?”夏虫儿吓了一跳,她鼻子一动,捂着鼻子走至桌前,皱着眉盯着那一碗黑不拉几的东西。
华枫一笑,将碗推到她的跟前:“时间刚好,喝了吧。”鼻子一动,那种臭味萦入夏虫儿的心里,很熟悉……她掉过头猛吸一口气,端起碗,一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华枫瞧得目瞪口呆。
“谢……”夏虫儿一把抢过华枫的茶碗一饮而尽。”“良药苦口,不过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喝得最快,并且一滴不剩的人!”华枫赞道。“是吗,那肯定不是第一个吐的。”夏虫儿语音一落,人已窜出屋外,“哇”地把药吐得干干净净。
“你又浪费了我的心血。”靠在门边的华枫惋惜道,“不好意思,实在忍不住了。”夏虫儿歉意一笑,接过递过来的茶,漱了好几次口,嘴里仍奇苦无比。“这是梨香丸,甘甜无比。”华枫晃着手中的一个小瓶子,“多谢。”夏虫儿一伸手,华枫迅速一撤,她抓空了。
“告诉我你刚才去了哪里,我就给你。”“我在风府啊,能去哪里?”夏虫儿开始打马虎眼,眼睛直盯着华枫手中的瓶子,“噢,那就不好意思了。”华枫叹口气,“它可是遇土则溶的。”他轻轻一扬手,瓶子向墙外飞去。
“喂!”夏虫儿被他紧紧地抓着胳膊,动弹不得,她气得转头咬向华枫的手,华枫吃痛地一松,手上一个清晰的牙印,“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夏虫儿瞪着他。“是啊,一个不坦诚,还像狗一样乱咬人的朋友。”华枫轻轻一笑,展示着手上的牙印。
这时,风府的一个仆人走了进来,躬身道:“枫少爷,夏公子,寿宴快开始了,老爷请你们去聚星阁。”华枫一点头,仆人突然展开手,道:“我在墙外接到了这个瓶子,应该是你们的吧。”夏虫儿快步上前,抢过:“对,是我的。”仆人退下。
夏虫儿马上倒了一颗,放进嘴里,眼睛一笑:“真甜!”她刚想把瓶子揣进怀里,华枫一把夺了过来:“别太贪心。”“这不是你不要的嘛。”夏虫儿一撇嘴,“花了我半年的时间才配出来,我怎么会不要?”华枫笑道,转头又加了一句,“这个瓶子摔不烂。”“那你……”夏虫儿顿时明白过来,“对,我在逗你玩。”华枫的眼神充满了顽皮。
半晌,夏虫儿凉凉地一笑:“好有趣哦。”向院门走去,华枫在她身后喊:“喂,你感染了风寒,刚才吃的药又全吐了,像你这样的病秧子还是少去人多的地方。”夏虫儿站住,又退了回来,盯着华枫的眼睛:“你在关心我?”华枫一笑:“我担心别人会被你传染。”“算你一个。”夏虫儿拽住华枫的胳膊。
来到聚星阁,夏虫儿才开始惊叹风之靖的人脉有多广,面子有多大,来的全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楼上楼下,黑道白道平分秋色,足有二十几席。
仆人过来欲将华枫夏虫儿引至主席,华枫道:“那儿太吵,只管找两个僻静的座位。”仆人寻上风之靖的眼神,风之靖晓得华枫的脾性,轻轻一点头。于是,仆人将他俩引至靠墙的一桌。
夏虫儿刚坐下,顿觉四周全是杀气,她左右两边一看,倒抽一口气:“冤家路窄。”“怎么,碰到熟人了?”华枫低问,“不止一个。”夏虫儿轻声道,“我左手边的是宁玉庄的庄主,我跟肥宝通天龙揍过一个祸害乡里的半傻子,揍完之后才知道是他的儿子。”“怪不得,他儿子也是命大啊,天天面对这样一个疯爹。”华枫看了一眼那满脸络腮胡子,不修边幅的宁玉庄主,嘻嘻一笑。
“你右手边的是妙手笑书生,他的徒弟小神偷让我抓进了大牢。”夏虫儿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我最受不了他的笑,汗毛都竖……枫老弟,你干嘛?”夏虫儿吓了一跳,只见华枫将一锭银子抛掷笑书生的面前,笑道:“我最讨厌没本事的人乱封什么名号,来个助兴节目吧,让我看看你是怎样的一双妙手。”笑书生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右手在微微颤动。
“诸位,今天是老朽寿辰,感谢各位给风某面子来寒舍一聚……”“枫老弟,你惹事了。”夏虫儿警告华枫,“笑书生是江湖上的顶级杀手,偷命不偷钱,他最恨别人在他面前甩银子了,现在你被他盯上了。”“那倒会很有趣。”华枫不以为然,“只要……”华枫欲言又止。“我好朋友的孙子,药王山庄的少庄主华枫!”风之靖突然将全场的目光引到华枫身上。
“看吧,他放弃了。”华枫叹声气,夏虫儿一瞧,笑书生那恶狠的眼神果然迅速不见了。“你还真是一个喜欢找麻烦的人,可是麻烦老是避开你。”夏虫儿叹道,“所以我倒挺羡慕你。”华枫道,“枫老弟,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夏虫儿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那些精美绝伦的菜肴上撤了回来,“起码你还可以肆无忌惮地饱餐一顿!”
“怕他们下毒?没关系,不管你中多深的毒我都能帮你解开。”华枫打趣地说。夏虫儿瞪了他一眼。华枫招手唤来一个仆人,耳语几句,仆人离去。“老朽敬各位一杯!”风之靖端起酒杯,众人说了几句祝寿的话,都一饮而尽。
这时,仆人拿来一个小罐子,华枫打开,将那粉末状的东西倒进了夏虫儿的酒杯,“什么呀?”夏虫儿凑上脸去瞧,就在众人举起筷子之际,“啊嚏!”夏虫儿的一个大喷嚏横扫整个饭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夏虫儿一下成了众矢之的,杀气更重了。
“众位慢用。”华枫站起来,眉宇之间掩不住那戏谑的笑意,“夏兄弟今天偶感风寒,我先带她下去歇息。”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华枫已拉着夏虫儿的胳膊出了聚星阁。
“你干嘛在我杯里加胡椒粉?”夏虫儿仍不停地打喷嚏,眼泪鼻涕全出来了,“你不是不敢吃吗,只是逗他们玩玩。”华枫一笑,“逗他们玩,受罪的可是我!”夏虫儿苦笑道,“不是好多了吗?”华枫递过一方巾帕,夏虫儿也不客气,拿来就用。她忽然觉得,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果然鼻子通了,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大门在那边,现在你自由了,快走吧!”华枫道。听到这话,一直想逃的夏虫儿却一下愣了,“寿宴结束我也就会回药王山庄了。夏虫儿,后会有期!”华枫摆摆手,转身就走。“喂,那我陪你到这干嘛呀?”夏虫儿在他身后喊,“给这次任务加点乐趣!”华枫转头一笑。“后会有期!”
“可能后会无期!”夏虫儿喊道,突地她一笑:“枫老弟,你知道吗,世上最自由的就是空中的鸟儿,水中的鱼儿。假如有一天我折翼了,你就只能在水里找到我了,因为那时我已变成一条最自由的鱼儿了。”
说罢她一扭身,不见了。
华枫愣了一下,转而嘴角轻扬。
回到聚星阁,华枫径直回到原来的座位,宁玉庄主,笑书生等人向他身后张望,“不用看了,夏虫儿走了!”华枫轻声道,茶杯凑到嘴边,又放下,“果然用了点技俩。”华枫抬起头,细长的眼睛透着夺魄的寒光,他扫视了一圈周遭,众人俱不敢直视。
把玩着茶杯,华枫仍是轻轻地冰冷地说:“寿宴上我不会动手,但……寿宴之后有谁去找夏虫儿的麻烦,我不会放过他!”华枫一歪手,茶水倒在地上,竟是一片乌青。更让人大惊的是,精美的茶杯在华枫手中破裂,被揉成了粉末。席间竟流窜起一股寒气,让众人身抖心颤。
在二楼的主席上,眼光一直没离开华枫的红衣少女用力握紧了拳头。
夏虫儿猛地推开小茅屋的门:“我回来了!”然后,脸上的笑马上萎了,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这些家伙!”她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钱来赌坊。
赌坊里依旧熙熙攘攘,叫喊声,摇骰子声此起彼伏。夏虫儿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那四人,她拽住一个端茶递水的伙计询问。
小伙计带着她来到一个还算安静的角落,告诉她说,通天龙他们因踢死了洛尚书儿子的一条狗,被洛家家仆押去盖房子,以偿狗命。
“盖房子?洛家没房子可住了吗?”夏虫儿问,“是这样。”伙计压低了声音说,“洛尚书的公子洛骞看中了城北的一片开阔地,打算在那建一座别府,但洛家又是出了名的抠门,所以专门找了那些得罪他们的人,给他们盖房子赎罪,否则就把他们全部送进大牢!”
“洛家那群王八蛋!通天龙他们去了几天了?”“昨天才被押去!”伙计答,“也没受多少苦啊!”夏虫儿自语,心里开始盘算……
一个东风轻起,天空湛蓝的日子,洛府大门打开,膀大腰圆,鹰眉虎眼的洛骞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身后随着两名家仆。夏虫儿尾随而上……
再说通天龙他们,因赌光了钱,心情欠佳,只是踢了一下路边的狗,就被送进了建房工地上,一刻不得歇地干活。要是有点钱还可以贿赂一下监工,无奈身无分文,动作稍慢一点鞭子就会抽过来!
四人肚里都憋了一股气,但谁也不敢将这口气吐出来,只能不停地搬石块,推木头,锯木头。可怜的四人身上已有不少火辣辣的鞭痕了,肚子还时时打鼓,一天只一顿清澈见米的粥啊!
“老大,什么时候来救我们?”四人心里都在大喊。
半麻袋的银子让洛骞的眼睛熠熠闪光,爱钱如命的洛家人收租的时候总是亲力亲为。终于收完最后一家,洛骞正要带银子去钱庄换银票,突然感觉不对劲,一瞧,腰间那价值连城的翡翠玉佩不翼而飞!洛骞浑身一抖,努力回想自己在哪不见了玉佩……可半天了,他一点儿线索也没想起来。
“少爷,要不我们回去找找?”家仆得财小心翼翼地说,“我当然知道!”洛骞猛地敲了一下得财的脑袋,恶狠狠地吩咐道:“得宝,你留在这看着银子,要是少一文我拿你是问!”得宝怯怯地应声“是”。“得财,走,我要是知道谁碰了玉佩,我就将他大卸八块!”洛骞拳头握得嘎嘎响,甩步离开。
来回转悠了好几圈,玉佩仍是不见踪影,洛骞脚步沉沉的,恶狠狠地盯着地面,恨不得把地面翻过来找找。“回去!”洛骞终于说话了。“不找了,少……”一触到洛骞那阴沉的眼神,得财心里咯噔一下,马上闭嘴。
看到眼前的情况,洛骞的脸更青了:得宝不见了,当然连着那一大袋银子。沉默,拳头,指节嘎嘎响,“是哪个王八羔子,有本事出来会会爷!”洛骞怒火腾腾,冲周围大喊。
“哈哈……”一阵清亮的笑声从房顶传来,洛骞马上转身,一惊,那翡翠玉佩赫然就在眼前,荡来荡去。他伸手一抓,玉佩随即往上一跳,抓空了。
“你夏爷爷这是钓王八的饵,愿者上钩啊。”蒙面的夏虫儿眼含笑意,挥着钓竿荡来荡去。“小子,敢惹我,老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洛骞咬牙切齿,夏虫儿耸耸肩,扛起钓竿从屋后跳了下去,“你给我站住!”洛骞抬脚就追,得财立马跟上。
穿进一座小树林,夏虫儿脚不点地,健步如飞,洛骞得财紧追不舍。突然,夏虫儿跑不动了,回头一看,钓竿的线勾在那错综的树枝上,她使劲拽了拽,却缠得更紧了!看着愈来愈近的洛骞,夏虫儿恨恨地一哼气,弃竿而逃。
“少爷,那家伙跑了!”气喘吁吁的二人终于来到玉佩跟前,“别管了,先把玉佩拿下来。”洛骞道,往前一迈,“糟了!”洛骞暗叫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地面升起一张大网,将两人裹得紧紧的,而夏虫儿不知从哪跳了出来,手中绳子一拽,将两人倒吊了起来。
忙活完,夏虫儿拍拍手,飞身摘下玉佩,笑嘻嘻地说:“我说过这是钓王八的饵,果然没看错你们呐!”“找死,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洛骞大吼,绳子紧嘞的脸变得更加狰狞。“当然知道啊。”夏虫儿笑说,“不就是……捉到的王八嘛!”“你……是是谁……”洛骞气得差点说不出话。
“对了。”夏虫儿突然记起什么,走到树后,扯掉树枝,拖出一个人,一包东西——是被打昏的得宝,还有银子。
“这样。”洛骞咽下气,说:“只要你把玉佩还我,把我放了,那袋银子你拿走,往后我绝不追究你!”夏虫儿走上前,笑道:“你惜钱如命,信你才怪!”她一使劲,把那袋银子抱起,“还有,我从来不跟不是人的东西做交易。”
“我们无冤无仇!”洛骞冲即将离开的夏虫儿大喊。
“洛骞,你应该早就料到,坏事做多了,早晚有人会收拾你啊!”夏虫儿回身道,“还有,说话小点声,别那么早把狼招来!”看着不断挣扎的洛骞,夏虫儿凉凉地说,一会儿便消失在树林深处。
“你回……”洛骞还未喊完,得财一撞他:“少爷,别别喊了,这林子真有狼!”“混蛋!”洛骞恨恨地说,“现在怎么办?”得财眼睛盯向得宝,“少爷,我们还有一条生路!”
夜幕降临,直到伸手不见五指。夏虫儿轻轻跃上屋顶,猫着腰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