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完成的任务就是给风之靖拜寿?”面对震耳的锣鼓喧天和来来往往的人群,夏虫儿一脸的不可思议,“那拉我来干嘛?”“没有你,拜寿也就没意思,没意思我就不想来了,来不了也就完不成任务了。”华枫搭上夏虫儿的肩膀,一脸的振振有词。
“歪理!”夏虫儿翻翻白眼。
扬州风家是江南最大的药林世家,风之靖是风家的当家,他既是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也是一位乐善好施的大商人,同时,风之靖与神医华罗和毒医甘泉还是知交好友。所以,在风之靖六十大寿之际,甘华二人派孙子来给风老爷拜寿。
“枫哥哥!”伴着娇脆的喊声,迎面扑来一个红衣少女,亲热地挽上华枫的手臂。“我在这等了你一个上午。”少女兴奋地说,华枫一瞪她,红衣少女像烫着一样立马缩回手,“他是谁?”她注意到华枫身旁东张西望的夏虫儿,“我的兄弟,夏虫儿。”华枫忽地抱住夏虫儿的肩,吓了她一跳。
红衣少女一愣,连忙说:“爷爷盼你好久了,我带你去见他。”说罢,前面引路,“枫老弟,我自己走,太别扭了。”夏虫儿努力挣开华枫的胳膊,哪想华枫手臂一紧,两人贴得更近了,华枫附耳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主意?”夏虫儿一脸无辜,“趁乱逃跑啊,你的强项。”华枫道,“我才没有……”“夏虫儿,你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会脸红吗?”华枫一下松开手臂,向前走去,“小看我,喂,我才不会不守信用呢?”夏虫儿边喊边追了上去。
“枫儿!”老寿星风之靖发现了华枫,迎了上来,他前额光秃,两鬓斑白,但却红光满面,精神矍铄。华枫上前:“风爷爷,祝您福寿康宁。”“好!好!一转眼,枫儿,叶儿都长大了!”风之靖眼里满是慈爱,拍拍偎在身边的风叶。
“这位是……”风之靖的目光转向夏虫儿,“这是我的义弟,夏虫儿。”华枫介绍说,胳膊一碰夏虫儿,“您好,我是夏虫儿。”夏虫儿忙说。“欢迎啊!”风之靖笑眯眯地说,他接着转头道:“枫儿,让爷爷好好看看你!你不知道,爷爷一直盼着见你哪!”华枫笑笑,“对了,让风叶陪你到处玩玩。”华枫一转身,夏虫儿却已不见了……
原来夏虫儿趁着华枫不注意的功夫,悄悄地抽身而去。可到处是亭台楼阁,花园假山,让人眼花缭乱,分不清东南西北——夏虫儿迷路了。“这么大的地方,怎么连个人也没有?”夏虫儿自语道,“他们都在前厅帮忙!”忽然,身后一个声音说。
夏虫儿吓得一哆嗦,转身一看,眼前的人竟有些眼熟,“你是人是鬼,走路怎么没声音?”夏虫儿往后退了几步,“你见过这么英俊的鬼吗?”那人往前凑了凑,皱眉道,“夏虫儿,我可真是伤心,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他解下腰间的玉佩在夏虫儿眼前晃了晃。“噢,凌君华。”夏虫儿读出玉佩上的名字,一拍脑门,终于记了起来,“小师弟嘛,我怎么能忘了你呢?你鬼鬼祟祟在这干嘛?”
凌君华笑了笑,开口道:“我是来找武功的。”“找武功?什么意思?”夏虫儿不解。“听闻,听闻风之靖爱好武学,在风府藏有一套绝世武功秘籍,我想找来看看。”凌君华说得云淡风轻,夏虫儿却大呼:“你来当小偷啊!”
凌君华忙捂住她的嘴拽到一边,“什么小偷啊,我只是想找来看看。”夏虫儿笑笑,早听师父说过,师伯收的徒弟视武如痴,如今一看果不其然。“你找到了?”夏虫儿问,凌君华摇摇头,“那好,先送你师兄出去!”夏虫儿忙道,凌君华又摇了摇头,“好歹我也是你师兄,先帮帮我又怎么样?”夏虫儿气道,“不是那个意思。”凌君华笑笑,“关键是……我也迷路了!”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夏虫儿凌君华还没有从大迷宫里转出来,“师兄,再往哪走?”凌君华靠在树干上,双手抱胸看着她,“跟着河水走没错啊?”夏虫儿很泄气,又累又晕。
“风府怎么这么大啊!”“跟着我走吧!我真怀疑你是怎么在险峻的云摩峰上生存的?”凌君华掉头就走,“山路是高高低低的,这是在兜圈,不一样的好不好!”夏虫儿追上去叫道。凌君华笑笑,径直往前走,但不像夏虫儿那样走走停停,好像对风府的布局十分熟稔。“你没迷路!”夏虫儿顿时明白了,气道:“干嘛不早说?”
凌君华忽地一转身,夏虫儿差点撞到他身上,“我只是想试试你的本事。”凌君华抱胸说,“现在知道了。”夏虫儿被他轻视的语气激怒了,转身就走,“喂,那是条死路!”凌君华冲夏虫儿喊,夏虫儿停了一下,但头也没回地继续向前走,“真够倔的!”凌君华轻笑道。
终于撞到了南墙,眼前无路可走,只有一个大湖,夏虫儿瘫躺在草地上,肚子咕隆隆地响,“那小子怎么说的是真话啊?”
突然,她一侧耳,贴紧草皮,“一定有人在敲鼓!”夏虫儿大喜,一个鰩子翻身,脚下生风,飞了过去。
待她站定,大失所望,眼前只有一条涛声震天的巨大瀑布,洁白晶莹的水流犹如一条白练在翻腾,夏虫儿使劲仰着脖子,也看不到瀑布的最高点,往下看又很让人眩晕,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水潭,“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夏虫儿扯着嗓子大喊,但淹没在了涛声里。
夏虫儿仰面躺在草地上,再也不想起来。“我说过这是一条死路,后悔了吧!”脑袋上方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你干嘛跟着我?”夏虫儿怒瞪着来人,“你是我师兄,我总不能丢下你不管吧。”凌君华笑道,眉眼生辉,“是看好戏吧?”夏虫儿没好气地说。
凌君华眼光一转,顿时一亮:“你倒是找到了一个好玩意。”夏虫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瀑布的前方竟有一绳编吊床,悬于半空之上,两边嘞在石壁上,吊床在瀑布急落的水势下左右晃动,“师兄,我们去玩玩。”凌君华嘿嘿一笑,“它不……”夏虫儿还未说完,凌君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两人一块跃到了吊床之上。
扑面的水花让人透不过气,两人在吊床上站立不稳,左晃右晃。夏虫儿吓得连声尖叫,紧紧抓着凌君华的胳膊,闭着眼睛不敢看。凌君华竭力控制吊床的平衡。
忽然,夏虫儿一脚踩空,“妈呀!”凌君华被她一拽,也往下一栽,另一只手竟随机抓住了吊床的一根绳子。“我就知道它不牢!”夏虫儿颤声喊道,在空中飘来荡去。更糟糕的是,救命绳往下一沉,“糟了,绳子快断了!”凌君华笑道,“你还……笑得……出……出来!”夏虫儿怕得上气不接下气,往下一瞄,一片眩晕。这时,凌君华好像看到瀑布里面有什么,于是……
“师兄,师兄……”凌君华用力拍着夏虫儿的脸。一会儿,夏虫儿睁开眼睛,却还是迷迷瞪瞪的。“这是哪?黑洞洞的……阎王殿?”夏虫儿一个激灵跳了起来,顿时,“啊!”脑袋一翁,凌君华感觉自己的下巴好像裂了,“夏虫儿,你的脑袋是石头做的?”君华疼得龇牙咧嘴,“师弟!”夏虫儿高兴地叫出了声,“我们还活着!”
“啪啪”凌君华擦着火石点着石壁上的火把,“到前面看看。”凌君华举着火把向前走去,夏虫儿则紧跟在凌君华的身后。“没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小?”凌君华逗笑着说。“那又怎么样?我不仅怕黑,还怕蛇,怕水呢。”夏虫儿坦然道。
凌君华看了一眼夏虫儿,扑哧一声笑了,“你笑什么?”夏虫儿问,“没有人会把自己的弱点轻易地告诉别人。”凌君华道。“因为你是我师弟啊。”夏虫儿咧嘴一笑。很奇怪,凌君华觉得自己的心被软软地撞了一下。
“师弟,这里黑漆漆的,我们还是出去吧!”夏虫儿紧抓着凌君华的衣襟说。“吊床断了,我们出不去。”凌君华回答。“那也可以靠轻功踩着石壁过去。”“没用,瀑布水流太急,刚才我们差点被冲到水潭里去,再说,石壁被水冲刷得太滑,落脚点又很远。”君华解释。“噢,继续走,我宁愿另找一条出路也不愿意做水鬼!”凌君华感到夏虫儿攥自己衣襟的手劲又大了些,嘴角一扬。
“为……为什么我先走?”走了一段,君华突然决定让夏虫儿走在前面。“这段路不太好走,我拿着火把在后面给你照着,省的你摔跤。”君华温和地说,“师弟,你想得太周到了!”夏虫儿有些感动,松开手,顺便给他整了整自己抓皱的衣襟。
她仔细看着脚下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突然,“咚”的一声,脑袋一翁,夏虫儿痛叫出声,还吃了一嘴土,她皱眉抚上痛处,“呸呸”吐出满嘴的土。“没……没路了,师弟。”
君华走上前,敲敲石壁,又拍了下夏虫儿的脑袋,点头道:“还是石头比较硬。”夏虫儿让他拍得龇牙咧嘴,“干嘛!”“没事。”君华终于笑出了声,而且越笑越欢,“只是做个试验。”夏虫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她眼睛一瞪,“你知道前面有石壁,故意让我先走!”凌君华笑道:“逗你玩的,再说……”君华摸摸自己的下巴,“我也想让你尝尝被石头撞的滋味。”
夏虫儿拳头一握,“凌君华,我饶不了你。”她气急地抓向凌君华,“我要让你撞一百次!”君华一闪脚,一个旋身,轻巧地避开了,两人都施展开迷踪错影,只瞧得见君华手中飘动的火把。君华嬉皮笑脸地躲过夏虫儿的一次次抓扑。最后,夏虫儿气喘吁吁地摆摆手:“不……不玩了。”君华收住身形,笑嘻嘻地说:“这么快就不行了?”
“哎,看那!”夏虫儿喊,君华一转头,夏虫儿眼神一动,嘴角一扬:“不行才怪呢!”她一掌推向君华的背后,眼看……君华忽地往旁边一闪,夏虫儿没收住势,结果……“咚”的一声,又重重地撞上了石壁。“暗箭伤人,自讨苦吃了吧!”君华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夏虫儿的笑话。忽然,他不笑了,拿着火把照向石壁的一侧,目不转睛地看着。
夏虫儿扶着二度受苦的脑袋,气呼呼地看向凌君华:“你又是故意的吧!”她用力捶向君华的肩膀。谁知,君华不仅不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还越来越开心。他一反身,紧紧抱住了夏虫儿,莫名其妙的夏虫儿急忙推开他,凌君华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虫儿,你那两下撞得太好了!”“你……”
没等夏虫儿开始发脾气,君华一下把她推到了前面,“你看!你撞了两下石壁,启动了机关,显出了这两行字。”君华将火把贴近石壁。“因缘际会,潭底生辉,中有八卦,乾坤相会,鱼游东际,花明柳翠。”夏虫儿读了出来,“什么啊?”夏虫儿一皱眉,拿过火把又仔细看了一遍,“潭底生辉,潭底生辉,哦,莫非……潭底有宝!”夏虫儿如梦惊醒般地一拍手。
“师兄,我看你还是蛮聪明的。”君华笑道,他自顾自而又胸有成竹地又说:“风家的武功秘籍应该就藏在潭底!”
“你不会是想到潭底找武功秘籍吧?”夏虫儿滑坐在地。“是。”君华扬眉一笑,肯定地回答。“那水潭起码有上千尺深!”夏虫儿说起这话,自己都不寒而栗。“不用替我担心,师兄。”君华用左臂圈住夏虫儿的肩膀,“不过,这样你也可以出去了。”夏虫儿两眼一瞪,“你不会是让我跟你一块去潭底吧?我抵死不从!”
君华笑着敲了敲夏虫儿的脑袋,“师兄,你还真是可爱!”说罢,他拽着夏虫儿的胳膊就往外走,夏虫儿死死地抓着一块石头不放,“师弟,你还是让我在这饿死算了。”“那可不行,我可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管!”君华笑眯眯地扯掉夏虫儿抓石头的手,抱住夏虫儿的肩一跃,冲出瀑布。
“师兄,可别告诉别人我到过水潭啊!”君华在夏虫儿耳边说完这几句话,用手在她背后轻轻一推,夏虫儿径直落到了草地上,而凌君华则纵身钻进了深水潭……
夏虫儿晕晕乎乎地瘫在了草地上,心脏怦怦乱跳,就这样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你是女的?”头顶上一个声音说,夏虫儿张开眼睛,顿时吓了一大跳:风叶的脸庞离她很近很近,一双圆圆的大眼正使劲地打量她。夏虫儿一骨碌坐了起来,一摸脑袋,原来束着的头发经过两次水的冲击完全披散了下来,正一缕一缕地滴答着水。“你是女的?”风叶又问,夏虫儿笑笑:“应该是吧!”紧接着,她撩起衣角,只听“哧啦”一声,夏虫儿撕下了一个长条,她胡乱地扯扯头发,用长条又束起来。
“你为什么跟箫哥哥在一块?”盯着夏虫儿忙活完,风叶皱眉问。“箫哥哥?不认识。”夏虫儿摘掉衣服上的草叶,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走,风叶气闷,追上去,抓住夏虫儿的胳膊把她拽住,有些霸道地说:“你还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不能走!”
夏虫儿扯掉风叶的手,笑道:“大小姐,别命令我,我又不是你们风府的人。”说罢,夏虫儿继续向前走。忽然,一阵劲风逼近,夏虫儿本能地一弯腰,风叶一掌击空,她不甘心地又一掌击去,脚下也步步紧逼。夏虫儿左闪又躲,好几次差点被击中,她心里暗暗嘀咕着:妈呀,只这丫头的武功就这么厉害,怪不得师弟到这找武功秘籍。
就这样二十几招过去,夏虫儿的身形越来越慢,脸上沁出了密密的汗珠,但风叶却一招紧似一招。夏虫儿一个转身略一迟缓,没躲开,被风叶啪地一下扣住了肩膀,“箫哥哥就是华枫,说!你们为什么在一起。不然我废掉你的肩膀!”风叶厉声喝道。
“好好,我说。”夏虫儿稍动一下肩膀,风叶就加重了力道,夏虫儿疼得眉头紧皱,“你不如直接问他的好。”夏虫儿咬着牙说,“我的天,肩膀快碎了,枫老弟!你快来救救我,别老站她身后了!”“箫哥哥?”风叶眉头一松,放开了手,向后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她气急地回身,发现夏虫儿早已趁她分神的时候扭身上了屋顶,夏虫儿惬意地坐在瓦片上,翘着二郎腿。
风叶脚尖点地,一跃而起,她指尖一动,一个圆东西径直向夏虫儿射去……就在这时。一个白影挡在了夏虫儿前面,华枫轻轻一个旋身,在他的右手两指之间,夹着一个棕色的圆丸。“风叶,不要开这种玩笑!”华枫看着手中的玩意,冷冷地说。他手指一动,圆丸擦过风叶的头发无影踪了。
风叶瞪大眼睛,不解地看向华枫,转而又怒气腾腾盯着夏虫儿。“枫老弟,不开玩笑不是很无趣吗?哈,你们先走,我再赏会儿风景。”夏虫儿笑嘻嘻地拽拽华枫的衣角说,“死要面子。”华枫低声道,“闭嘴吧!”大手一下捂住了夏虫儿的嘴巴,“雪莲……”夏虫儿将这两个字吐在华枫的手心,在他的注视下,安静下来,喉咙轻轻一咽。
“可以了吧?”华枫漫有些不经心地问,转瞬,已来到地面,夏虫儿利落地跳起来,刚要跃下房顶,“大小姐,接着!”夏虫儿一扬手,眼角一笑,离开了。风叶看着手中的东西,拳头紧握,重重地一跺脚,瓦片稀碎。阳光下,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划过一道圆弧,落进了水潭里——那是风叶的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