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武”跆拳道馆的营业时间,是从早上的九点到晚上八点,正式授徒的第一天结束,道场里面的孩子陆续被接走,****合上大门,把多余的灯光都关掉。孟尔凡一直留在了练功房里面,她走过去,发现他赤脚蹲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拭擦着地板,像是要把满腔的情绪都发泄在这个简单重复的动作之上。
这个男人真是让她无语。
如果换作她被人欺骗被人伤害,起码得把对方掴上十个八个巴掌报仇,蹲在这里擦什么地板!
“喂,孟尔凡,我要下班了,你到底走不走?”
“我今晚留在道场里面过夜。”
“随便你。”
****朝他挥了挥手,“我男人在外面等着,走了,明天见!”
“你上个月不是才跟健身馆的老板分了手吗?”
孟尔凡在后面叫住她,对她这种游戏人间的态度是很不认同。****不屑地回应了一句,“切,那个贱男人算什么?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大街上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我****最不缺的就是暖床的男人。”
“你别玩火。”
“少替我担心,老娘玩得起。”
****伸出手去,安慰性地拍了拍孟尔凡的肩膀,“合则来不合则分,你做人也不要太死板了,委屈的是自己。”
这不是做人死板不死板的问题好不好?孟尔凡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而****已经转过身风骚地离开。他放下手中的抹布,摊开四肢躺倒在地板上,对着天花板的白炽灯静静地发呆。
原本以为有些人在生命中消失之后,便永远不会再出现。
但是峰回路转,她不但重新回来,并且还以如此难以接受的方式。
他的一生都毁在同一个女人的手中,的确够失败,但是他对待感情的态度,永远不会变得跟****一样,他只要爱上就会一生一世。外面是马路,时有刹车声以及喇叭声传来,而道场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心情从里到外都变得空空落落。
骤然听到真相,他没有办法接受,但是痛过了最后还是会平静下来。
他此际全身都只剩下空虚和寂寞。
不知道要怎样做,他才能说服自己去原谅林沛宜,她给他的伤害真的是太深太深。但他们已经是夫妻,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他们之间还不止一夜?孟尔凡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脸,在一片阴影中痛苦地合上了眼睛。
外面传来拍门的声音,他以为是****忘了东西又转过头来取,站起身走去替她开门。她明明有钥匙,为什么就是懒得翻出来?
“送外卖,请签收!”
孟尔凡把大门打开,送外卖的男孩把送货单递到了他的面前。他皱起了眉头说:“你送错了地方,我没有叫外卖。”
“错不了,有人替你点的。”
孟尔凡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把送货单递还回去的时候问:“替我点餐的是什么人?”
送外卖的男孩侧着头想了一下,“是个身材很不错说话很泼辣的女人。”
“谢谢。”
孟尔凡从他的手中把餐盒接过来,重新把大门合上。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但他还没有吃晚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虽然一点胃口也没有,但他还是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勉强地把餐盒打开。刚刚做好的牛扒饭,米饭和牛扒的香气都恰到好处,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便知道****根本没有替他点餐。
牛扒里面没有加洋葱,正常的餐馆不可能这样做菜。
林沛宜一直都知道他不吃洋葱,为了迁就她做菜的时候加进去,但两个人一起吃饭,他都是要单独挑出来的。他不肯听她解释,动气地把她赶走,已经过了两三个钟头,她还没有回家吗?
他把只吃了一口的餐盒合上,颓然地把筷子放下。
早知会有今日,她又何必当初?
马路上传来的噪音都逐渐平息,夜色越来越深。孟尔凡把跆拳道馆的门窗关好,原本要关掉全部的灯光,但他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剩下了一盏。既然林沛宜不肯回家,就留这一盏灯把她照亮吧。
“拾武”跆拳道馆马路对面的西餐厅,林沛宜已经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两三个钟头。
送外卖的男孩提着空篮子回来,走到她的面前向她交差。
“小姐,你叫的外卖我已经送过去了。”
林沛宜抬起头看着他,“他有没有问你,是谁替他点的餐?”
“他问了。”
男孩点头,“我已经按你说的回答他。”
“好的,谢谢。”
林沛宜的目光,继续隔着玻璃看向跆拳道馆的方向。身边的男孩却没有走开,他开口说:“小姐,我们要打烊了,老板让我问你要不要结账?”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这里坐了这么久。
林沛宜从钱包里抽出两百元给那个男孩,“你替我结账,剩下的都给你吧。”
她在餐厅里坐了两三个钟头,实际上一口东西也没有吃。外卖男孩接过她递来的两百元,双眼都亮了。
离开西餐厅,林沛宜扬手召了一辆出租车。
今夜孟尔凡是不会跟她一起回家了,他还在气头上,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只会让他更加痛苦。既然他不想见她,她就远远地躲开,直到他愿意原谅她为止。
第二天早上,孟尔凡是被****吵醒的。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动静像是要把屋顶都掀翻一样。孟尔凡在床上坐起来,虽然昨晚很早就睡下,但他一夜辗转直到将近天亮才睡着。到底又是谁惹到了这位姑奶奶,大清早要来跆拳道馆里面发难?
“****,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我怕你脑筋拐不过弯,来看看你是否还健在。”
孟尔凡皱起了眉头,大清早就被她咒死,他是相当的莫名其妙。
****掀开还搁在桌上的餐盒,里面的牛扒饭原封不动,只是已经冷了。她叉着腰瞪看着孟尔凡,“这是你自己点的饭?”
“不是。”
孟尔凡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这是林沛宜替他点的餐,但他只吃了一口。
****恨得牙痒痒地把餐盒扫进了垃圾桶,她不是瞎子,用膝盖想都知道这是林沛宜干的好事。她把餐盒扔掉了还觉得不解气,提起垃圾桶走到外面,完全倒干净了才拿回来,并且咕哝着把林沛宜的祖宗几代都问候了一遍。
“你到底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
****把带来的一叠报纸全摔到孟尔凡的身上,她早上几乎把报亭里面的报纸全部都买了一份。“昨天还在这里求你原谅,口口声声说爱你,今天要跟别人结婚的消息就满城皆知。你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人?孟尔凡,她在骗你,她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孟尔凡把落在身上的报纸,一张一张发颤地捡起来。
“在昨日的新厂房峻工典礼之上,‘林盛’的前任总经理林远东亲自证实,其爱女林沛宜,‘林盛’的现任总经理,即将与‘恒瑞’的接班人李迪南结婚。金童玉女的组合,相信呈现在公众面前的将会是一场隆重而盛大的婚礼。事件的男主角李迪南,昨日现身峻工典礼的现场,但是未就婚礼举行的日期接受记者访问,也未对两人结合牵动的数十亿资产重组作出任何表态,本报将进一步关注事件的发展。”
明明都是浅显简单的字句,但是孟尔凡一字一句地读下来,却是如此的陌生。林沛宜昨日才在这里,从背后抱着他的腰向他发誓,从今以后不会再对他说任何谎话,全心全意地爱他,一生一世只做他的女人。他昨夜已经动摇,不管她做过什么但她终究是他的妻子,他会原谅她。
但是她却马上用另一个谎言,当头给了他一个掌掴。
为什么他被那么深地伤害过还不记教训,对她存留一丝不忍心,妄想着跟她一起过完剩余的人生?孟尔凡把报纸合上,眼里只剩下灰败,不会再有什么十个月之后成为爸爸的美好愿想,林沛宜骗他,她从头到尾一直都在骗他!
“喂,你没事吧?”
****担心地伸出手,推了推像是木塑一样的孟尔凡。他完全是一副被打落了深渊的模样,她原本挟着怒气进来,但是现在发现她把报纸摔到他的身上,是不是太鲁莽没有考虑他的感受?
孟尔凡机械地把外套穿好,****看着他走出门去。
“孟尔凡,你去哪里?”
“民政局,我要离婚。”
既然林沛宜要嫁给李迪南,他和她的这段可笑的婚姻,也该走到了尽头。****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喂,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但是孟尔凡已经不再回答,她看着他伸手拦了出租车,然后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