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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张元穿着衣服下了楼,一边走一边借着路灯瞅着地上,没多久就发现了一根还有挺长一截的烟头。张元看了看四周,凌晨三四点,街上静悄悄的,连个鬼都没有,这才把烟头捡了起来,借着灯光看了看上面的字,还是根不错的好烟,用嘴吹了吹上面的土就噙在了嘴里,一边点着烟,一边嘀咕着:“这人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刚走出两步,又在地上发现了一根完整的烟,张元赶忙捡起来架到耳朵上。

嘴里那根烟抽罢,张元刚好走出家属院,来到一辆停在一家银行门口的货车前,拿出钥匙上了车,利索的发动了车朝郊外驶去,一边开车,一边从副座上拿起一只昨天晚上吃剩下的烧饼啃了起来,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除了要早起,张元的这份新工作还是没得说的,只需每天早上四点钟之前开到乡下的菜地,然后将菜农整理好的菜装上车拉着菜回城,再分别送到几家超市里就算完事了,通常在八点钟之前就完工了,是一件比较轻松的活儿。

这得亏是王若琳出面跟她姨妈提出来的,否则绝不会有这么高的工资,张元听超市的采购主管说,以前的那个司机就是因为工资低才辞职的,张元来了之后,工资翻了近一倍。张元很感激李卓和王若琳,若不是他们出手帮忙,自己又要沦落街头了。

拉菜这个活儿还有个好处,就是早上能在菜农那儿混一顿饱饭。张元有个权利,就是在采购的菜过磅装车之后,由他代超市给菜农开个单据,上面会写清今天进菜的清单,月底菜农们凭这些单据跟超市结账。菜农们为了多赚点钱,通常会施点小伎俩在菜上洒一些水来增加重量,如果张元较真的话,会在过完磅之后除一些水分,菜农们的那些伎俩就白施了。因此,菜农们对张元很是热情,每天他一到地头儿,菜农们会给他塞包烟,再炒两个小菜款待,目的是想让他高抬贵手,水份扣的少一些。张元也不较真,觉得菜农不容易,起早贪黑的,只要不是太过分,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于是很快跟这些菜农打成了一片。

跟往常一样,张元到了菜田后,菜农们已是恭候多时了,张元在电子称旁的一张桌子前坐定,有人端来两盘炒好的菜,又拿来一包烟递给他。张元一边吃,一边看着菜农们过称装菜。

张元吃着饭看着称,脑袋里还思考着另外一件事: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菜农,菜农好歹还有块儿宅基地,村里还给分的有耕地,只要肯劳动,这辈子就足以衣食无忧了,住的是乡村别墅,吃的是天然无公害,早出晚归,儿孙满堂,何其欢乐。张元还听说有扶持政策,不仅耕地发补贴,还实行了农村养老保险,虽然钱不多,但在农村能对付着过下去。自己呢?说起来是城里人,可除了那套一脚就能踹塌了的棚户房,再无其他可支配的财产了。

想想自己的落魄样,又想想跟自己一样飘在都市里的淘金者们,张元无奈的叹了口气,往常总是瞧不起这些菜农,其实他们要比自己强的多,至少不会为一日三餐发愁。

今天管饭的菜农很实在,虽然只有两样菜,却用大盘装的满满的,张元已经吃饱了,但他还是尽力的多吃一点,因为中饭和晚饭还没有着落,兜里从李卓那儿顺的几十块钱得扛到月底发工资呢。

正吃着饭,管饭的菜农讪笑着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只食品袋,趁其他菜农不注意,塞到了张元的背包里,然后递了根烟给张元,说道:“张经理,没结婚吧?”

“没呢……”张元一边吃饭,一边接过了烟吸着。

“我说呢,我让你嫂子给你烙了几张饼,卷了点辣子肉沫,到中午饿了能对付对付。”

张元一愣,转头看看自己的包,里面放了一只鼓囊囊的食品袋。他心里一热,眼泪差点流了下来,赶忙抽了口烟掩饰过去,嘴上没带任何情绪的说道:“让你费心了,是这么个事,说吧。”

“嘿嘿……”菜农农民式的狡猾被张元识透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这事,我那小儿子前一段时间在建筑工地上干活儿时,不小心从二楼掉下来了,把腿给摔折了,为给他看病把家里花空了,这一段时间急用钱,你看能不能……能不能把我的菜多拉点?”

菜农的想法让张元犯了难,超市跟菜农之间是提前签了供需合同的,每天进多少菜都有计划,而且这些菜农还成立了个菜农协会,谁家每天给超市供多少菜协会的成员都一清二楚,突然单独增加这个菜农的采购量会引起其他菜农的不满。

菜农看张元的面色有些为难,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会让张元难办,但想想家里卧床不起的儿子,菜农还是充满期望的看着张元,希望他能想出些法子来。

张元皱着眉头思考着,他非常想帮帮这个菜农,这即是为了回报一饭之恩,更是出于善意想替这个菜农度过难关。突然,他想起了一个主意,自己家所在的棚户区多数是收入不高的居民,由于超市的菜价高,他们很少去超市买菜,而离纺织厂最近的菜市场也得有三四公里,居民们买一次菜非常不容易。如果把这个菜农的菜带回去,以低于超市的价格在小区附近出售,应该会很受欢迎。

趁人不注意,张元低头跟那个菜农说道:“我有个办法,但不一定行的通,只能先试试。”

菜农见事有希望,立即喜笑颜开,问道:“怎么弄,你说。”

“你知道,我这个菜是送到超市的,那是有数量的,你要想多卖点菜,我只能帮你另想办法。我打算帮你把菜弄到菜市场批发给别人,你也知道,菜市场的菜比超市要便宜,所以,你卖的价钱也不能跟卖给超市一样”。

“这我知道,咱自己去菜市场也卖不了超市的价,那你看……”

“这样吧,你待会弄一百斤黄瓜到村头等我,我先试试,回头效果好的话,再给你增加销量”,张元对菜农叮嘱道。

菜农闻言,低着头笑眯眯的走了。

由于多耽搁了一会儿,张元在村口装完黄瓜以后,天色已经微亮了,张元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五点半了,比往日整整慢了半个小时,跟菜农匆匆道别之后,张元发动了车,朝市区驶去。

刚开出没多久,张元隐隐看见前方的桥下爬上来一个人,那人见有车辆驶来,匆匆跨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摩托,一溜烟儿的跑了。

起初张元还不在意,只是觉得那人的行为可笑的很,撒泡尿还得躲到桥底下去,这是农村乡下,又不是城里,至于那么害羞吗。走着走着,张元就觉得不大对劲,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人的举止,越发觉得可疑,撒泡尿不至于惊慌失措成那个样子。他一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张元想到这些,当即调转车头,朝刚才那人出没的地方驶去。

行至桥边,张元将车停了下来,拿着一把手电筒下了桥。桥是老式的拱桥,横跨在不足十米的河面上,河水不深,但流的很湍急,溅起的水花有半尺来高,除非扔点石头之类的东西才会沉底,否则很快就会被河水冲走了。

由于天色仍然昏暗,桥洞下黑洞洞的,张元打着手电筒粗略看了一下,桥洞下并无异常,他暗自责骂自己神经过敏,正要抬腿上河堤,却扫见桥洞的顶上有些不太对劲——由于年久失修,桥洞顶上有几块砖脱落了,由于水流的冲刷,脱砖的地方形成了半尺深的涡洞,能伸进去一个成人的拳头,水位降低后涡洞露了出来,看上去像个动物的巢穴。此时,涡洞里不再是空的,而被人塞进了一只裹着东西的黑色塑料袋,张元乍着胆子将那只塑料袋拽了出来。

本以为里面的东西会很轻,没想到拽出来后猛的往下一坠,差点掉进河里,张元凭感觉判断袋子里的东西至少有三公斤。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眼看就要过了规定的送货时间了,张元来不及查看袋子里的东西,拎着袋子上了车,随手放到了副座上,既然有人凌晨把这只袋子藏到了这儿,里面的东西就一定不是寻常物件,张元急着赶路,决定把菜送到超市后再细细查看。

紧赶慢赶,张元还是迟到了半个小时,被最后一家超市的主管经理训斥了一番后,张元开着车回了家,将车停在纺织厂门口,然后从口袋里那包菜农塞给他的烟,递了一根给小区看大门的黄处长。

纺织厂没倒闭前,黄处长是纺织厂保卫处的处长,正经八百的处长,手下光保卫干事就七十多号。如今纺织厂衰败了,黄处长也年近六十,又没什么特长,处长一职只剩下一个名头,后来被燃气公司、自来水公司、电力公司及其他的什么单位按照临时工的待遇返聘了过来,综合负责收取小区的各项费用,兼顾小区治安日子过得很勉强。

张元虽然答应菜农帮他卖黄瓜,但他无论如何拉不下那个脸去摆摊儿,况且这一带被城管盯的紧,自己跟那些人不熟,说不定哪天就被砸了摊,而黄处长就不存在这些问题。

“黄叔,忙着呢?”张元一边让烟,一边跟黄处长攀谈起来。

“嗯,下班了?”黄处长是看着张元长大的,对张元要比后来搬来的住户亲的多。

“叔,有个事儿咱爷俩商量一下你看成不?”

“什么事,你说”。

“我这不是在超市谋了个拉菜的工作吗?干了这几天,发现有个小生意可以做”,张元利索的将合伙卖菜的生意跟黄处长说了一下。

张元话未说完黄处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不由得一阵欢喜,真是送上门的财运。纺织厂小区虽然破败,但贵在人多,小区里住了一两千户人家,吃喝拉撒是每天必行之事,可放眼望去,偌大一个小区,除了一个修自行车的和一个掌鞋的,再没有其他行当了,在大门口这个咽喉要道摆个菜摊儿是铁定会赚钱。张元有车有渠道,每天都要下乡去拉菜,保证每天有新鲜蔬菜供应,而且还是直接从菜地运到这儿的,价格上也有优势,跟他合作,必赚无疑啊。现在的关键是如何分红。

“好是好,关键是城管不让摆摊儿……而且小区里人多嘴杂,还都穷的很……这生意不怎么好干呐”,黄处长开始谈价码。

“我把菜从菜地里给你,适当加点辛苦费,至于你怎么卖,卖什么价,我一概不问,图个省事”,张元看透了黄处长的心思,他是怕自己分红太多。张元考虑到了这一层,干脆加价出手,不搞合伙经营,少赚点落个省心。

“你要说到这儿了,叔再矫情就没意思了,就按你说的,我从你这儿批发,你赚辛苦费,我赚零售钱,咱们各自省心。另外你每个月的卫生费和公摊电费叔给你省了”,黄处长听了张元的提议,顿时高兴起来,这要比他原来考虑的二人合伙经营共同分红的方式要赚的多,末了还在有限的权力内给张元走了后门。

张元嘿嘿一笑算是达成了合作共识,立即跟黄处长动手搬起了黄瓜,虽然黄处长所说的每月的卫生费和公摊电费加起来不会超过十块钱,可对纺织厂这个棚户区来说,省的那十块钱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看得起与看不起的问题。

每斤加两毛钱,一百斤黄瓜,张元可以拿到二十块的辛苦费,有了额外收入以后心情自然好了许多,搬完黄瓜后,张元哼着小曲将车停到了小区附近的银行门口,并无视保安的厌恶表情,提着那只在桥洞底下拽出来的塑料袋回了家,途径小区大门口时,黄处长的生意已经开张了,小区的居民们对这些又便宜又新鲜的黄瓜感到惊喜不已,纷纷抢购起来。

张元回到房间后,把菜农塞到包里的烙饼卷拿出来放到锅里盖着,然后又回到卫生间洗了把脸,这才忙和完安静了下来,好奇的打开了那只塑料袋。

袋子里是两只被厚厚的报纸裹着的纸包,一只纸包相对略轻,裹着一个三角形的、比手掌要大一些的东西,另一只纸包要重一些,裹着一个类似于盒子似的东西,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张元决定先打开重一点的纸包。

报纸被一层一层的剥开后,里面露出三只并排放在一起的小木盒,小木盒成正方形,外形看上去都一样,由普通的木板做成,盒盖上装了锁鼻,被用铅丝封住了。

张元将三只盒子拿起来看了看,除了摸上去油乎乎的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由于盒盖被封死了,张元手头上没有趁手的工具,一时也打不开盖子,只能拿起来晃晃,感受一下里面的东西,遗憾的是,里面的东西似乎排列的很紧密,张元晃不出所以然来。张元想拿锤子将盒子砸开,但又怕破坏了里面的东西,悻悻的将盒子放了下去,然后拿起了另外一个纸包。

报纸被揭开了,张元只看了一眼里面包裹着的东西,脸色立即吓的煞白,灵魂一下子出窍了——那个被报纸包裹着的东西,竟然是一只五四式手枪!

一个人的命运,不仅会被偶然闯入生活中的某个人所改变,还可能会被闯入生活的某件事物而改变。

那支手枪的意外闯入打破了张元平静的生活,甚至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让张元即害怕又兴奋,在上交与私藏之间徘徊。直到目睹一个长途车司机被抢劫者打的血肉模糊的样子后,张元才下定决心将这支枪据为己有,摸在枪身上的有枪在手的安全感让张元感到非常安心,这对从小就失去双亲庇护的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在张元的某段人生历程里,这支枪一直被他藏在身边的某个地方,成了他安稳入睡的镇定剂。更因为这支枪,张元才邂逅了一个精神导师,带着他从滚滚大漠走向了遗忘古城。

当然,这是后话。眼下的张元正为如何藏匿这支手枪和三盒子弹而发愁,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家是那么的不安全,仿佛纸糊的一般,连三岁小孩都能闯进来把他的枪偷走似的。

最终,张元发现了一个让他放心的地方。在卧室的床下,张元发现一块墙砖有些松动,这是当初盖房子的时候用来穿钢管用的穿孔,钢管撤了以后,这个孔就用砖封上了。张元找到一根细长的铁棍,迅速将将这块砖挖了出来,比了比枪,觉得还不够大,又将隔壁两块砖也挖了出来,然后将这几块砖头劈断,只留了不到三分之一,将枪和子弹塞进墙洞之后,把劈好的砖堵抹上泥塞了进去。

等泥干了后,张元又爬到床底下看了看,虽然外表已与其他墙体并无多大区别了,但张元还是不不放心,又到附近的工地上买了几袋腻子,将这个房间全部批了一遍,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看着粉饰一新的房间,又想想藏在床下的手枪,张元的心情愉悦了很多,忙了一天也丝毫不觉得疲惫,哼着小曲儿到黄处长那儿去收账了。

二十块钱到手,张元花了五块钱买了包烟,一抬头瞅见自己停在银行门口的货车,这才想起自己曾拎着把手枪在银行的门口走过,心里又感到阵阵后怕,得亏没有跟那个保安起冲突,否则误打误撞就成了持枪抢银行的抢劫犯了。

李卓和王若琳来到啡凡咖啡的时候,吴大勇正跟几个工人忙碌着,他要将啡凡咖啡稍作改装,并把一些破旧的地方进行翻新。看到李卓和王若琳进到店里,吴大勇从梯子上下来,跟工头交代了两句,然后请李卓和王若琳坐下,掂了壶咖啡走了过来。

“你家里那位怎么样了?”李卓接过吴大勇倒的咖啡,向他问道。

李卓口中说的“家里那位”,是吴大勇从河里救上来的王玉婷。那天,王玉婷跳河后,吴大勇也奋力跳了进去,用尽全力将王玉婷抱在了怀里,任凭王玉婷怎么挣扎他都不松手,后来在热心市民的帮助下,吴大勇将王玉婷救到了岸上。

王玉婷人没死成,心却在玉水河里淹死了,被吴大勇救上岸以后一直一言不发,如果不是她还眨眼,还真有人把她当成僵尸了。后来吴大勇带着她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是她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保守治疗了几天后,医生开了一些药给吴大勇,让他每天按时给她吃药。

在吴大勇的静心照料和药物的辅助治疗下,王玉婷的精神渐渐的恢复了许多,只是依然一言不发,在店里帮吴大勇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清楚内情的店员还羡慕起吴大勇来,夸他找了一个贤惠的女朋友。

“在里面洗餐布呢,怎么劝都不肯住手,非得把所有的餐布都洗了才罢手”,吴大勇说着,脸上仍充满了担忧。

“慢慢来,能把人打击成这样,一定是发生了特别悲惨的事情,你平时说话时注意点,她想干什么就顺着她点,只要不出事就好”,王若琳听李卓说了吴大勇和王若琳的事儿,虽然不知道王玉婷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心里却对这个可怜的女孩充满了同情,她一边对吴大勇交代着,一边将一包衣服递给了吴大勇。

吴大勇对王玉婷身上发生的事也是一无所知,在此之前,也就是在传销窝点相处了半夜,酒吧里一起喝了次酒,对她也没有过多的了解。只是感叹着这个女孩的命运不济,上次被骗进传销窝点,这次又被逼的跳了河,很是心疼她。由于王玉婷不肯张口说话,吴大勇也不好探听她的消息,只好委托王若琳拿些换洗的衣服给她,先对付一阵再说。

王若琳很细心,不仅将自己的衣服分了一些给王玉婷,还买了几套尺寸可调的内衣,以及袜子、内裤、卫生巾等等。李卓看着王若琳弄的这些东西,心里也大为感动。

“手上的流动资金够吗?”李卓对吴大勇问道。吴大勇自己当了老板,李卓和张元等人都感到十分高兴,毕竟跟人打工和自己做老板是两个概念,但众人都持有一个共通的疑问,那就是吴大勇从哪里来的钱盘下的店。任凭几个人如何追问,吴大勇始终不肯招认,只说是一个朋友跟他合伙,别人出大头,他出小头和劳动力。追问无果,几个人也没了兴趣。

“还行,手里还有几千,夜……也差不多了”,吴大勇为人老实,差点将夜来香说出来。

“行,不够了你说话,开业的时候我们来祝贺,回头你给我拿些优惠卡,我给同事和朋友们介绍介绍,让他们来捧场”。

“还有我,也给我一些,我让报社的姐妹们都来这儿玩,把这儿当成我们的活动基地,回头我再给晨报的朋友说说,让他们来你这儿做个报道,写个软文什么的”王若琳也是积极的献计献策。

听了这些贴心的话,吴大勇嘴上未多言,心里却暖暖的,认真的点了点头。

三人正说着,汪星和杨静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汪星一边观察着店里的设施,一边感叹道:“不错啊,这稍一整理,感觉档次比以前提升了不少,往后我是吃定这儿了……”,话未说完,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汪星看了看号码,是公司办公室的电话,跟李卓和吴大勇用眼神打了个招呼,就接通了电话。

那一夜,汪星的手探到了杨静的胸前,但也就点到为止。天亮以后,两人都臊红了脸,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跟长了草似的,二人的关系变得很奇妙,在人多的时候,两人依旧是一如往常,该谈工作谈工作,该讨论事情就讨论事情,可一旦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杨静就会立即收拾东西逃之夭夭。汪星也很后悔自己的行为,觉得自己极其可耻,冒犯了这个心疼他了二十多年的大姐,可每当他鼓起勇气想向杨静道歉的时候,杨静立即转身就逃,根本不给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今天,汪大同再次交代二人出去想办法融资,杨静实在是无处可逃了,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汪星的车。一坐进车里,两个人都如锋芒在背,互相对望了一眼,又迅速躲开了。

汪星的心里是愧疚,而杨静的心里是羞赧。虽然那天两个人并没有发生本质意义上的男欢女爱,但汪星已经实实在在的触及到了她的身体,如果只是普通的男女关系也就罢了,问题是二人有着名义上的姐弟关系,这要是传出去了,还不把人给羞死了,不知道人家怎么嚼舌头呢。于是,杨静开始故意躲着汪星,这一躲竟是好几天,直到这次不得不跟汪星一起出来融资。

一路上,虽然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但汪星已经不像前些天那样自责了,因为他并没有从杨静的脸上看到生气的成分,更多的是羞臊和慌乱。这让汪星开心了许多,说明杨静还是很喜欢他的,只是碍于两个人的这种关系,不能一下子表达出来而已。

“虽然她名义上是我姐姐,可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只要她跟方铭离婚,我就娶了她”,这是汪星的决定,他巴不得杨静赶紧跟那个忘恩负义的方铭离了婚。

玉城地邪,汪星刚刚祷告着让上帝保佑方铭和杨静离婚,他就接到了公司打来的电话:方铭刚才回了趟公司,跟汪大同大吵了一架,把汪大同气晕过去之后扬长而去了。

汪星挂了电话,将电话里的内容告诉了杨静,又跟吴大勇解释了一下就匆匆的出了门。李卓和王若琳也办完了这边的事儿,放心不下汪星的爸爸,也跟吴大勇道了别,让他守好咖啡厅,然后二人开着车跟在了汪星的车后,一同朝汪氏集团驶去。

四人赶到汪氏集团时,120的急救车已经到了,集团里也早有人给汪大同服下了速效救心丸,在药物和医生的共同努力下,汪大同很快醒了过来。

汪大同谢过了医生,没有跟着急救车去医院。等医生走了以后,汪大同给杨静和汪星示意,似乎有话要说。李卓和王若琳看到汪大同恢复了又有话要对儿女说,就找了个理由道了别,离开了汪氏集团。

办公室的内间,汪大同正仰靠在床头上,汪星和杨静坐在窗前,关切的看着汪大同。

“爸,今天是怎么回事?”汪星坐在汪大同的身边关切的问道,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爸爸如此憔悴,在他的记忆中,汪大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脆弱过。

对于儿子的关心,汪大同很感动,想想这么多年对汪星的打击和批评,汪大同深感自责,眼眶一红,一颗老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杨静赶忙抽出一张纸给汪大同擦眼泪,自己却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汪大同冲杨静摆了摆手,深呼吸了几下,让心情平静了下来,然后对二人说道:“刚好你们两个都在这儿,我有几件事要交代一下。”

汪星和杨静同时一愣,汪大同的话说的很沉重,有点像……临终的遗言。

汪大同摸索着从枕头下拿出一封提前写好的信交给杨静,对杨静叮嘱道:“小静啊,这封信是我亲笔写的,你保存好,眼下不能拆开,等我哪一天死了你再拆开”。

杨静闻言猛的一愣,她抬头看看汪大同,汪大同似乎对她的惊讶已有所准备,没再说话,只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杨静身边的汪星同样也是一愣,一种不祥的感觉从心底泛出,爸爸今天说的话越来越像临死之前的人在交代遗言,汪星被这样的感觉吓的打了个冷颤。

“小星,这个盒子是我留给你的,我对你的要求跟小静一样,我活着你不能拆开,只能等我死了你才能打开。”

“爸爸,您怎么了?您这是……”汪星关切的问道,却被汪大同摆摆手打断了话。

“你们不要问了,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只有我死了你们才能打给我交给你们的东西,要是有人提前打开了,我死了也不会原谅他”,汪大同说完后,伸出两手,分别拉住杨静和汪星的手,将二人的手放在了一切,语重心长的对汪星说道:“小星,爸爸以前总要求你做这个做那个,你总是不开心,为此爸爸没少吵你,从今后爸爸不会再让你做那些事了,你怎么开心就怎么过,爸爸不再管你了。但有一样,你一定要听爸爸的,并且一定要做好。这件事,就是你要照顾好小静,要照顾好宁宁,这是爸爸对你的唯一要求了”。

汪星对爸爸的话感到很意外,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的凝重,爸爸的话就像临终遗言一样,仿佛说完后就要撒手人寰了。汪星突然感到很惭愧、很愧疚,跟爸爸斗争了二十多年,从未让他顺心如意过,现在他突然说出这番话来,汪星的心里被各种滋味堵的满满的。对汪星叮嘱完以后,汪大同又转头对杨静说道:“小静,爸爸对不起你,特别是在你跟方铭的婚事上,爸爸没把好关,让你过的不幸福,爸爸感到很愧疚,很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谅爸爸。”

杨静听了汪大同的话后失声哭了出来,哭声激发了汪星的疑惑和不甘,“爸爸,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好吗?”

“小星,不要问了。你记住爸爸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参与,一定要置身事外,千万不能参与进来。你的任务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小静和宁宁,记住了吗?”汪大同的眼神里充满了希望和重托,汪星艰难的点了点头。

“你们去吧,让我安静一会儿”,汪大同交代完事情后,心里轻松了许多,他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对儿女们挥了挥手。

汪星和杨静各自拿着汪大同交给他们的东西走出了房间。

房间的门被杨静关上以后,汪大同感觉整个世界安静了很多,交代了两个孩子的事情后,他反倒轻松了起来,认真的思考着汪氏当前面临的困境。

近段时间以来,汪大同越来越感到异常。先是建行的那笔贷款,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异常,一切顺顺利利的办了下来,就连拨款都异常的顺利,但正是因为太顺利了,汪大同才感到不正常。果不其然,第一批贷款到账以后,第二批款就杳无音信了,而资金的短缺,造成了工期无法进行,二号地的基础工程做了大半后被迫停工了,汪星和杨静到银行催了多次,每次的答复都是一样:正在审批。

银行贷款无法到位,民间融资也是告借无门,不仅杨静和汪星没有跑出结果,就连汪大同自己亲自出马也同样碰了壁,以前合作很好的几个风投公司都纷纷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挡了驾,甚至那家已经借了钱给他的投资公司还发出了还款计划书,宁愿损失部分利息也要汪大同提前还款。

这些异常都说明了一个问题:有人在故意针对汪氏集团,而且这个人的能力还很大,大到足以操纵银行和各大风投老板的地步。汪大同思来想去,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得罪过能量如此强大的人物。难道是建行的孙海银?好像他没有这个能力,更不会因为自己不在他那儿贷款就大动肝火的来挤兑自己。以目前的态势来看,对手不只是寻常的生意竞争,而是一场残酷的扼杀,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会是谁跟自己有如此深仇大恨呢?

经验丰富的汪大同敏感的嗅到了其中的危险,他暗自授意新任销售总监迅速降价抛售玉满天下一期的房子,特别是底层商铺,价格降了近百分之二十。汪大同没有顾虑亏损,他对销售总监的要求只有两条,一是全款交易,二是结算走汪大同的个人账户。

汪大同降价售房是为了做两手准备,如果建行的第二批贷款批下来了,这些降价销售得到的钱就能用于二期建设,如果建行的第二批贷款下不来了,玉城就再不会有汪氏集团了,这些抛售所得的钱就是他为汪星留的后路。

由于玉满天下项目所处的地理位置优越,且都是实景现房,再加上降价幅度特别大,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一期的商铺就卖的所剩无几,汪大同收拢的资金就超过了三千万,汪大同安排出纳分期分批将这些钱以现金的方式提了出来。

就在方铭来到汪大同的办公室之前,汪大同还犹豫着这笔钱的用途,纠结于继续投资二号地和留给汪星做退路之间,方铭的到来,让他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更促使他迅速作出了决定。

在方铭来找汪大同之前,已经有一个神秘人物来造访了汪大同,这个神秘人物是当年曾经名噪一时的罗汉堂第十八罗汉王重九。一开始,汪大同根本没把王重九放在眼里,别说是过了季的罗汉真老来了,就是当年罗汉堂兴盛时期,汪氏集团都未遭过其骚扰,其中一个原因是汪大同与当时的罗汉堂老大还有些交情,虽然不深,但至少两个人在面上都互相谦让几分,老大还卖着汪大同几分薄面。而如今,当年的老大早已被枪毙了,他手下的小弟就更不被汪大同看在眼里了。让汪大同是当年的漏网之鱼竟然比他的老大还嚣张。

王重九开门见山的道出了此行的目的:以五百万的价格收购汪氏集团。让汪大同拿了五百万卷铺盖走人。汪大同被王重九异想天开的要求给气乐了,别说你是过了季的黑道老未,哪怕是现在的黑道掌门,也没有像王重九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五百万对玉城数一数二的地产商来说算什么呢?三四套住宅,一两间商铺而已。汪大同办公室里摆设的古玩卖了都不止这个价。汪大同勉强耐着心等王重九把话说完,当场给了他一个看疯子般的眼神,谢绝了王重九的“好意”。

可当王重九走后,汪大同粗略的估算了一下汪氏集团的资产,如果不考虑二期的那块儿地的市值的话,汪氏集团资债相抵后,净资产不会超过一千万。如果考虑二期的市值,那就面临正反两个结果,要么突破难关实现盈利,要么功亏于溃资不抵债,连王重九来谈的五百万都拿不到。

估算完以后,汪大同心里就有了答案,王重九必定是有备而来的,而且,他只是个出面的傀儡而已,他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看来真是有人对自己和汪氏集团上了心,是做足了功课才让王重九来挑衅的,王重九此行的目的并不在于买汪氏,而是来试试自己的反应。

王重九刚走没多久,另一个人敲响了汪大同办公室的门,这个人正是消失了多日的方铭。

方铭的到来只有一个目的:跟汪大同要钱,他认为自己给汪氏立下了汗马功劳,汪氏不能卸磨杀驴,应该把他应得的那份给他,比如他在公司的股份,应该让他变现退股。方铭这个理由很正当,但他十分清楚,汪大同是不会给他一分钱的。所以他也是有备而来,准备凭手里捏的几张纸逼迫汪大同就范,要他按照自己持有的股份折合现金。

方铭拿来的是一封检举信,信里主要反映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近四年汪氏集团利用虚开虚列成本费用、不按期结算项目成本、加开发票、利用关联关系转移成本等方法,偷税漏税四千四百万元。另一件事是指控汪大同为避免被二号地政府收回,故意隐瞒企业经营情况,以高于银行贷款数倍的利息在风投公司募集巨额私人贷款,并采用虚报企业经营情况等手段,在明知没有能力偿还贷款的情况下,骗取银行巨额贷款。此外,信里还反映了汪大同以大幅降价的方式,抽逃、隐匿、转移财产,企图躲避追偿债款,这些情节已构成了严重的偷税漏税和金融诈骗。

王重九和方铭的到来以及方铭放在案头上的检举信及其后附的证据复印件,充分证明了事实摆的很清楚了,特别是汪氏集团已经被一个势力庞大的敌人盯上了,它的目的就是要吃掉汪氏集团,打垮汪大同,而方铭就是对方策反的棋子,否则他们是弄不到这些账目和报表的,对方铁证在手,汪大同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幸好汪大同嗅觉敏锐的很及时,为儿女们准备好了退路。至于他自己就无所谓了。前方的路是刀山还是火海,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保住了他们,自己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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