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整个寨子的人都知道了。公子又拿出来说它作甚!东家为了这件事动怒了好些天。公子还是本分一些,莫要东家再生气了。”所以,还是让她们赶紧走吧。
“哎呀,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那个上官若璃是个女人,真是让本公子打心眼里欢跃呢。瞧之前东家被那小子迷得神魂颠倒的。连我们几个的屋都不肯进。现在好了,总算还有本公子的用武之地了。呵呵——呵呵——”
“公子还是别高兴得太早,你不要忘了。东家说她这几天都不会去养心居的。那上官若璃坏了东家的大事。东家正想着怎么折磨她呢。”
延萧心头一颤,但口头上还是不得不装出几分谄笑来,“这折磨人的事我可是最爱看了。那上官若璃之前仗着东家宠他,压根就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我倒要到她面前,好好戳戳她的锐气。”娘的,屠百媚竟然敢这么对他家若璃,他就是屠她千百回都不解心头恨。
“公子还是不要去追梦阁了,惹怒了东家,没有你什么好果子吃。”
原来若璃在追梦阁呀。总算是探到了若璃的去处了,接下来,他就应该换波人去问了。东南西三条路究竟要往哪里走呢,追梦阁在哪条路的尽头。东南西、东南西。若璃我要往哪走。延萧闭着眼睛随意地转了两个圈,睁开眼睛,漫步走向正对着自己的那条路。
“这个公子怎么就不听呢,让他别去追梦阁他偏要往这条路上走……”
“公子的事你别多问,他多半是受了别的公子的欺压,去找失了势的上官若璃出去呢。”
“那个上官若璃真是大胆,竟然敢女扮男装扰了东家的好事,东家一定不会饶的了她。照东家的秉性,她一定不会让那上官若璃痛痛快快地死去,定是会折磨地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我夜半路过追梦阁都有听到里头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呢。”
“东家的事你在这瞎拌舌根,这舌头不想要了,快走快走……”两个婢子见延萧没有再挡着自己的去路,低着头急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延萧心中大喜,竟然被他蒙对了。真好!若璃,本王马上就能找到你了。延萧颤着步,努力装作自己没有听到刚才两个婢子所说。
若璃是个多么坚韧的人啊,能让她痛得叫出来,该是怎么个痛法……延萧不敢去想。他要临危不乱,不能让旁人瞧出什么马脚。不能乱,不能紧张。若璃全指望自己了呢。那个女魔头现在不在,他只要冷静对待,一定能够将顺利地将若璃从那个魔窟中解救出来。
终于瞧见了追梦阁三个大字了。延萧忍不住喜极而泣,但下一瞬,他又将自己的情绪全数遮掩住。越到关键时刻,他越不能松懈神经。延萧左顾右盼了一番,确定没有瞧见人影,这才闪身进了追梦阁。追梦阁也没有一个仆役守着,延萧只觉得心中有异,但是为了能够尽早地见到若璃,延萧还是压下了心底的那股没来由的恐惧。踏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追梦阁从外头看和普通的庭院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一进门,就能发觉它的与众不同了。延萧的手抚着自己的小心脏。那个屠百媚竟然在追梦阁里头豢养了各种毒物。大一些的毒物吞噬着弱小的毒物,弱小的毒物吃的花花绿绿的东西,好似人体的各种器官和内脏……延萧定睛一看,肚子里忍不住翻江倒海,他干呕了几声,撇过头去不看。
再往前几步就是庭院了。偌大的一个庭院密密麻麻地铺着数十个桩子,这些桩子上都绑着一具具姿态扭曲着的骸骨,有几具骸骨的骨头上还连着一丝丝被风干的肉。每具骸骨都张大了嘴巴,数以百计的虫子在骷髅黑洞的眼窟窿处蠕动着自己肥硕的身躯……
延萧一动不动地仍由一只蝎子自自己的鞋面上爬过。心中的担忧不由加剧,这个屠百媚已经变态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他真的不敢想象这几天来,若璃经受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折磨。这个变态,他恨不得冲上去和她拼了这条命。
延萧的每一步都挪到十分艰辛,生怕惊动到了快要进入冬眠时期的毒物,他必须屏住自己的呼吸,小心翼翼地吐纳,再以慢的不能再慢地姿势挪动着自己的身形。十步、九步、近了,更近了。台阶上,一条足有三尺长的银环蛇盘卧在台阶上,它的小腹圆鼓鼓的,像是刚吃饱,一只足有巴掌那么大,全身长满细毛的捕鸟蛛从廊檐上挂着银丝缓缓下滑。原本是纹丝不动的银环蛇长大蛇口,露出带着粘液的毒牙,猛地一窜,一把将悬在半空的捕鸟蛛吞进了腹中。延萧趁机跨上了最后一阶台阶,一头栽进屋里,将门紧紧地阖上。
延萧靠在门板上粗粗地喘着气。那个屠百媚真是变态,养了这么多毒物用来害人。等他出去了,一定要派兵来端了这个毒瘤。天还未黑,尚有亮光透进屋内,延萧就着外头透进来的一丝光亮,在屋子里小心地寻找着。这个屋子很大,堆满了一些他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若璃。”终于瞧见了蜷缩在墙角的那抹影子了。延萧低声地呼唤着,每踏进一步,他的眸底的煞气就浓上一分,待到走至上官若璃的身旁,带笑的眸子已经是森冷得慑人。
“是谁?”迷糊之中听到有人一直在叫自己的名字,是那个屠百媚又来了吗,不对,屠百媚的声音带着一丝媚态,不像这个人的声音,如同冬日里的旭阳一般温暖,熟悉得好像她一个朋友,一个放在心头上的朋友。
延萧这个名字蓦地就跳入了若璃的脑海中。不,怎么可能是他呢,他被关到地牢里头去了,他足不能行,肯定又是屠百媚来捉弄她了。她每天都会来折磨上她几次。她知道屠百媚就是想看自己求饶的样子。她必须要咬牙地忍下来。屠百媚现实已折磨自己到服软才作罢,若是她喊痛了,那就是大限到了啊。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她想活着就必须撑着,不能睡,不能喊痛。可是撑久了她真的好累。她就眯着眼睛睡一小会,一会儿就好。若璃的意识渐渐地涣散入黑暗之中。
“若璃、若璃……”声音叫的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急促。
是谁一直在叫她的名字。这个声音悠悠转转地笼罩在她的梦里,尖锐得刺耳,让她身上的痛楚又强烈起来。
若璃只觉得自己行走在黑暗之中,但是那道声音如同一道细微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无论她往哪儿躲,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大,让她无处躲藏,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绳子一直牵着她,将她束缚在光亮之中。
无奈之下,若璃抬起自己沉重的眼皮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三个影像,两个影像,最后无神的眼睛里终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像。嗓子如同有团火在烧,若璃嚅了嚅嘴干裂的唇,声音嘶哑地问,“到时候了吗?都说人临死前,会浮现自己最念想的那个人。原来——一直都是你呀。”若璃粗粗地喘了几口气,瞪大血红的眼睛,似乎要将延萧的模样看得更为仔细,但两眼之间的焦距有些溃散。片刻,若璃来回地晃着脑袋,瞪着她那双布满血丝的血眸来回地搜寻着,“牛头马面呢,在哪里……要来接我走了么……”
“没有什么牛头马面,我是延萧,本王来寻你了,你不会死。”延萧沙哑着嗓子,若璃明明是双目已浊,这副模样了,还能死撑地了多久,外头,莹莹的月光染到了延萧的眼眸里,延萧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他附在若璃的耳边大喊:“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准死,不准离开我身边。上官若璃,你听见没有,本王不准你死,不准不准!”
这若璃吃力地抬起眼皮,这个影像好像在生气啊。她都离死不远了,就连她回忆到的延萧都在和自己生气呢,她还想再看一眼他笑呵呵的模样呢!不都说人在临死前,生前做过的一切都会走马观花般浮现的么,怎么她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呢。嘴角上下阖了阖,是什么?那么滚烫的东西一滴一滴地滴到了她的面上,她的嘴里,舌尖一触,好咸。是眼泪吗?果然眼前的延萧是水中月镜中花呀,延萧怎么会为自己落泪呢。她若是不在了,他不会高兴,也不会悲伤的。他说过,他们只适合做陌生人的,陌生人呵……
“上官若璃,本王替你挡了那一掌,还没有和你讨好处,你就要这么走了,本王不依你的。”
若璃模模糊糊地听见延萧的话语,不由地想笑。这个梦里头的延萧呵,自己都快要死了还来闹她。屠百媚的那一掌对她来说不过是挠痒痒罢了。屠百媚练蛊不练功。她的一掌能够打得多重呢。她在这儿体会过好些次了。力气是有一些,只是痛上一小会罢了,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本王一定……一定……”
一定怎样?怎么隐约之间只听到抽噎声,听不到下文了,若璃睁着浑浊的双眸想去瞧。但只能瞧清个大概,怎么她梦里的延萧哭起来了。不要哭啊,每个人不都是要死的么,只不过分个早晚罢了,她这一生,十几年都抱着一个报仇的信念支撑着,仇也报了,到头来不过是她爹和皇帝合伙演的一出戏,那她这些年的仇恨又要怎么说,不都成了一桩笑话了么。说不定是他爹以自己配合假死为筹码,赖着皇帝下了那道可笑的圣旨呢,都是一出笑话、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