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瑶的心划过一丝隐痛,眼中神色跟着变了数变。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握紧又松开,良久不发一言。
说什么?她也想否定幽的话,也想理直气壮地说‘子衿必然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可就在她中毒以前,何尝不是这般坚信?结果呢?
子衿说,他是情迫无奈。那么会不会这一次,‘无可奈何’重又成为他的理由,抑或——借口?
房门突然在此时被人推开,白念瑶和幽俱是心跳一滞。他们竟不曾听见‘脚步声’?
幽的反应极快,灵机一动,立刻闪身至白念瑶身后,右手顺势扼住她的喉咙,做出挟持之状。
他必须与她撇清干系,否则会害了她。
容璟冷冷地勾起嘴角,手腕翻动,忽而射出一枚叶子状的暗器。
幽心下一惊,眼看那暗器竟然对准女子胸口直射而来,千钧一发,他用力将白念瑶推开。
白念瑶犹在为容璟射出暗器一事而错愕惊讶,只感觉背上一重,被强大的外力推开,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自己。
几乎就在同时,暗器没入身体的声音惊得她瞬间面色大骇。在她想要看清楚幽伤的如何时,他却已飞快地翻窗而出,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念念,你可知......他是何人?”容璟风轻云淡地询问着脸色隐隐有些苍白的女子。
白念瑶思绪一片混乱,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状,容璟勾起在唇边的笑容莫名一深,眼中不觉凝起一丝肃杀之气,语气却是平平,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般,“既然连你也不知他是何人,那便是刺客了。胆敢夜闯本王王妃的闺房,还挟持王妃,真真是胆大包天 ......”
轻描淡写地说着,不等白念瑶做出反应,他已似笑非笑地传出示令:“来啊,给本王抓刺客!”说话时,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念瑶,好似要把她脸上故作平静的伪装看穿。
这个男人......很可怕!
白念瑶并不担心幽会被抓。幽的轻功远在她之上,王府里的侍卫很难奈何他。倒是容璟......他虽未曾追问,眉目也看似平和,可那眸光之内的深不可测,却莫名带出了她的丝丝忧心。
莫不是他......已对自己起了疑心?方才她看得真切,从他右手射出的那没暗器分明是直冲她的胸口射来。倘若不是幽在最后时刻将她推开,受伤甚至可能因此送命的就会是她!
她倒不觉得容璟是想杀了自己。一种可能,莫过于他为了‘试探’。试探她和那个闯进来的‘陌生人’是否真的不识彼此。
呵,仅是为了‘试探’,就对准她的胸口射出暗器。那么倘若闯进来的真是‘刺客’呢?刺客又岂会在乎她的死活?
“王爷,刺客已被抓住,如何处置?”
刺客被抓住了?
白念瑶心里登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会?幽轻功那么好,怎么会被抓住?
慌乱间,一个念头闪电般从她脑海飞快地掠过。容璟明明去了西苑,却这么快就返回。难道是已经知道有人偷偷潜入王府,与她私下相见?所以早早在外面步下了‘天罗地网’,只等待幽自己跳进陷阱里去?
“暂时关押”
仅是暂时关押?还好不是就地处决 ......
白念瑶暗自松了口气,眉间一缕忧虑转瞬消散,再无痕迹。
容璟在此时走上前来,大手轻轻拂过她微凉的脸颊,清俊而卓绝的脸庞现出一抹疼惜之色:“脸这样白,看来是被那该死的‘刺客’吓着了。本王定要将那刺客千刀万剐不可!”
白念瑶唇角缓缓展开一抹笑容。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乱了心智。
“妾身是被吓坏了。”先要撇清与‘刺客’的关系。就算他已对她心生怀疑,只要他一日没拿到证据,就断不能拿她怎么样。她先得保住自己,方才能想下一步——如何将幽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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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下来,白念瑶都有些心神不宁。
她已前前后后地打探过,昨天夜里抓住的刺客被关在了哪里。绿萝红笺两个对此一无所知,其他人也都一问三不知。要不是他们当真不知,就是得了容璟的吩咐,不敢说。
“王妃,奴婢打听到了 ......”
傍晚时分,绿萝回来了,走动白念瑶面前,神神秘秘地说:“说是昨天夜里闯进咱们王府的刺客原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奴婢还听说,王爷已将此事上报朝廷,估计是要判处那名细作‘死罪’呢。”说着,她抚了抚胸口,一副余悸犹存的样子,“呼,好险。昨夜里亏得是王爷及时出现,不然可就危险了 ......”
见她久久无言,绿萝还以为她是被‘吓’的,遂出言安抚道:“王妃别怕,刺客已经被抓,王爷也下令增派侍卫保护咱们玉笙阁,保证不让昨夜的事再一次发生。奴婢这就去给王妃熬一碗浓浓的姜汤,压压惊。”
直到绿萝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外,白念瑶才让真实的情绪显露出来。
就在方才,当她听到幽竟是被当成了敌国细作,脑中嗡的一声,如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
幽是细作?简直天方夜谭!
容璟还将此事上报给了朝廷,那便是要置幽于死地了?
不行,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幽因此而丢了性命。
可是,她连幽关在哪里都不知道,又何谈救人?
对了,子衿!他是皇子,想救个‘犯人’应该算不得什么难事吧?
入夜后,白念瑶被告知今晚容璟去了引嫣阁,心中一阵暗喜。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出府见子衿 ......
换上藏在床底的夜行衣,她翩然跃出窗棂,瞬间便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容璟虽在玉笙阁布置了护卫,正值夜半时分,大多也都困倦不已。只要她小心些,避过他们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王府并非没有可能。
有了先前幽被抓的例子,白念瑶如今行事更为小心谨慎。至少在她救出幽之前,她自己绝不能有事。
再一次迈进了乾福绸缎庄,她一度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只见,绸缎庄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前时有过两面之缘的翟天逸一手揽着一个美人,好不快意。
合着是把这里当成了‘青楼’ ......
白念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黑衣冷肃,夜煞幽罗一般,瞬间打破室内****玩乐的气氛。
翟天逸挑起眉眼,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向她。一身黑衣的她冷如冰霜,可却对极了他的胃口。
可惜啊可惜,‘朋友之妻不可戏’,不然的话,他还真想同子衿抢一抢这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彼时的翟天逸一脸从容自在的表情,唇边邪邪翘起的一抹笑容看上去妖艳非常,衬着他身上如火的红袍,给人一种花开到了荼蘼的错觉。
妖孽!
白念瑶脑中瞬间浮现出这两个字,用在男人身上尽管那么一丝诡异。
粉唇嗡动,她正待开口,却被风流男子慢条斯理的话音抢占先机:“回去吧,他不会见你的。”
白念瑶眼波轻闪,面露讶然之色。
他说的是‘不会见’而不是‘不方便见’。
为什么?
话在舌尖上打了个旋儿,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子衿耳目众多,很有可能已经得到了幽出事的消息。那么,他必然也料想到她会前来求助于他。所以,才不愿见她吗?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子衿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
眼下,幽被囚禁,又是在邺王府出的事。倘若子衿这时候出面救人,便是和容璟对着干,说不定连自己和他的关系也会跟着暴露。子衿一向是个算无遗策的人,不可能会想不出这其中的敝处,自然也就不会插手管这等‘闲事’。
说到底,幽是她的朋友,却不是子衿的谁。
呵,好现实啊!
白念瑶终是一字不曾道出,就转身没入了死寂一般的夜色之中。
而她并不知道,在她双脚跨出门槛的瞬间,与后院相连的门被人轻轻拉开。一袭紫衣,风姿卓越,不是容华又是谁?
翟天逸冲着他眨眨眼,一脸不羁的邪笑,“你猜得一点不错,她还真就来了。”
容华一双星子般闪烁璀璨的黑眸淡淡望向门楣,唇边始终保持着一丝笑纹。细细看去,不难发现他眼睛里却冷得毫无温度。
“终归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为了区区一个幽,竟然冒如此大的风险来见他。
翟天逸不耐烦地推开黏在身上八爪鱼一样的女人,吊儿郎当地把一条腿放到了面前的矮桌上,语气稍带同情,“你对她未免也太苛刻了。毕竟,人生遭此巨变,总要给她些时间去适应当下的身份。人家以前也是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哪里会懂这些机关算计?”
“我给她三年,难道还不够多?”
听他毫无温度的话语,翟天逸摇了摇头,忍不住暗暗替那个傻女人感到惋惜。
喜欢谁不好,偏要喜欢一个没有心的人?芳心错付,只怕她日后还有的伤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