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一怔,梁小蝶亦是一愣。
几乎同时回头,瞧见了周祥被小童搀扶着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周祥的脸色苍白如纸,扶着远门的门框,有气无力的站在那里。他只着了一件宽松的衣裳,宽大的衣裳在身上呼呼的煽动,露出他瘦骨嶙峋的身,“咳咳,小蝶,你在做什么,苏酒姑娘是我的客人,你,你……小童,将苏酒姑娘和苏家兄弟请到院子来。”
“周祥哥哥,她们,她们,哼!周祥哥哥,你我已经定了亲,这件事我非管不可,这个女人我不准她靠近你半步,哎!周祥哥哥。”
梁小蝶瞧着周祥不顾身上的伤口上前帮衬着搀扶苏酒,气的两鼻孔就要冒出火来,她连连跺脚,可仍是无可奈何。
“周祥哥哥,你太伤我的心了。”
“梁大小姐,亲事我还没答应,你不要妄自下定论,尤其,咳咳,苏家姐弟是我的客人,你如此对待我的客人,你,哎,小童关门,去叫大夫来。”
“哎,周祥哥哥?!”梁小蝶踮脚看着被小童关紧的远门,那双满是怒火的眼在木门紧闭的前一刻还不忘狠狠的瞪向被周祥搀扶住的苏酒,低吼一声,“你们等着!”
“周祥,你……”苏酒忍着剧痛打量着周祥。
“呵呵,没事,小童快扶苏酒姑娘进去。”
“哎,苏姑娘,你干嘛不直接跑进来啊,我刚刚出去给公子煎药,没听到你们叫门,还是公子听到了外面有人吵,所以我才跑出来瞧的,哎……真是,我怎么就没听到你叫门呢。”
“呵呵,没事,不想打搅周祥休息,所以和小山在外面等了等。哎,周祥,你怎么?”苏酒瞧见周祥那宽大的衣衫背后沾的血红,不禁想起了周老将军拿着的那只铁棍,心下一惊。
“怪不得这件事会不了了之,我还以为是梁家人不再追求,周祥,是不是周老将军难为你了?”
“哎,一言难尽。走,进去再说。梁小蝶还不敢闯进来惹事,她爹就在镇子上,至少会忌惮几分。我带你去治伤,可有伤到哪里?”
“我,额,咳咳……”苏酒一怔,顿时咳出一滩黑血,跟着背后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惨白着一张脸,咧着满是血水的嘴对周祥坚强的笑着说道,“怕是肋骨断了。”
“什么,哎,小童,快,叫大夫。”
“哎,是!”
“姐,姐,姐……”小山大叫,苏酒终是忍耐不住,眼前一抹黑,晕死了过去。
夜里,苏酒终是醒来,小山却不再身边。
“小山?”
“苏姑娘,不要急,小山去熬药了。”
“周祥?你在哪里?”苏酒侧卧着,瞧着眼前熠熠冉动的火苗,却没瞧见周祥的人影。
“我在隔壁,隔着屏风。”
苏酒瞧了一阵儿才辨认出,屏风之外,一张软榻之上躺着一个人,“你,伤口好些了?”
“呵呵,皮肉之伤,不碍事。倒是你要好生养着才行,幸好没伤好脾胃,肋骨断裂也不是小事,不能乱动。小童一会儿就回来了,做好稀粥吃下,再喝了药,就好好的睡上一觉。”
“我还不饿,你,咳咳……”
“别乱动啊!”隔着屏风,周祥大叫着。
“我没乱动,只是有些口渴。”
“稍等,稍等,我这就给你倒水。”
苏酒眼神依旧有些迷糊,但仍能瞧得清楚周祥在那边正小心翼翼的挪蹭着身体从软榻上下来,苏酒笑了一下,依旧打趣道,“那皮肉之苦,可有的受了?给我说说,你是如何受得住不叫唤的?”
“嘿嘿……”周祥傻笑两声,端着茶盏就走了过来,一步一缓,因为行动迟缓,走到苏酒跟前,那茶盏里的茶水也没剩下多少。
周祥无奈一叹,复又回身去提茶壶,被苏酒叫住。“别忙乎了,你趴着就是,我等小山给我倒水。”
“不急,不急,我能行,哎呦!”扯动伤口,周祥痛的惊呼。
“周老将军逼着你娶梁小姐么?”
“呵呵,不过是父辈们的想法,我可不尊崇,尤其那梁家树大招风,我周家可高攀不起。我爹逼迫也是迫于压力,但打了我,他也没同意梁家,就是受了点皮肉之苦罢了。”
“是梁家人找到你们家,迫于压力周老将军打了你,也是不想同意这门亲事吗?”
“算是了,我爹那脾气我最是了解,不能折损了人家的面子,又不想屈从于人家的意图,只好受一些皮肉之苦。也没啥,嘿嘿……喏,水来了。”周祥端着茶盏,踉跄着走到苏酒跟前,满头恶汗之上,他因为忍受疼痛,已经双颊绯红。
苏酒挣扎着要起身,被周祥按住,“别忙,我喂你。”
周祥从茶几上取来勺子,轻轻舀出一勺,放在最下吹了一下,将那勺子送到苏酒唇边。
苏酒愣了一下,终是张开嘴,将茶水咽下。
“姐?”小山端着汤药走进来,就瞧见了这等暧昧的场面,先是一愣,而后焦急上前,手肘挡在苏酒跟前,轻轻推开了周祥,“周大哥,我来。”
尽管小山万分小心了,周祥还是险些摔倒,抓着小山的手臂稳了稳,“好,你来,哎呦!”
“周大哥,你趴着去,我喂完我姐再去给你换药。”
“好!”
那边小童也做好了稀粥跑了进来,笑着说道,“公子,饭做好了,给您放在这儿了。一会儿可要记得跟苏姑娘一起吃啊,小童要赶着回府上呢!有什么事儿还需要吩咐的?”
周祥摇摇头,“没有,回去吧,今天晚上就不要赶回来了。要是爹问起我的伤势就是很好。还有……”顿了顿,周祥又说,“今天的事儿不要说出去,我怕爹那脾气会挎着宽刀找到这儿来。”
“知道了公子,哎,苏姑娘,小童可先行离开了,你要好好养伤啊,明日一早我再过来给你们做些可口的饭菜,嘿嘿……”小童一乐,冲着苏酒点点头,扔了腰上的围裙就走了。
“她这是回了周府?”苏酒问到。
“恩,最近府上来了几名重要的官臣,听说边塞有些棘手的事儿,军中已经无处安置了,就住在了府上,平日人少自是家丁也少,不想来了多人,丫鬟忙里忙外可还是缺人手。”
“那扔下你一个,周老爷也放心的下?额,咳咳……”苏酒捂着疼痛难忍的胸口,猛烈的咳嗽着,带动身后的伤痛的她浑身颤抖,一阵恶汗就下来了。
小山紧张的将手里的药碗放下,拿过锦帕粗手粗脚的提她擦汗。
苏酒对他摇摇头,“没事,别担心。”
“苏姑娘,要不然我去府上叫奶妈过来,她可没事儿做的,我还是有些担心你。”周祥听见苏酒不住的轻咳,担忧的起身要来查看。
“周大哥,我姐还有我照顾呢,你就别乱动了。我给你换药!”小山跑上前,按住周祥的肩头。
周祥无奈的轻声笑了一笑,“倒是给你忘了。”
“我也有手有脚,不光会看书。”小山对周祥说。
“看书是好,可男子汉总归要会些拳脚功夫才行,改日我伤好了,抽空教教你。”
“那可好,嘿嘿……是这个药吗?”小山从那边的包裹里将包药展开,呈给周祥看。
“是了,最后两包,拿过来一副就成,这个好似都透了,血水已经打湿了我的衣裳,哎呦,你轻点,啊,额……”周祥痛的一阵呻吟。
小山手忙脚乱的给周祥换好了药,抹了一下脑袋瓜子上的汗珠子,对着他说,“周大哥,这伤可够严重的,当时一定痛死了。”
“可不,痛的我浑身都没了知觉。”
“周祥,难为你了,哎……”苏酒一声轻叹。
“嘿嘿,都说了是皮肉之苦,没事。其实梁家早就有这个意思,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罢了,不然他们家如何能挑着事儿过来跟我爹说,我爹自打从军中回来就没见过外人,这一次是迫不得已了。所以打我的手重了,不过才三十,嘿嘿……”
“三十……”苏酒默默的念着。
“姐,药不烫了,我喂给你喝。”小山洗净了手,又撸着袖子走了来。
“嗯!”
苏酒一面吞咽着苦涩的药水,一面在心中计算着。
周祥是为了自己闯的祸而受的苦,并且连着周老将军也跟着为难,梁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她不得而知,可从周祥的口中能看出梁家是他们家不想招惹和接触的人,如此梁家抓着这件事不依不饶,四处给周家施压,还牵连到周祥娶亲一事,她如何能安生的过?
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却不想在自己享受安逸的时候周家人却在默默的受着如此大的屈辱,她心头的沉闷被锁的紧紧地,可自己既权也无势,如何做?
滕然,她想到了聂无欢。
聂无欢是王爷,他统领大军,在朝中更是权衡一方。如果梁家与他同一路,那这件事该是很好处理。如若不是,也不过是跟着自己对手来了一招下马威,想必是好做的吧!
不管怎么样,苏酒都不想因为自己当时的一时之快就闹得周家鸡犬不宁。
苏酒咽下最后一口苦涩难捱的黑浓汤药,轻轻扯住了小山的衣袖。
小山示意弯下腰来,附耳倾听。
“你去,现在就去。若是寻不见,就待在军中不走了,直到见到他为止。这件事不能再叫周祥独拦受罪,事儿是姐惹出来的,姐会做主将这件事处理好。”
小山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瞧着苏酒,“那姐就会跟王爷去皇城了吗?我看那王爷不会白白帮咱们。姐,小山是有些不理解你们之间的事儿,可小山不傻,看得出来王爷几次来游侠山不光是为了军中的事儿,还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你,对不对?”
苏酒迟疑着点点头,瞧着那边已经渐渐入睡的周祥,推了推小山,“叫马车载你去,路上一定要小心。快去!若是聂无欢开出了条件,姐再想办法,现在关键不能叫周家人受罪。”
“嗯!”小山重重一点头,使劲的捏了一下揣在怀里的银袋子,一扭身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