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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那些不知所措的日子(5)

想想也是,湖北就只有个武汉,现在武汉又天天嚷嚷着申请划为直辖市,而我们黄冈更是连一家自己的上市公司都没有,倘若武汉一划出去,湖北除了个大别山就什么都没了。幸而现在国家也想把这个旅游景点搞起来。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家乡是有山又有水,希望通过国家的扶持以及家乡人们的努力,这山旮旯里大好的风光能渐渐的被更多的人欣赏到,同时,也借此让家乡的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想,到那时,向孩子们表达爱意的草莓,将不会再是尤物了吧!

5月19日

小侄子在离家十多里的中心小学上学,以前爸爸在家都是爸爸天天接送。可最近因为弟弟在县城住院,基本上不能自理,爸爸要守在那里寸步都不能离开。所以小侄子,只好给钱请别人顺便接送。

他倒是无所谓,虽然他爷爷平时在家对他百般迁就,但也从没听他念叨过自己爷爷的好。只要有人接送他放学,只要家里有人等着他放学,只要家里电视、电脑还是好的,只要有吃的,他就不会有什么不适。我看见哥哥给他买的一箱箱郑渊洁的童话,基本上只是拆开了一下,全部都是崭新的。我很奇怪这个孩子,怎么连童话书都不喜欢看。

他倒是很听我的话,一回家就让他先做作业,做完了才能吃东西。他很不情愿的样子,嘟着嘴眼圈都红了,但还是慢悠悠的把作业都一样样拿出来。我翻看了一下他的练习册,除了前面四页有过批改的痕迹,其它都没改。一学期快上完了,这真是太让人匪夷所思,我心里暗暗吃惊,他们的老师都在干什么?

他很快就做完了,估计是因为留级的原因,我检查了一遍,错的不多,记得去年一年级期末考试,他数学只有23分。但有五个同一类型的小填空题,他改了六七遍还是错。我让他说应该怎么算,他会,可一算起来结果仍然不对。他改得很不耐烦,在我面前不停地叹气,可我只是一遍遍跟他讲思路,然后一遍遍坚持着让他自己修改。他后来跑到他奶奶那里去哭,妈妈过来跟我求情,我说:“那怎么行,一难就打退堂鼓,今天这五个题没改完就是不能吃东西,先饿着。”当老师的我,已经练就了一副狠心肠,在某些时候,必须对孩子强硬一点。他终于还是改过来了,然后兴高采烈的端着他奶奶按照他的要求弄出来的鸡蛋方便面,偎在我怀里看功夫熊猫。全是英文,边看我边给他翻译。

晚上跟他聊天,他说小朋友们都欺负他,做游戏也不让他参加。我问为什么,他委屈的说他也不知道。

我就试探性的问:“是不是因为你的成绩不好,老师总批评你,所以小朋友才不跟你玩呢?”

他说:“不是。我现在都能考九十多分啊,比我成绩差的有很多啊。”

我又问:“你们班上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留级呢?”

他说:“不是啊,还有好多是留级的,有二十多个啊!”

我又问:“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

他慢条斯理的说:“有时候,他们跑过来用脚把我绊倒;有时候,他们冲过来打我几拳然后就跑了。做游戏的时候,他们就说‘不要陈子熠’。”

他把裤子掀起来给我看,两边膝盖都是红肿的,皮肤都被蹭破了,要出血又没出的样子。“在家爷爷奶奶摸都舍不得摸一下,在学校反而让别人打”,妈妈心疼的说。

我问他他们做游戏时是不是说的家乡话,他说是,我问他听不听得懂,他说现在能听懂。看着他高高的个子,才一年级已经快一米四,可是却羸弱得不成样子。把他放在大腿上,轻轻的,我的心却很沉重。许多事情,我没有亲眼见到,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真的很为他担忧。不知道作为他爸爸妈妈的大哥大嫂,是怎么想的,反正从我回来到现在,都没听见他们给他打过电话,也没见他们关心过他的学习。而小侄子,我也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爸爸妈妈。

亲了亲他的脸颊,紧紧的抱着他,我不仅想问这个社会,你是怎么了。为什么孩子要远离自己的父母,为什么爸爸妈妈出去打工常年不回家,都说是为了孩子,而孩子却跟着爷爷奶奶,孤孤单单的面对生活中爷爷奶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的那些困扰?为什么年老的一代养大了儿子,还要养儿子的儿子,而年轻的一代,却连自己的儿子也不用养?

看着爸爸妈妈头上的白发,我只有心痛却无能为力,或许对于他们来讲,有孙子养也是一种幸福。

真的,有太多的东西,我根本理解不了。但是我希望我怀里的这个孩子,不要成为时代的牺牲品,哥哥已经这么努力,那么我希望大家,特别是孩子的爸爸妈妈也能够更努力,大家一起齐心协力的,为他创造更好的条件,早日将他送到环境更好的学校里去读书。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毕竟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5月20日

给医院里的父亲弟弟送衣服以及其他的生活用品去,一百多里,不到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弟弟的状态还不错,精神饱满,食欲也很好。我看了看他的脚,比起刚开始已经好了很多,可与另一只完好的脚相比,仍然显得出奇的大,而且两边都还有淤青。

医生说,要等肿完全消掉了才能做手术,估计要先输一个礼拜的液。等手术做完,还要在医院躺一个多月,然后回家还要再休息几个月。弟弟听得脸都绿了,虽然说他也算不上是好动的孩子,可是这几天,连上厕所都我爸爸在帮忙,自己根本没办法独立完成。况且病房里还有另外两个病人及其家属,十七岁的男孩子,怎么也觉得憋得慌啊!他跟我说:“姐,我现在算是知道了,其实痛都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有脚不能走,还有一两个月,我要憋死了啊!”我没好气的回敬他:“看你以后还那么不小心!你看你姐,就从没经历过你这种折磨,为什么你,非要在挫折中才能成长呢?”他说:“成长本来就是要经历挫折的,经历了挫折才能吃一堑长一智。”

一到医院,我就坐在弟弟床边的椅子上,很少起来。寻找各种各样的话题和他聊天,想用更多的东西,来涣散他对自己脚踝的注意力,宽慰他,让他积极勇敢的面对人生中的挫折。有句话说得好:“意外就是生命中的小插曲,逃不掉也躲不过,出现了,就勇敢去面对它。”没有人会知道,接下来的人生道路上,还会有什么磨难等待着我们,但至少我们可以学会更坚强。

奥斯特洛夫斯基说:“人的生命似洪水在奔流,不遇着岛屿、暗礁,难以激起美丽的浪花。”我想,或许经历了这一件事情的弟弟,会更懂得珍爱自己,以后会处处小心。而在经历这件事情的过程中,看着他身边的这些人为他所做的一切,他也应该更明白家人对他的爱,和爱的真正含义。

至少,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守候在他身边,已经年过六十头发花白的姑父,为他端茶倒水,伺候他吃喝,给他擦身子,一天倒尿壶都要倒那么近十次。我想,弟弟也应该能感受到姑父对他无私的爱了,应该能感受到这位老人人格的高尚和伟大了!

爸爸,真的是我有史以来,见过的活生生的存在着的,心胸最宽广、最有孝心、最善良的人。当事实一件件摆在自己的面前,很多东西,根本不用去解释什么。且不说表弟在我们家养了这十几年,爸爸从没有丝毫的不满,虽然小舅舅一生命运多舛,因此脾气倔强而暴躁,虽然心不坏,但有时候犯起浑来,说的话比任何人都难听,可爸爸从没真正放在心上,对弟弟比对我还要细心。我另外一个舅舅的两个儿子,也曾在我家养了一年多,他们每次放学上学都是爸爸亲自接送。妈妈有时候都在我面前叹息:“你爸爸真是可怜,这么些孩子,我倒还好,受折磨的总是他。”

我爷爷有个哥哥,活了八十多岁,一生没有子女,老了也一直是我们家在照顾。特别是后来年龄大了,每次生病起不了床,都是爸爸在照顾,端烫送水擦身子,端屎端尿从无怨言。妈妈说:“这些事,我一点也帮不上。”我知道,妈妈,又心疼爸爸了。

如今爸爸已六十好几,儿女都大了,按理,也该享享清福了。可总还是有忙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着不完的急。老的小的都是他的。这次弟弟出事,他一听说就把自己的车子往街边一停,马上赶了过去。打电话给舅舅,他要忙自己的生意,没法儿回来。生意上又有太多的欠账,也没法寄钱回来。爸爸就给我们打电话,而他自己,则寸步不离的守候着表弟,晚上,就睡在医院过道里,白天那些闲散病人输液的病床上。

见到爸爸的时候,他已经几天都没洗澡也没换过衣服了,身上脏兮兮的,穿着一双蓝色的塑胶拖鞋。表弟害羞,拉尿的时候只要爸爸帮忙,不停地央求我出去回避。家里没有其他男性在家,根本没人可以替换爸爸,我也只有暗暗心疼,问爸爸衣物够不够,然后又叮嘱一些没用的话。

中午,爸爸逼着弟弟吃了一大堆爸爸为他准备的香菇炖鸡,还有豇豆、豆腐以及米饭。弟弟说:“每次说吃不下了,姑父就软硬兼施,恩威并举,非逼着我把汤全部喝完。”见我在那里,中午爸爸又抽空顶着烈日出去为弟弟买宽松的内裤和背心,说是带的衣服都不适用。然后还买回来一个那种中间带洞的凳子,爸爸说:“之前,每上一次厕所都工程浩大,要耗时两个多钟头,两个人都累得够呛,有了这个应该就好多了。”我们都相视而笑。

弟弟右边病床上的男人,头一天刚做完手术,全身插满管道,疼得直哼哼。说是昨晚通宵都没睡,叫天喊娘的搞了一个晚上。今天要好多了,偶尔还会睡着几十分钟,不过一醒来话就特别多,估计是疼得没办法,大家都不好意思说他。

他皮肤白白的,脸上跟脚上根本就是一个肤色,不知道是干什么工作的。只是从他嘴里知道,他是被一辆八十多万的宝马车撞的,右边大腿骨整个儿骨折,至今那肇事者都没来看他一眼,只给了他家属一万块钱。听说他的家人还在找那个人,因为手术费已经花了两万多。

他的妻子是一个面相丑陋但很贤惠的女人,缝头垢面的抱着个整天哭哭啼啼的小女孩,用自己带的个小电饭锅在病房里给自己的男人煮排骨汤,然后在汤里下点面条自己吃。每当孩子哭得厉害了,她就把她抱出去,躲到远远的阳台上,哄好了再又抱进来。

小女孩还在吃奶,估计只有几个月大,白白净净的,一张胖嘟嘟的大脸上长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她不哭的时候,总是拿自己那双大眼睛,认真的盯着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小手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

弟弟左边的病床上,是一个乌黑干瘦的老头儿,他很少说话,基本上不是睡觉就是躺着安安静静的看电视。除非有人来看望,不然整个病房都听不见他的声音。也不知道他伤在哪儿,只见他右手臂靠近肩膀的地方,绑着一圈圈的白纱布。听说腿好像也有一处骨折。不过他从没将腿露出被子,我也就不能知道伤在哪里。

扫地的护士小姐凶巴巴的,脸拉得老长,见到地上有点垃圾就把铁铲弄得“乒乒乓乓”的响,还质问咒骂把垃圾掉在地上的人。等她走了我问爸爸,这护士小姐怎么这种态度。爸爸调侃地说:“人民医院吗,大部分像这样带官方性质的机构,扫地的也都是干部啊!我们毕竟是人民大众,她在我们面前摆点官架子也是很正常的吗!”那对夫妇听了大笑不止,我跟表弟也唏嘘不已。

下午爸爸早早的就催我回家,怕晚了没车,没地方住,我只好跟表弟道别,答应他做手术的时候下去陪他两天,然后又坐车赶回老家。

5月21日

我家是独户,从我家出去三四百米的地方,汇集着几十户人家,除去两兄弟姓游,其他全姓陈。

今天上午,妈妈突然凑到我耳朵上,小声的跟我说二娘去世了(本来我打的是“死了”,可小侄子在一边大声地朗读,读到这里的时候看着我小声说:“啊,这句有点可怕。”于是我就改了),是喉癌,被活活饿死的。妈妈说她现在要去看看,这两天都要去那里帮忙,没时间管我,让我自己给自己弄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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