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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迷神引·一叶扁舟轻帆卷

一叶扁舟轻帆卷,暂泊楚江南岸。孤城暮角,引胡笳怨。水茫茫,平沙雁,旋惊散。烟敛寒林簇,画屏展。天际遥山小,黛眉浅。

旧赏轻抛,到此成游宦。觉客程劳,年光晚。异乡风物,忍萧索、当愁眼。帝城赊,秦楼阻,旅魂乱。芳草连空阔,残照满。佳人无消息,断云远。

导读:柳永终于于半百之年登第,从此开始了辗转各地的游宦生涯,这首词就是柳永于羁旅途中,夜泊楚江时所作。

羁旅成伤,游宦成恨,何日是归期

《迷神引》为柳永自度曲,分上下阕,共九十七字。自柳永之后,《迷神引》像《鹤冲天》常用于登第举子抒发志得意满之情绪一样,常常被宦游之人用来表达羁旅行役之苦。

自从登第之后,柳永开始了辗转各地为官的生活,此时的柳永褪去身上的年少轻狂,变得谨言慎行。面对迷茫的仕途,柳永大志无以舒展,内心愤懑,经常忆起往事,想起曾经的芙蓉帐暖度春宵,想起曾经的挥洒诗词笑傲人生。

可是,既入官场,考虑到自己的形象,柳永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扎入烟花柳巷眠花宿柳了。身边顿时少了很多美丽女子的环绕,突然安静了下来,这让柳永很是不习惯。加上仕途坎坷,寂寞凄清,柳永的生活宛若一潭死水,波澜不惊,杳然无味。于是,宦游各地,欣赏沿途风土人情,用笔写下自己的心声,成了柳永这一时期的生命主题。

久而久之,羁旅成伤,游宦成恨。柳永的步子越来越蹒跚,心意也越来越冷却。这样的日子,终究何时才是头啊?我还能回到过去吗?还能拥着美人如梦,还能与家人共享天伦吗?

今天,柳永又一次奔波于他乡为官的路上。

这首《迷神引》再次刻画了柳永一个羁旅劳顿、落拓苍老的低微官吏的形象。上阕全是羁旅之伤,下阕全是游宦之苦。看着如此悲苦的旷世才子,孤苦伶仃地随风飘零,无数人都要为之潸然泪下、扼腕叹息。可是,这或许就是柳永今生必须经历的劫难吧!如果不是这番“寒彻骨”,柳词也就不可能那般的“扑鼻香”了。

天色向晚,夜幕降临,我乘坐的小船收起了风帆,慢慢靠岸,今晚就暂时借宿这楚江南岸吧!瞭望天边,只有一座孤城矗立着,暮色中,城里传来声声号角,忽而又有幽怨的胡笳声。江水袅袅茫茫,一平如镜,那随风传来的号角声和胡笳声,突然惊奇了栖息于岸边的一群大雁。

再看远处的树林,团团簇簇,笼罩在暮霭中,如梦似幻,又透着些许的寒气,叫人不由紧了紧身上的衣襟。一轮弯月升起,远处的高山变得越来越小,模糊如女子刚刚画上的黛眉一般。

如若不是“一叶扁舟轻帆卷,暂泊楚江南岸”,如若不是“水茫茫”,仅看“孤城”、“暮角”和“胡笳”,这俨然就是一首穷尽边塞之苦,叫人肛肠寸断的边塞诗。唐著名边塞诗人王昌龄有诗《胡笳曲》:“城南虏已合,一夜几重围。自有金笳引,能沾出塞衣。听临关月苦,清入海风微。三奏高楼晓,胡人掩涕归。”凄婉哀怨的胡笳声,曾经让数万匈奴兵泣泪而去、不战而退。这远在边陲的胡笳声,为什么会在这楚江边上响起呢?柳永闻之,就像全身触电般,颤栗着、疼痛着。此刻的柳永又能比戍守边疆的战士幸福多少呢?戍边将士至少在心里还有一个血战沙场、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伟大梦想,身边也至少还有一群同甘共苦、亲如兄弟的战友,而柳永有什么?一无所有!

夜晚,特别是漂泊途中的夜晚,风餐露宿的羁旅之苦,音书难寄的忧思之困,最让柳永无法承受。

为了自己的理想,当初的自己轻易抛下相知相爱的佳人,如今却成了无人问津的游宦。辗转南北,舟车劳顿,去过无数地方,可是静下心来才发现,自己早已年华老去。异乡有着不一样的美丽,不同京城的繁华,不同故乡武夷山的亲切,却也别有一番风趣。只是此时此景,却萧索无味,双眼所见皆是万千愁绪。

京都渐远,秦楼楚馆更是淡出了我的生活,我的灵魂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到处漂泊,历经风吹雨打。山重水复,云飘雾散,没有佳人的消息,佳人也不知道我正经历着这样的苦楚。脚边的连天芳草,向远处蔓延着,抬头又见夕阳残照,一时之间,我似乎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今夕何夕,岁月静止了,我还能回去吗,还能看见你的美丽容颜吗?

不知道柳永是否在心里盘算过,如此舍弃佳人,远走他乡,如此羁旅劳苦,却前途无望,值得吗?我想柳永应该考虑过,只是柳永即便明白如此不值得,他也不会改变,因为这是他的梦想,卑微而又崇高的梦想。他宁愿在悲苦中经历伤痛,也不愿丢掉梦想,只做一个空壳文人。

这也是千百年来,无数人心疼柳永的原因之一。

每一首羁旅之词,都是柳永一生的真实写照,也是柳永一时的心灵之声。

因为才华横溢,年少轻狂,柳永曾经多么的心高气傲啊!因为落第,一次又一次地沉重打击,柳永心灰意冷,彷徨无措。又因为多情多义,柳永流连秦楼楚馆,快意人生,暂得一时之欢。因为中了进士,柳永又重新燃起了仕宦之梦,辗转各地为官,奋力追逐着梦想。又因为性格耿直,而致仕途受阻,壮志难酬,柳永从此羁旅成伤,游宦成恨。柳永一生真可谓苦不堪言。

柳永又以生花妙笔书写不可言之苦,于是,这苦便像美丽的玫瑰花一样,可远观,却不可近身。

如果真有来生,希望柳永再也不要如此才高八斗,更不要出生于一个世宦之家。只做一个普通人,“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名言佳句

芳草连空阔,残照满。佳人无消息,断云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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