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天结婚之后,明勋再也没见过小天,甚至失去了小天的一切联系方式。
明勋跟心心父子俩就这么孤独的生活着,偶尔会跟明阳一家人聚会,可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对话越来越少,好像除了吃饭跟看电视之外,两人再无交集。
对于这个问题,明勋只当是心心到了青春期,而自己则到了更年期。两者相遇的时候除了吵架跟冷战,好像少了些许像以前那样和睦的画面。明勋一直安慰自己,等再过几年,心心上了大学,关系既然会跟以前一样亲密,毕竟自己是他的“父亲”。
现在的心心跟平常青春期的孩子一样,孩童时期心里那个高大、威严的“父亲”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窝囊、窘迫的中年男人,甚至有些嗤之以鼻。如果可以避免见面,就尽量躲着。正如上文所说,父子俩除了吃饭跟看电视就再没有了交集。
光阴似箭,心心三年的高中生活已经进入尾声。明勋除了保证心心的营养能跟上之外也多了些许嘱咐,不过明勋知道自己的的嘱咐都是多余的,心心的学习一直不用自己操心,成绩在年级里面始终名列前茅。每次家长会明勋都会昂首挺胸,虽然都知道他只是心心的继父,可他依然在外人面前感到无比的自豪,对于对心心的夸赞更是毫不吝啬,每次都会让别的家长无地自容,自己亲生的孩子竟然都赶不上人家继子……
高考前的几个月,心心放了学便直接钻进房间继续学习,明勋多次劝阻无果,只好把做好的饭菜都端到心心房间里,然后自己回房上网,甚至都不敢再看电视,恐怕会打扰心心学习。
高考的日子很快便到了眼前,心心丝毫没有表现出高考前的紧张,可明勋却紧张到不行。每天都会叮嘱心心一定要检查好学习用具,缺什么就赶快去买。考试的时候别紧张,做题要细心,做完之后要抽出时间好好检查……
每天都是同样的话,一天能说好几遍,心心每次都不耐烦地以“别来打扰我学习”为由把他推出自己的房间。明勋也知道自己像是老太婆一样啰嗦,可每次见到心心都会控制不住的再把那些话说一遍。
三天高考Z城出奇的高温让心心他们这些莘莘学子受尽了苦头,心心恨不得想把自己泡在水缸里答题。老师每次收卷的时候都会发现试卷比发下去时厚重了许多,除了上面的笔墨,更多的是学生们不小心滴下的汗水,每张试卷都会有水印跟褶皱。
高考之后心心立马逃离Z市,由明勋出资跟着旅行社去了春城昆明散心,当然,除了心心还有菜花儿。
菜花儿的学习成绩虽然没有心心那么强悍,但至少在年级里也算是尖子生,所以两人高考完之后信心满满,并没有像其他考生一样赶忙对照网上的答案计算自己的成绩。
这趟云南之旅两人心情不错,领略了南国秀丽的风光,见识了少数民族的文化,更加促进了两人的感情……
两周的时间,每天一同吃住,虽然不是住在一个房间,但每次两人都是住隔壁。每天早上菜花儿都会去叫心心吃早饭,然后跟着旅行社的大巴四处观光。
以前的心心很反感跟着旅行社,他认为跟着旅行社出去只能算得上旅游,而他想要的,则是独自去旅行。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可这次因为想要赶快逃离明勋的“魔爪”,只好让明勋帮忙找了一个旅行社,这也是迫不得已,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孩子,没有明勋哪里会有钱呢……
为期十天的旅游即将结束,菜花儿好像一直很期待心心会跟他说些什么,可心心好像一直只关注下站的旅游景点跟旅行社的各种安排。直到回Z城的最后一天,菜花儿再也憋不住了,晚上吃过饭跑到心心房间。
对于菜花儿的突然到来,心心多少有些感到意外。当时心心正要睡觉,以便第二天早起赶去机场,可菜花儿既然来了,哪能立马把人家赶走呢。
“这么晚了,你有事?”心心打着哈欠问道。
“打扰你睡觉了……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难道你……没有什么……要跟我……”
“别磨磨叽叽的,有什么事快说,一会我还要睡觉呢。”看着突然扭扭捏捏说话磕磕巴巴的菜花儿心心不耐烦地说道。
“呃……那个……这些天玩得开心么?”菜花儿低着头红着脸问道。
“还好吧,没想到云南竟然这么好玩,以后有时间我还要来,而且是自己来,不跟团,那样会更自由一些……”说起这件事,心心来了兴致。
“到时候我还跟着你一起来行吗?”菜花儿看心心没有停的意思,便打断他的话问道。
“行啊,你愿意来就来,正好能跟我作伴,不然还真怕自己会寂寞呢。”
“那你……现在寂寞吗?”菜花儿说完便把头埋得更深了……
“嗯?什么意思啊?”心心被菜花儿的一句话问懵了,他不明白菜花儿是什么意思。
“非要人家把话给你说明白么……”菜花儿通红的脸让心心懂了一些他的意思。
“你,你要干什么……”心心下意识的抓了抓自己睡衣的领子,好像菜花儿要干什么似的。
“心心,我喜欢你……你,你,你喜欢我么?”菜花儿实在忍不住,终于把这句憋在心底许多年的话说了出来。
“……”
心心脑海突然浮现了小学时期的菜花儿,那个头发卷卷,小脸圆圆的丫头,然后是从小到现在一直以来的菜花儿……可再怎么想,心心都没想过自己跟菜花儿会演变成那种关系,在他看来,菜花儿更像是自己的妹妹……
“心心……”
心心正沉浸在回忆中,直到菜花儿叫了他一声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而心心此时的目光正好落在菜花儿早已微微隆起的胸部,心心顿时恍悟,原来自己一直看作是小妹妹的菜花儿业已张大了,发育了……
“菜花儿,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们还小,等以后上了大学……”心心不知道怎么才能跟菜花儿说清楚,只好暂时找借口敷衍。
“好吧,那我就听你的,等我们上了大学再说,但现在我们还是好朋友么?”菜花儿担心地问道。
“傻丫头,我们当然还是好朋友,而且是那种好到不能再好的朋友,嘿嘿。”心心微笑着说道。
之后两人一时无语,菜花儿只好回到自己房间。心里莫名的出现一份担心,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
菜花儿走后心心独自躺在床上,盯着酒店的天花板发呆,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各个时期的菜花儿的模样,菜花儿的一颦一笑,生气时嘟起嘴的样子,伤心时落泪的样子,以及刚才菜花儿涨红着脸跟自己表白的样子……想着想着,心心在满脑子都是菜花儿的时候竟然睡着了,梦里面还是各种菜花儿的表情,以及菜花儿可爱的模样……
自从小胖去世之后猴子便很少出现,据说猴子现在变了,不再跟以前一样吊儿郎当。猴子现在每日最喜欢去的地方竟然是教室,购买了大量高中教科书,就算平常没有课猴子都会在教室里面学习,甚至晚上回到宿舍都会学习到深夜。
至于他们宿舍的舍友,都以为猴子是因为小胖的去世,突然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可事实只有猴子自己知道,他想要跟心心和菜花儿一样考大学,也许可以说是为了菜花儿,他要考大学。
这一切心心跟菜花儿两人完全不知情,心心只当是猴子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子,已经把他们忘却了。人生来就会在每个阶段结识不同的人,最后身边那些几十年如一日的,便是一生的朋友。剩下的,便是每个人生命中都会有的过客。心心知道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也许再也找不到像小时候那样单纯快乐的日子,可毕竟猴子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所以心心打心底感谢猴子那些年的陪伴。那些日子会让他永生难忘,就像是那句话所说,“多年以后,当我们老了,一次次的悲欢离合只不过是点滴的情绪,而真正值得回忆的,是我们共同走过的岁月。还有比一起长大更令人快乐的事么?”
最后的高考猴子默默地参加了,在他自己看来,分数虽然赶不上心心,但至少也跟菜花儿差不多,所以他期待着报考,期待着菜花儿的志愿单。
从云南回来后,心心一直把自己憋在家里,除了上网跟看电视之外什么不愿意去做。明勋只能由着他,毕竟心心刚刚参加完高考,恐怕会因为自己说错话惹烦了他。
查成绩那天明勋要比心心紧张得多,在心心上网查询的时候他甚至连屏幕都不敢看,背对着电脑为心心祈祷。最后心心“哼”的冷笑了一下,当时明勋的心就凉了,难道心心没发挥好?不过当他转过身看到成绩之后心情便好了许多,心心的分数已经超过去年北京B大在S省的分数线差不多有二十分之多。
随即明勋开心把一把把心心从椅子上拽了起来,然后给了心心一个厚重的熊抱。更让心心接受不了的是明勋竟然流泪了,心心当时脑海里便浮现了一个成语——“老泪纵横”。
晚上明勋非要拉着心心去饭店吃饭,说是对心心的奖励。然后打电话通知了卓明阳一家人,在心心看来这是自己努力得来的,而且他一直坚信自己一定能考上B大,所以成绩出来之后他反倒是比明勋平静得多。
自己的侄子考上了北京B大,明阳当然很开心,坚持要为心心担负大学以后的所有开销,即便是心心以后继续考研、考博。
明勋感觉自己虽然只是继父,可心心是自己从小养大的,物资上也许不能给心心带来太大的改观,但他更不想用哥哥的钱,所以明勋没答应哥哥的要求。明阳只好不再勉强,只是给了一万元的大红包,当做贺礼。
一家人其乐融融,只可惜缺了一个女人。
晚上回到家,明勋已经有些醉了,一直抱着心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着“好儿子”,然后撅着嘴就亲心心水嫩的小脸。心心一直忍着满身酒气的明勋,可明勋尖利的胡茬扎的心心实在受不了了,使劲吃奶得劲把明勋拖进了房,帮他脱了鞋子、衣服,盖了毛毯,便转身走了。
想着即将离开这个生活多年的老房子,离开这个管教自己多年的老男人,心心顿时心情舒畅了许多,终于可以独立一生活了。
在同一天,菜花儿也查处了自己的成绩,菜花儿的成绩距离北京B大去年在S省的分数差了十七分,如果今年的分数线有所下降,菜花儿的成绩也许可以上B大。但万一今年的分数线上涨,菜花儿基本上就没戏了。
第二天心心一大早便接到了菜花儿打来的电话,心心得知以后只好安慰菜花几句。
没多久便到了报志愿的日子,菜花儿毫不犹豫的跟着心心在第一志愿填写了北京B大,而第二志愿便是北京的另一所重点大学——Y大。对于菜花儿来说,即使跟心心不能继续在一所学校上学,也要争取留在北京这座有心心在的城市。
而就在报志愿的前一天菜花儿意外接到了猴子打来的电话,猴子跟菜花儿寒暄了几句,然后便问菜花儿关于报志愿的事情,菜花儿很直白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她要去北京。随后猴子没再言语,便挂了电话,弄得菜花儿有些糊涂。
过了些时日,各大院校已经在网上公布了录取名单,心心的名字醒目地贴在北京B大官网,而菜花儿的落榜就跟心心上榜一样,早已在大家的意料之中。虽然菜花儿知道自己是在赌博,但为了心心她还是赌了,而且输了。不过菜花儿没有气馁,果然在第二志愿的那所北京重点大学Y大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这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吧。菜花儿找到自己的名字之后竟然看到了猴子的名字!
随即菜花儿又想起了报考之后猴子跟自己打的那通电话……转念一想,S省跟猴子重名的多了去了,况且猴子的学习成绩这么差,技校能毕业就算不错了,哪能考上北京的重点大学呢。而后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而是上网查询自己所在的学校跟B大的距离……
时间很快就到了开学的日子,明勋想着亲自送心心去学校,顺便自己在北京玩两天,但没想到心心却万分地不愿意。爷俩甚至为此挣得面红脖子粗,但最后还是明勋败了,他忽然发现现在的心心真的长大了,脾气简直跟他妈妈一模一样。而在他小时候的眼里自己还是他的精神支柱,每次接他放学心心都会飞快地跑到自己怀里,然后在自己怀里撒娇……逐渐地,心心长大了,逐渐地,心心要走了……
不知道心心以后还会不会回来,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次怀念起老房子,再次怀念起他小时候的“卓叔叔”。
心心是跟菜花儿一起走的,在火车站,除了明勋还有菜花儿的爸爸妈妈。
明勋不停地嘱咐心心生活上的各种琐事,心心不耐烦地听着,心却早就飞向了北京。
看着逐渐消失在检票口的心心跟菜花儿,蔡妈妈泪流不止,蔡爸爸一直在身边好言相劝。明勋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现自己原来一直这么孤单,这些年来,身边甚至没有一个倾诉对象。现在心心走了,自己连说话的伴都没了,万一有一天自己在老房子突发疾病,那后果……明勋越想越后怕,一直摇着头叹着气。
第一次到北京的心心跟菜花儿虽然因长时期坐车很是疲惫,但心情却无比兴奋。云南不比北京,那里是大部分原生态的美,而北京则是现代化国际大都市。
看着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心心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想便是自己以后一定要融入北京,再也不想回到那座小县城生活!
菜花儿跟着心心,哪里都是幸福。小丫头一直在心心身边开心着、惊讶着、欢呼着。心心感觉很是尴尬,觉得菜花儿像是村姑第一次进京一样丢人,老是引来旁人鄙夷的目光……
两所大学在地图上显示坐公车只有十几路站的距离,菜花儿对此很兴奋,一直絮叨着,原来我们两个学校就这么近啊,十几站路而已嘛。现在的她哪里知道,北京的十几站路跟自己家乡的十几站路竟然有这么大的差距,更不会想到北京的交通状况会如此令人抓狂。
为了尽快让菜花儿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心心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一个好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