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茶又称乌龙,是靖宁末年方传入京中的茶品。汤色琥珀。向怀恩侍奉于养心殿时,若有入贡的,多为他饮之。当年主仆和乐,并不以为意。
此时怀恩却甚为感动,躬身道:“难为万岁还记得。”
“二十四衙门人虽多,真正朕手里起来的,只有你和怀梁两个。若也不记得,倒是怪事了。二则厂臣差事办得好,若朕不另眼相看,倒真是冷情冷性。”我淡淡道。
怀恩忙陪笑,连声道:“万岁哪里的话。臣是养心殿出去的,差事办得成了,是主子的嘱咐,才不敢有半点懈怠。哪里敢居功呢?万岁下降隆恩,全因曾经得以侍奉于万岁身前,是臣的机缘造化。若将来万岁看着臣烦了,恼了,便让臣犄角旮旯里待着去,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反而想着,今日万岁不见臣了,臣这心里头就像空了一块似的。”
我回身向怀梁一笑道:“你看,这张嘴怎能不将朕哄得高兴。东缉事厂的事又全赖他,这样两手硬的人物,怕是但年李先生也比不上。”
怀梁笑笑,主仆又相互奉承了一阵。怀恩方才回正经事:“前儿万岁吩咐的事得了信儿了,那谢立言二十七年初时便常常出入金陵王府。也算是殿下那儿的一个长久人儿了。不过这气性忒大。他原是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四岁时看灯丢了,父母急的什么似的。又过了三四年方得了这个儿子,作母亲的愈发爱的不成样,作父亲的盼子成材也猛了火候。他自己娶了一秀才的女儿做正室,四十岁上方因无子纳了个妾。臣前日遣人去他家乡走了一趟,也不远,就在河北。听乡亲说,原来这立言曾还有一个亲妹妹,不知怎的送给了先皇后谢家府上世子作妾,后来又不声不响地没了。他这妹妹还是个远近有名的才女,当年求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儿,却终是上京去高就了。回了臣便死命地查,才查到原来这谢立言当时在京里,他那妹妹回门了一次。恰逢他老子娘在河北乡下不问事,这谢立言竟自己将个亲妹妹活活地打死,只因她给人作妾。他老子娘虽后儿知道了此事,也无法子了,只得发送他妹妹。金山银山花了无数,才保得上上下下闭紧了嘴巴,他个进士出身的底子才没给翻过来。谢府那儿,据说是打典了一箱子的祖传古扇。”
我沉吟:“这样的人……”心里却想起谢邵琦曾送给房选的那把折扇,不定也是个薄命女子拿生命与鲜血换来的呢。
怀恩见我如此,不由一时嘴快:“要是臣说,万岁怕这给事中惹了陆大人不快,想个法子倒也不难……”
我冷眼一扫,怀恩收声敛气。
他又回了东厂其他事,倒无甚要紧的。待他回完了事,我才道:“你内城的宅子近日脱手罢。”
闻言,怀恩自是一愣,脸上露出稍许惊慌的神色来。前朝禁止宦官在外私置宅邸,但屡禁不止,如今宦官在外有宅的并不只是怀恩一人。他年届而立,又是御前红人,自然有人情往来,也有家里人需安置。乍听此时将这事提出来,他倒是十分谨慎:“臣僭越,请万岁恕罪。就在这两日,臣便处理好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