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选脸上的表情一览无余。他甚至没有丝毫的掩饰,这反而显得更为虚假。
对于男女之事,早在大婚之前,就有专门的女官对我进行启蒙的教育。后来执政掌权柄,更能够看到之前所不能见的一些话本集子。因而对于这些事,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却并不一无所知。而且,我更知道除却男女阴阳调和之道外,更有一种隐秘。
虽然时光遥远,我仍然记得大婚那夜,宁国公主府中铺天盖地的朱红金碧鸾俦呈祥。燃烧着的龙凤花烛映着我浓妆却清冷的脸,一整夜。我的驸马、风华冠绝金陵的房氏公子,竟然在大婚当晚落荒而逃。那晚我所受到的屈辱,成了之后两年间我们之间相敬如冰的绝佳借口。我打定主意不让那个羞辱我的男人踏入我房门半步,并在大婚一月之后重新住回养心殿。很快,父亲病来如山倒,我沉入纷繁复杂的政务中忙得不见首尾,自然将房选抛开在一边。
尔后,我慢慢接手锦衣卫,自然也会有一些宁国公主府上的消息落入我耳中。房选的过去与后来,几乎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他年少时虽然走马章台,但绝不留宿于秦淮。他房中原来虽有丫鬟,后来却因被他美色所迷的女子太多,而全都换成了小厮伺候。至于他的那些表姐表妹抑或觊觎着他的贵族小姐,他总是趋避甚远从无不雅传出。尚公主后,他独居于宁国公主府,身边没有女子,公务闲暇也不交通朝中大臣宴饮作乐,只是饮酒作画,清静自持如同修行人。
彼时,我还为这样的房选有些许的欣慰。而我登基之后,渐渐与之亲近,房选却极其羞涩难亲。他发乎情止于礼,处处点到即止。虽然我们屡次近身相依,我却从未感受过他的情热。因而也渐生疑惑。
至于张司饰,她心思活泛我历来是知道的。但正因为心中的疑惑,我屡屡放纵她的行为。她容色殊丽,身段曼妙。若说秦淮河上的花魁尚存几分俗艳,那张司饰之美却是带着仙气了。而且,她长于香道、茶道,并非以色待人之辈。如果说房选不喜欢我,他没有理由讨厌张司饰……直至有一次张氏胆大到用香,我才开始对她有所告诫。
但是那一次,不知是应该喜悦还是失望,据张氏言,房选依旧不为所动。
我漠然看着房选脸色剧变,他语速极快带着极端的愤怒:“万岁从哪里听来这样荒唐的揣测?!”
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引起了一阵咳嗽,他眼神颤抖。
我冷冷一笑,转身挑起帐幔,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自己的鞋子,然后又在脚踏下不远处找到了自己的织金裙子。我捡起裙子来自己系上,又整了整上袄和发饰,方欲提步走出去。
而此时帐幔却又被房选撩开,房选的声音经过方才剧烈的咳嗽,仍中气十足毫无病态:“昭和,回来。”
我勾了勾唇,不禁回首向他道:“既然勉强,何必如此称朕?你若愿意,朕自有父母所起的名字。何必拿这个当初你定的年号来寒掺朕?”
听我说了这句话,房选清冷高贵的脸上终于再无丝毫的温度。他眼中的微讶和痛苦一闪而过,接着眸色沉沉,平静地注视着我,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