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梁微微阖目,借着月光,我看到他的眼角莹莹有光。
他已经三十四岁了。此时距我们相识,正好十四年。
“可是,圣人怎么办呢?”
我笑笑,道:“今生有我陪他,来生,他还有云修呀。”
有时,真的很难理解男人之间的感情。譬如房选和陆云修,他们若未遇见对方,或许各自可以成一段风流。然而不幸的是,他们生在同一个时代。既是天然的对手,也是挚友。
除却彼此,这世间放眼望去,已再无山峦。
那是怎样的相惜之情啊。
我私下曾经默想过,按照陆云修的说法,房选曾愿意为我放弃生命。可是,他自然也应该知道,若他死去,我身边就只有云修了。可能现在不会,但未来总有一天,他会替代房选的位置,站在我身边。房选是怎样骄傲而不可一世的人呵……虽然他爱我,却依旧默许。
也许,也是因为那个人是陆云修吧。
而陆云修呢?他曾经口口声声说只有我可以实现他的理想,但是到最后,他也放弃了。让他付出最多精力的,不是天下苍生,而是房选。
陆云修明明可以做更多事情,他却选择了救治一个他引以为对手和挚友的男人。
我思绪渐远,却听到身边的怀梁温和的声音:“万岁,您为何又要说这样的玩笑话。”
我仍是低眉浅笑,却有清愁悄上心头。
等我再想叫怀梁的时候,他却在我身边低声道:“万岁,到了。”
御辇一停。我抬起脸,门楣上,正是“景仁门”三个大字。
夜色如此清凉,房选独宿在碧纱橱里。一张古朴的雕花床,帐门半卷,他朝里侧身睡着。此时还不是深夜,他却是喜欢秉烛做事的人。我赤足走近,他恍若未闻的样子。
算起来,我们已有一年余未见了。
他的背影,看着又瘦了许多。薄衾顺着腰线很突兀地凹下去。露出的脊背穿着中衣,也显得前所未有的清瘦。他背对我侧卧着,我还没有看到他的脸颊,却已经知道,这是我见过他最瘦的时期。
不禁眼眶一红,却很快忍住了。
我拢了拢头发,侧身上床。掀开薄衾盖住自己,然后拥住他的后背。我心里一松,还好,还算温暖。从前他的身体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冷冰冰的。
他虽在装睡,却脊背一僵。
我无声而笑。
他不动,我的手却攀上他身侧的衣带,轻轻松松就解开了。交领随之敞开,我顺着他的肩头扯下他的中衣。房选肩头微颤,映着月光,他背上的骨骼非常明显,尤其是肩头,都有骨骼戳起的痕迹。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拥着他,哭得像个孩子。皱着眉,头一下一下撞在他的背上。
他任由我发泄了很久,才转过身来,却没有抱我。我们之间的距离反而拉开了不少。
我低下头,无声无息地蜷缩起来。他的手掌却抚上我的脸颊,用指腹在我眼下划过。他用的是左手,拇指的侧腹有些粗粝。因为常人按弦入肉的地方,他也用来抵箭。正巧是同一个位置,常人却只知他琴艺卓然,不知他箭法亦可百步穿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