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月三,换了春衣,宫里时光如箭。几乎一转眼就到了初夏。本来夏天是没有什么大事的,甚至我都无需去听经筵日讲。但是今年不同,宫里筹备着羲和的周岁宴,才显得有些忙忙碌碌的。
午后我去陪羲和玩耍,她坐在铺着软席的地上,手里抓着一个殷红的穗子,这本来是崔氏打的一个很漂亮的络子,被羲和玩着玩着就只剩下了穗子。但出人意料的是,这大半个月来,羲和一直很喜欢这个穗子。
见我来了,羲和咬着嘴唇,手里上下舞动着她的红穗子,手臂幅度之大,从自己头顶到脚下的席子上。这样子让小孩子做来,极是憨态可掬。韦尚宫笑道:“万岁,殿下是在给母皇请安呢。”
我笑着走过去,在羲和身边席地而坐。伸手摸了摸羲和的脸,软声道:“羲和是喜欢娘亲过来,才这样的,对不对?”羲和仰着脸向我笑,仿佛在赞同我的话一般。我顿了顿,把羲和抱到身上,对韦尚宫道:“既然殿下这样喜欢这个穗子,抓周的时候就把它换到传国玉玺上吧。”
韦尚宫称是,又说是不会忘的。
我摸了摸小羲和的脑袋,对韦尚宫道:“那日尚服做的小衣裳……就是羲和周岁那日穿的几套,朕都看过了。正红色固然喜庆,却不像个孩子能够压住的颜色。再者,珠冠一类的东西,那日国师也说了,孩子脖颈软,不适宜压着过重的首服。羲和虽然身份贵重,说到底还是朕的孩子,服用就是简易些,谁又能看出寒碜来呢?这样吧,上午行礼的时候,就拿朕前几日裁夏衣的那匹杭花罗,给她做一身交领的小衣裳,你们备一个绣工好些的小帽子就算是首服了,也不为不妥。”
韦尚宫略一迟疑,却还是道是。我说的那匹布料,她自然不会不知。杭花罗在宫里不是什么好料子,今年进来的所有杭花罗布匹,我只选用了一匹,裁了一身燕居穿的衣裳。夏日穿着,可坐可卧极是适意。换做小孩子穿,也是绵软好用的。只是这一匹,有些特别,是仅供上用的明黄色。
我明白韦尚宫的迟疑,道:“阿姆若是还有什么意见,现在说来。你也知道,朕初为人母,又年轻,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
韦氏原来目光低垂,闻言却略微抬起,向我道:“万岁,不知这几日国师可曾伴驾呢?”
我捏了捏羲和腋下,她咯咯咯地笑起来,一只肉嘟嘟的小手摸上了我的面颊,我顺势亲了亲她手心,才道:“只有每天上午愿意来看看羲和,别的时候,朕也管不到他。阿姆可不曾听太极宫的人说么,几时见过正主儿,不还是没日夜地在景仁宫腻着。”
我说得漫不经心,韦尚宫道:“圣人与国师亲如兄弟,待大殿下周岁之喜,恐怕一定会同来祝贺吧。”
我心口一痛,垂首一看才发现羲和一巴掌正拍在我胸口。韦尚宫急忙把她抱开,我摇了摇头,接过羲和,一面解着衣襟,一面道:“只是饿了。”
我虽然并未明言幽闭房选,但是世人皆知,房氏事败,天王失宠。房选虽然仍有王爵,却很少有人再将他当成我的夫君。再者,陆云修得势,朝中风向已变,他没有将房选视作仇敌,那么景仁宫的存在便几乎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