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风如此,非一人之力可矣。
我站在窗边,只觉得阳光破碎,然而铺洒得十分均匀,令人感到舒适。身边似乎萦绕着一道目光,然而我望向云修时,他却低垂着眼睑,不辨悲喜。
“为什么你们张口便都是皇子。你为我号脉,应当知道男女。可是朕……可是我,却不愿意提前知道。是男孩,或是女孩,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慢慢道,目光不曾离开他的面庞。他慢慢抬起眼睑,一双凤眼藏不住锦绣艳丽。
陆云修淡淡笑,慢慢收拾起桌上的药枕器具,道:“男孩女孩,的确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大多数人总是期盼你腹中是个男孩,讨个口彩罢了。其实你心里何尝不希望是男孩呢?只是你又害怕是女孩儿。所以你不愿意知道,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是男孩儿,他将来继承大乾,就不会和你一样累。但其实,我倒是觉得,男孩儿女孩儿都是一样的,你是他们的母亲,你一样身居九五,以威势王天下。只要你足够强,没有人敢说不。”
云修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连,他的目光极其美丽,如同雪白的狐狸,可偏偏此刻神情,是一种难以令人拒绝的目光。我似乎被他说动了。
“也罢。左右我都已经提前交代钱先生,无论男女,胎儿出生之后都会颁赦。”
他似乎有些吃惊,继而才释然一笑,款款道:“这却不是因为胎儿男女了。你大概以后不准备要别的孩子了,还是不准备要……别的男人?”
我有些恼怒,脸上也烧起来,有些火辣辣的,仿佛是羞赧,又是愤怒,道:“陆云修,你知道朕最恨你什么。”
“你恨我懂得,恨我不掩藏,恨我不欺骗。”
宫变之后,看着九天的孩子就要落地,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既是噤若寒蝉,又是无言等待。连空气里似乎都飘荡着不明所以的期盼。
只有钱阁老府上,不动声色地办起喜事。我的表姐谢氏邵雅,终于嫁给钱先生之子钱希文为妻。昔日王妃,成为钱府的少夫人。即便邵雅已是二嫁,希文也是再娶,婚礼却一板一眼,极其讲究。
这讲究,并不是王侯之家金山银山铺陈出的富丽堂皇,而是一种低调的体面。从下聘过六礼,到正式大婚,用了快一年的时间。一件一件,极是遵循古礼。便是急,也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了五月里。
邵雅也重操针线,为自己绣了一身嫁衣。她的凤冠霞帔自然是宫中赏赐的,嫁衣却可以自己发挥。不像从前嫁入王府时,她必须穿王妃朝服出嫁。至于嫁妆,因为她初嫁时宫中并不宽裕,赏赐不过是面子上的物件罢了,此番我便一次又一次地给她添妆。及至四添,舅母亲自入宫辞谢,最后邵雅是带着七十二抬嫁妆出谢府大门。
邵雅出嫁那日,正是一个晴天。天气却并不十分地热,这在五月中旬的京城极是难得。谢府于城北,钱府于长安门外,送嫁的队伍几乎横穿整个京城。
这一日,京城万人空巷,只为一睹这场世家与权臣的盛大联姻。
我本来应该亲自到场观礼。但一是怕他们拘束,二是身体拖累。本来结婚这样的事,就是男女一生中极其重要的时刻,希望万众瞩目,若是我去了,看皇帝的人或许就会比看新人的更多了。我自己身体也笨重,怀梁等人几次旁敲侧击,希望我不要出宫观礼,不然会给锦衣卫、御马监造成极大的压力。饶是如此,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不得不倾巢出动,以保障京城的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