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有内人常喜欢将容貌出众的阮直和怀梁放在一块儿比较,以前怀梁还是御用监掌印的时候,就曾有人拿他来衬托阮直的美貌:“若是御马监阮先生在中官,你们何至于只认得吴先生。”这话时至今日我记得,却是因为不大以为是,在我眼里,怀梁并不仅仅是因为面容俊秀,才得以至御前。他是服侍我的人中,最为用心的,几乎不思别事。我可以全身心地信任他,自然觉得他是顶好的。而且他即便是单单立在那里,通身的气韵也是一般内使难以比拟的儒雅周正。
他两人不常一块儿出现,这般相携而来,养心殿那些个年轻的内人们自然目不转睛地看,唯恐错过一个瞬间。几乎目送到了御前。阮直一贯亲近又讨好的样子,问了安就开始嘘寒问暖,说了许多禁卫安排之事。怀梁只是静静地立在一边,听着阮直的陈述与安排。
房选问他的意见,怀梁恭敬地向房选拱手作揖,才道:“回圣人,臣是新近与都知监事务,尚在学习之中。阮先生长随御驾,十分周全,臣自当洗耳恭听然后从之,不敢妄议。”
我侧脸望着房选,他若有所思,继而才道:“如此,就只能叨扰二位先生了。”
房选这种话说的最是得体,阮直和怀梁忙相谢。
我听他们说了许久,才道:“你们说明日就去,太早了,不如耽搁几日吧。因为朕想去住到腊月里,再回宫过年。老师年纪也大了,今年想让他带上家眷一同去。还有勋戚,也不能少。本来在前朝,至汤泉行宫汤沐,就是君臣同乐之事。”
房选望了望我,笑道:“君臣同乐确是万岁恩典,只是,万岁愿意住到腊月里,却还带着臣工,多少有些不便了。”
我顺着他的意思细想了想,才觉得自己确是失策,原来父亲和臣工一起去汤泉行宫沐浴,朝中传为美谈,受邀者以为天恩浩荡,欣喜不已。可他们都是男人,又只住三四日,也可以同汤沐浴,我却不能。而让他们带上家眷,又要住上一个多月,委实多有不便。
心里有些微微的不愉快,却仍然端雅坐着,望房选而笑:“是朕失察。那就比着从前父亲在避暑山庄的例吧,只带老师一家去,每日召对阁臣,机要事奏闻即可。先前,内阁说漠北大定的事儿要告庙,朕也有意做一次大射礼,腊月必然及早回来。”
房选这才勉强满意,点了头让人安排去了。
待他二人走了,韦尚宫和卫氏就引着我进体顺堂,今日是沐发的日子,我又出了一趟宫,必不能少的。去体顺堂要穿过后殿东梢间和东阁,我惯用的卧室。见我盯着自己的月洞门床帐看了几眼,韦尚宫开口问道:“万岁在前殿也住了几日了,今日沐发毕,不如就歇在这儿吧。”
我自然知道韦尚宫的意思,一直住在斋戒的地方的确不成个样子,她也总希望我和房选好的,自然不希望我独宿。谁想我却仰着脸一笑,道:“不,阿姆,朕今日歇在西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