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摇头,“这些都是我不满十岁时读的。后来再读,不过是为了殿试出题。”
房选便摇头而笑,只是道:“若你还是要看书,不如读史书吧。”
我点头应承,忽然想到一事,遂笑道:“你原有举人功名,若想要参加会试,倒也不是使不得。只可惜现在无事,明年科举之年,兴许就不会这么清闲了。”
“我并不想着参加科举。状元榜眼,不过封侯拜相,位极人臣。我如今已在其位,又何必下求。再者,即便是参加会试,又如何让考官不徇私舞弊呢?”
我拍手笑道:“若是你拜钱先生门下,他定然不会徇私。”
房选仍是摇头,道:“他不看我面,也看你面罢?这是一。再者,便是我家中人,你知道我还有一个弟弟,读书极好,虽然年仅十一岁,却超于我当年许多矣。但我与父母亲议定,不必令他参加童试考取功名。只要我在位一日,无论下官再如何清正,照顾都是不能免的。他有爵位,以后自然有人奉养,不必落人口舌。况且他自己也不愿以兄长之故进位。房迮且是如此,何况我自己呢?”
我听了,长叹,道:“始政,是我拖累你了。”
他笑道:“此言差矣。若非皇族,古今难有异姓之王,你焉知我愿意如同宋顾庭、郑澜他们那般宦海挣扎,为一个难以保证的未来趋炎附势。”
虽知是房选有意宽慰,但听了却也很受用。因为高凌青云之上,才是今日房选。若他也如那些人一样十年寒窗,步步攀爬,又怎能有今日的风仪,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清贵。
见我良久沉默,房选问道:“我听闻李延吉又请辞去泰陵?”
我望了一眼房选,垂下眼睑,顿时有些心绪。“确有此事。但我仍然回绝。今日我来,本也是为此事。我想知道,你怎样想?”
房选慢慢转过身去,只将清俊的侧脸留给我。他目光远望庭院中碧树红墙,虽淡若秋月,却仍然充溢着坚执的力量。
“我想说的话,也许你并不爱听。”房选一顿,继而才道:“这几年,我们手上染血太多。尤其是内臣们,他们虽形容如男子,却为皇家奉献一切,断子绝孙。李延吉尚且如此。不知有多少人诅咒我们没有孩子……”
我立刻摇头,声音有些尖利:“房选。我不信这些。”
房选转过身来,失笑道:“我就说你不爱听。”
“有没有孩子,和这个无关。况且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一定会。”我保证道。
我深吸一口气,对房选展开一个笑容,道:“至于李延吉,我给过他生路的。他曾说过想要去泰陵,我一次不允,他遂留在宫中。那时我想,虽然不愿意让他久伴于我母后身边,但他若愿意走,我还是愿意让他安度晚年的。还有一个原因,那时我初登基,尚动不得他。可是现在不同了,我忍耐了多久,他权势盛时我还年小……有一次,父亲出巡,我遂得逃学还宫。想要玩耍,却又不敢让母亲知道。那****躲在坤宁宫帐幔之后……始政,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他紧紧地抱着我母亲……她是中宫皇后啊,这样,怎堪母仪天下?为人子女,本来不应言父母之过。我之所以隐忍至今,是不想伤父母体面。但是李延吉这个人,时至今日,决计留不得。”
房选沉默良久,忽然抬头道:“所以,你当日是不愿效法贞顺皇后,才让怀梁远离金陵。”
我捂住耳朵,厉声道:“怎可同日而语!”
①玉色:这里的玉色是指一种明亮的淡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