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丫:“这天,西弟小漾正在学校上课,接到齐文允的电话,说检察院的郭老黑喊他去一趟,不知道是为什么事情。西弟小漾也不知道法律程序,不知道这是非法传讯,只说:‘你如果要去,不要一个人去,喊一个人陪你去。’
“齐文允去了。郭老黑把病历还有一本法律书翻给他看,说:‘现在是三处轻伤,你打算怎么办吧?’
“齐文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不是他打的,是吴大海在掼他在地的时候把她撞到铁炉子上的,不是他的责任;但尽管这样,从人道主义的角度考虑他还是愿意支付全部医药费。
“但郭老黑说:‘医药费,仅仅是医药费那么简单?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不配我把你请到检察院来!’然后指着刑法书上的一页,用红笔勾出来说:‘轻伤是要负刑事责任的,一年以上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而且出来后工作也就没有了。’
“齐文允说:‘我是冤枉的,我根本就没有动手打她!’
“郭老黑说:‘你小子不要给我装糊涂,伤情鉴定就摆在这里,你打了也是打,没打也是打,难道你还能逃得过去?’说逮捕令由他签发,黑道白道上都有他的人,他要想和他斗,门都没有!
“‘原来是有他在后面操纵,吴大海一家才有恃无恐。看来他们是早就计划好了的,这完全就是一个圈套。’西弟小漾说,‘那他喊你去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说,如果我不想坐牢,不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就按他所说的去做,把十万后补款拿给吴大海,让他继续承建,伤人的事一笔勾销。否则的话就判我坐牢,叫我妻离子散。’
“‘你怎么说?’
“‘我说,我没那么多钱。他就说:你小子别骗我,你家里共有多少家底我清楚得很,你现在至少还有十五万!又说,如果我现在真拿不出钱的话,他可以介绍我去借高利贷。最后我只好说,我想想办法。’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齐文允说,‘目前只能拖着,等她把伤养好了再说。因为如果真要给他们这么多钱的话,我们的钱就超了。’
“西弟小漾说:‘不只是超出去的问题!而是他们根本就不会再建,只不过想借这件事再敲诈一笔!’
“这件事在西弟小漾的心里留下阴影,因为她感觉他们根本无力去对抗外面的人。不久,她听到学校有人传言,说齐文允和她不仅不还钱还把一个很穷困人家的妇女打伤了住院。西弟小漾只感到愤慨不已,可是却无处争辩,因为事实确实是婆婆在医院里照顾着病人,如果不是他们打了,为什么要去照顾呢?鉴于自己种种不利的处境,婆婆叫她去找一找蒋权,看是否能帮助他们。
“西弟小漾含泪把齐文允遭陷害的事情说了,胡老师似乎也很同情,她转向蒋权:‘你和郭老黑熟悉,你看你说的话他是不是会听?’
“当然蒋权并不是很乐意,说:‘他这个人一般别人说话不会听。’
“胡老师也没有勉强,等他上楼后,推了推西弟小漾,使眼色说:‘他这个人心软,你再上去求求他。’
“西弟小漾其实也明白上去就意味着什么,但还是去了。她一言不发地坐在书房门口的一张椅子上,忽然忍不住哭出了声。她知道蒋权不理她,是因为她没有回信,可是这件事情能怪得了她吗?她能爱他吗?蒋权从书房的窗户过来,拉她起来,顺便把书房的门关上,说:‘何苦呢?这样为难自己?’
“西弟小漾没有回答,用自己的头摩擦着他的肩膀说:‘难道这件事情能怪我吗?’
“‘不怪你,不怪你。怪我行了吗?’蒋权说。
“‘就是怪你!是你让我造成目前的窘境!’西弟小漾说,又要哭了起来。然而蒋权却‘呵呵’笑了,把她拥吻到床上解开她身上的衣服说:‘怪我行了吧?怪我太爱你了!’
“‘你可不能伤害我。’西弟小漾轻轻啜泣着说,这是她唯一还希望的。
“‘我不伤害你……’
“西弟小漾整理好衣服起床后,蒋权当着她的面给郭老黑打了个电话:‘老郭,是我。我怎么听说你把一个叫齐文允的喊去检察院恐吓,借他家和包工头的一件很小的事情敲诈他一大笔钱财?’
“‘没有,没有。这是绝没有的事。我只不过想出面替他们解决这件纠纷。因为他把我一个表妹打伤了住院。’
“‘住院的医药费他不是已经付了吗?也有人在那里很好照顾。你就不要再为难他了。他是我一个远房亲戚。’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劝劝我的表妹表妹夫们。’
“‘只要你不在中间出什么馊主意,我就感谢你了。’蒋权呵呵笑说。
“‘没有,没有。’
“‘不要再为难他们了。’
“‘是。’
“放下电话,他对西弟小漾说: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西弟小漾没有说话。对他来说,这是这么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而她却非要奉献自己的肉体才行。可她为什么还要爱他呢?那么爱他,甚至希望自己的身体里能有他的一个孩子回家。
“‘以后可不能不给我回短信了。’他继续说。
“‘只是你至少不能在他在家的时候给我发短信。’西弟小漾说。
“‘那我怎么才能知道他是在家还是不在家呢?’
“‘你要是有心,会知道的。’西弟小漾说。
“接下来,陡然之间,她和胡老师的关系还好了。她和蒋权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浓情蜜意。当她有时候只是短暂地和他在一起,她会说:‘我真希望我的肚子里能有我们孩子的生命。这样我就不会感觉离开你太长时间。’
“‘那就带一个我们的孩子回去?’他这样问。
“‘不行的,齐文允在家里。’她还是有所顾忌。
“‘离婚好不好?’他问。
“‘是你也离吗?’她问。
“‘我不离,是你。’他说。
“她就知道是这样的,没有说话,下了车去。
“虽然蒋权给郭老黑打过电话,郭老黑也保证,他会尽量说服吴大海他们。但实际并没有给齐文允带来什么帮助。婆婆依然是每天起早贪黑出去,到后来因为难跑索性连晚上也不回来,在医院里陪护病人,中途回来几分钟也是叹气。因为她每天尽心竭力地去做:给病人还有那两个瘫子买菜、做饭菜,给病人送饭菜,楼上楼下地开单子拿药,照顾病人吊盐水,完事扶她上完厕所以后,再急着回来收拾打扫吴大海家的卫生,做下午的饭菜,给那两个瘫子洗换下来的衣服……吴大海他们却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的意思。他们想着法地叫那些流氓恶棍刺激她,说:‘喊你的儿子来!打了人,这么轻易地就逃脱啦?喊他来给病人端屎端尿,也洗洗内裤!你这个老婆子做的这些不算!一定要他亲自来!’又说:‘这些东西有什么营养,把它倒了,回家去重新做来!’
“可是西弟小漾知道这些事情后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她知道,郭老黑明显不过是为了敷衍蒋权,而蒋权除了表面的劝说外也不会真正对齐文允的事情上心。或许他还巴不得齐文允这艘没用的船早点沉,这样西弟小漾就会真正属于他一个人。因此她只能向婆婆提议:‘要不,我们不去照顾了?’
“‘我再坚持几天,如果到了一个月她还不出院,我就回来不再去了。’婆婆稍微缓一口气过来说。
“但是这天婆婆却再也支撑不住了,她回来对西弟小漾说:‘明明能够出院回家休养了,她也不出院。我已经实在支撑不住了。’
“西弟小漾看她脸色发白,嘴唇发青,一副筋疲力尽喘不过气来的样子,说:‘既然是这样,今天晚上你就不要去了。明天我就去给派出所的石警官说一声。’而后为了说服她继续说:‘其实我们无论照顾不照顾她,她都是要和我们撕破脸的,我们为什么还要受他们的凌辱下去?我们还有房子的事情,房子的事情才是大事情。他们正是看准了这点拿这件事威胁我们,希望我们能主动提出来,答应他们的条件,再额外地多补助他们十万块钱或就像他们说的拿出十万块钱让他们继续承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们就会一直这么折磨我们下去。’
“‘我也看出来了,他们就是想拿房子的事情和我们做交易,他们也害怕我们就房子的事情起诉他们。’
“‘可是这可能吗?这不是抢劫吗?所以无论你怎么做,他都是不打算放过我们的!’
“‘你去把饭菜做好,我给她把饭菜送去后就回来,明天再也不去了。’婆婆说。
“西弟小漾知道她是害怕她在医院里等不到她的饭菜,他们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所以答应了她去做饭菜,把饭菜交到她手里的时候说:‘你去的时候坐出租车去!早点去早点回。你要是到了七点半还不回来我就打电话。’
“她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些担心,好像婆婆此去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
“八点过钟了,婆婆还是没有回来,西弟小漾忽然有些急了。她拨通了婆婆的电话,但是电话没人接,只听到里面有人在威胁:‘你回,你回,你要是敢回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们就把她的两个瘫子抬到你的家里!’
“西弟小漾想:‘婆婆一定是被困脱不开身了!’她一阵风似的跑下楼去,连着招了好几辆出租车都没有停。恰齐文允这时打电话回来问家里的情况,西弟小漾便哭着向他说了:‘妈已经累垮了,她说把饭菜送去后就回来休息,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我打电话去,也没人接,只听到有人在威胁,说她要是敢回来,就把他们的那两个瘫子抬到我们的家里!我现在正急着赶往医院——’
“她招一辆出租车钻进去,很快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医院的门口警笛声大作,西弟小漾的车被拦在了后面。西弟小漾不由一阵骇然,心说:‘完了,婆婆出事了!’旋风似的下车跑进大门,拉住一个警察问:‘我的婆婆在哪里?’然而警察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说:‘一个疯子,一个疯子打的电话,说这里面有个老人要自杀。可是,我们在这里面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人要自杀。’
“西弟小漾便想:‘肯定是齐文允打的电话!’果然,齐文允打来电话,问:‘妈怎么样了?她在哪里?’西弟小漾便说:‘我也不知道,我还刚到。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我遇到了很多警察,他们也说没什么事情。’
“她去郭德英的病房,婆婆没在,只是郭德英和吴大海,两个人都一副很老实的样子没有说话。西弟小漾问他们:‘我妈呢?你们把她弄到了哪里?’
“吴大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谁知道她是跑去了哪里?刚才她还在这里。’
“西弟小漾气愤地出来,走廊、楼顶、厕所都找遍了,才在凉亭后的阴影里找到了在那里正襟危坐的婆婆。看到她疲劳无助的样子,西弟小漾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家人是这么的风雨飘摇、危在旦夕,唯有彼此取暖才能渡过难关。
“‘他们不让我回去,’婆婆说,‘说我要是敢回去,他们就把她的那两个瘫子抬到我的家里。我当时是气得哆嗦得没办法,只想死在他们的面前,想要是我的死能使他们停止迫害我的儿子,我就是死了也值。可是后来我又想,我就齐文允这么一个儿子,他就我这么一个疼他爱他的人,我要是死了他岂不是更可怜?我想打电话给你,但是他们把我的手机抢了,扔在地上,说:你就是想报警都不行!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警车就来了。他们听到警笛声后散开了,郭老黑警告我说:什么都不准说!我知道,就算是我说,警察也不会相信我,所以警察来了以后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趁这个机会到这里来坐。我实在是太累了,脑子里乱哄哄的。’
“‘为什么?你明明可以说的?这样他们就可以放你回去了!’西弟小漾说。
“‘不,今天晚上我还不能回去。我要你明天早上去把这一切告诉了石警官我再回去!’
“西弟小漾知道她还是怕吴大海、郭老黑他们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怕他们找上自己的家门,毁坏家里的一切东西,或把两个瘫子抬到她的家里,因此什么话也没说——她虽然不相信会有这种可能发生,但是却非常理解婆婆此刻害怕的心情。
“她给齐文允打了一个电话:‘我已经找到妈了,可是她不愿意跟我回去,说要等明天早上把一切真相告诉了石警官她再回去。’
“‘那你就多陪陪她,她禁不起这样的惊吓!’齐文允忽然哽咽了起来,想起母亲替他受了多少罪,而他竟然保护不了她。
“因此这天西弟小漾陪她在医院里说话,陪到很晚,一直到把她安抚下去没事了才徒步回家。一路上她想了许多,想她的命运和这个家是息息相关的,想她的存在对于这个家是多么重要。而胡老师和蒋权……她不禁为他们的丑陋感到耻辱,为自己的耻辱感到悲哀。
“‘我该怎么做,才能为我的家人和自己所原谅?’她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蒋权这样下去了,她要一心一意保护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