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丫:“西弟小漾和秦枫做了三年的情人。但是自从齐文允喝醉酒到厂里找过她后,秦枫明显对她冷淡多了。西弟小漾想:‘他是看不起我了吗?想到我和这么一个龌龊让他看不起的男人在一起,和他分享同一个女人?还是听说了女教师自杀的事,恐惧这里男人的畸形报复心理?或者不管怎么说,他都到了应该冷淡我的时候?’
“‘既然是这样的话,’她对自己说,‘那就结束吧,不管怎么说,我都不愿在贬低了齐文允的同时,还贬低了我。’
“西弟小漾正自失落,不知道她和秦枫的这段感情将演变为什么,是随风而散呢,还是因为受到伤害变成彼此的耻辱仇恨——因为从很多电视剧的故事情节来看,是后者——有一天秦枫带回来一个女人。秦枫和秦枫的弟妹们都很高兴,很热心地招待。西弟小漾开始还想:‘她准是他们的什么亲戚。’但过了一段时间,却听说秦枫要和这个女人结婚。西弟小漾犹如重病了似的,本来不想问的,但还是忍不住——她确实需要弄清楚,以决定她的去留。她用外面的公用电话给秦枫打了一个留言电话,然后就在路边的一个黑暗中等着。
“一会儿秦枫开车过来,把她带上车来,问:‘找我有什么事?’
“西弟小漾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要结婚了吗?’末了,她还是问。
“秦枫沉默了片刻,还是说:‘是的,这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她是我同学的一个妹妹,比你大许多。因为害怕直接对你讲,你会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决定还是暂时缓一缓,等你听到了一点风声,自己来适应这件事情。’
“‘你不是说过,只要不是我,你不会和任何人结婚、也不想结婚的吗?’西弟小漾问,可见自己是多么幼稚天真。
“‘我以前是这样想的,’秦枫解释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不是我有多爱她,而是我需要一个人在我的身边照顾我。你知道前面一段时间,我胆结石动手术,非常不方便。可是你能在我的身边照顾我吗?’顿了顿又说:‘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可是机会没办法实现,我们要在一起的障碍太多。这里人的情况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
“西弟小漾于是明白,他确实有害怕齐文允的嫌疑了。想想他所说的生病需要一个人的照顾,也确实是她没办法做到的事。所以,这能怪谁呢?她有什么理由要他保持单身呢?
“‘不过你放心,就算是我结了婚,我还会和以前一样爱你,如果可以,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出去。’
“‘你这样做明显不过是为了安慰我。既然你都已经害怕了,为什么结婚后还要和我?再说,你不觉得对不起她吗?真正你结了婚,你不会再爱我了,我也不会再爱你。再和以前一样出去,不仅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即使能够做到,那也不会是以前的感情了。为了让这段感情不以虚伪的应付收场,到时弄得不欢而散,现在就说明了及时地分开是最好的办法。否则我会有一种被耍的感觉,到时会恨你,为了你抑郁而终。’西弟小漾说,她现在已经有这种感觉了。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伤害你,不希望你以后会恨我。’
“西弟小漾想:‘原来男人都是这么懦弱的动物。’然后说:‘我不会恨你,也不会怪你,只要你对我说出了实情;但是我也不会留下来祝福你。眼看着你在我的面前走向另一个女人,莫如用刀挖了我的心!所以在你结婚之前,我会尽早离开。’西弟小漾说话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哭腔。
“‘对不起,’秦枫说,最后一次出于愧疚而不是爱把她揽入怀中,‘我不想伤害你,但这是我们必然的结局。你不能离婚,我也不能不再娶。只要你愿意,你仍然可以留下来工作,我不知道你没有工作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西弟小漾知道,他这句话同情是真的,实质却是违心的,他其实也希望她早点离开,以免影响他的生活,只是在表面应付的过程中,他做不了那么绝情。但她是不会叫他为难的,也不会因为这个而让他同情。至于她回家后要过的是什么生活,完全与他无关。
“‘不,我不会留下。所以明天我就会去找华总辞职。你也不用为难。这不是我所需要的。’她从秦枫的怀抱挣脱开来,要下车。
“‘那么,好吧。’他伸出一只手,象征告别地握了握她的一只手,‘如果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的,请不要犹豫,告诉我。’
“‘我还从来没被生活的困难打倒过,所以我不会再找你的。’这句话与其是说给自己,还不如是说给他听,叫他放心。她很清楚地明白,现在唯一剩下能够保留自己尊严的方式就是:回到她自己的生活当中去,就算她和齐文允在一起过的是被折磨的生活,她也要回去,从此以后再不联系。
“西弟小漾第二天就向华总辞了职。虽然他说了很多话,表现出真情的遗憾和对不起,西弟小漾还是没有能为这个让她进水泥厂、给了她这么多关爱这么高职位、一心想要成全她和秦枫的功不可没的老人的话所感动。她的眼里虽然流出了眼泪,但不是感谢和感动的泪水,而是她的心里痛得开出花来的泪水。她在心里嘲笑自己,三年前她还想过和这个慈祥的老人共度一生,可是现在,再没有这种感觉了。看来人是多么善变的动物啊,就连自己也不能相信自己。
“后来她对我说:‘你要问我这世上有真的感情吗?我会说有,那是在热恋的时候、失去的时候或一个人极度脆弱的时候。’
“西弟小漾回到了家,虽竭力掩饰,努力支撑,还是不知不觉病了下去。她对齐文允说:‘给我一个星期,给我一个星期好吗?’她相信,只要齐文允一个星期不为难她,让她一个人挺过去,她不仅能放下对秦枫的爱,也能一心一意对他。但齐文允这时偏偏不能饶过她。他不知是从哪儿听说了秦枫要结婚的消息,不由分说把西弟小漾从床上拖拽起来,说:‘起来!起来!你在家里病着起不来了,人家秦枫却要结婚了!我以为你心情不好生病、辞职回来是为了什么,却原来是秦枫要结婚了,人家不要你了!’
“西弟小漾被拖拽得非常难受,肩胛骨被扯着,腹部也露了出来。但尽管如此,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觉自己都快要断气了,她也没有哀求,只是说:‘你要是受不了,我们离婚吧!’她真希望自己能够离开,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即使是死,她也愿意。
“但齐文允说:‘你休想!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我要折磨你,一直折磨你到死!’说着上来,把她的衣服裤子剥光,骑在了她的身上。
“‘告诉你,这是奸尸,奸尸,知道吗?’西弟小漾一点力气都没地说,她现在觉得已和死人无异。
“‘好啊,很好啊!’齐文允说,‘死人我也要,而且她还会更听话。’
“‘我不会再感到欠下你的了,’西弟小漾说,转而又笑,‘我为什么会感到欠下你的呢?我能不恨你就是好的。’
“‘你只管恨我,只管恨,我叫你恨!’齐文允说,反而更加大了折磨她的力度。
“她忽然想起了物检室一个女同事的话:‘我要是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就算是我平时打不过他吧,但他总有睡着的时候,我就不相信我会弄不死他!’
“‘会的,等我好了,哪天,也许会的。’她对自己说。
“从这天开始就没人上来喊她吃饭,也没人给她送饭。她听到婆婆对下面的人说:‘谁也不允许上去喊她吃饭!’
“她的身体被饿成了薄薄的一片,奄奄一息。
“壮壮上来看她:‘妈,你怎么不下去吃饭啊?他们为什么不让你吃饭啊?’
“西弟小漾含笑擦了擦眼泪:‘妈妈现在还不想吃,等我想吃了我会自己买。’她知道她对壮壮的感情,完全是因为庄牧,但壮壮对她却是真的母子之情。
“‘那我去给你买吧,你要吃什么?’
“‘妈妈现在什么也不想吃。’
“齐文允从外面进来,把盛给她的一碗饭放到她的手上,说:‘吃,免得饿死了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西弟小漾一边吃着,一边眼泪落进碗里。
“这天晚上,西弟小漾被喊下去和他们一起吃饭,说是看在壮壮的面上,并不是真的原谅她。西弟小漾一直都没有说话,吃得也少,心里的一点什么都会让她颤抖地哭。婆婆说:‘不要再哭啦!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做了这样对不起人的事情,你还希望我们马上就能原谅你?’
“齐文允横了西弟小漾一眼。
“但是这样过了两天,齐文允和婆婆竟然合起谋来要她把她辞职出来一次性所结两个月的工资三千块钱拿出来。西弟小漾知道他们是想把她的三千块钱拿走,好叫她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因此他们怎么说,她就是不答应。最后,齐文允恼了,说:‘你打算从此在这个家白吃白喝白住是吗?告诉你,我们是不会白养着你的!把生活费拿出来!’
“西弟小漾不为所动地说:‘你们顶多又是威胁不让我吃饭了,我不吃就是。’
“‘你不吃可以,那么壮壮的,把壮壮的生活费拿出来!你一天是他的母亲,就要负一天抚养他的责任!’
“西弟小漾泪流进心里,哽咽一声说:‘想不到你的智商还真是高,我平常还真是低估你了!那么好,把壮壮给我,我们离婚,我一个人抚养好不好?’
“‘想要离婚可以,想要离开这里也行,把这么多年在这个家吃住的费用拿出来——六七年吃住的费用,算算是多少钱。把这笔钱拿出来,我就放了你。但壮壮是绝不可能跟你走的,谁知道你是把他拿去卖了还是让他去做其他的什么!’
“西弟小漾流泪苦笑:她算是嫁给这个世上最冠名堂皇的好男人了!她嫁给他,嫁进这个家里,连个本地的乡下人都不如,没有要过他们一分钱彩礼;这么多年,除了给西弟小漾买过的一件衣服,后来这件衣服还被小幽穿了去,他再没有给她买过其他东西;反而是她,只要给自己买东西,就要买给一家人,否则就要被冠上自私的罪名,有时因为买得便宜一些了,齐文允还要找她闹,说就是买这样的东西送给他母亲?平时只要有钱,齐文允也总是先拿她的钱用,然后才是他自己的和他母亲的钱……可是现在,她竟然欠下他们这么多钱!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给他们做了这么多年被欺压的保姆,给他做了这么多年被蹂躏的妻子,她是不是也应该要一笔保姆费和性服务费呢?
“她没有说这样的话,不是因为她没有把自己看成是保姆和妓女,而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连保姆和妓女都不如。
“‘保姆,你们要是对我不好,我还可以走人;妓女,你要是不拿钱,我还可以不干!’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一笔钱啊,那样她绝不会吝啬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