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丫:“不过,小幽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为了保密,她母亲严令她:‘哪儿也不准去!’除了极好的几个朋友和亲戚,其他人来,她都必须回避。她不能到她的外公外婆家坐一坐,因为他们会觉得这样一个人进家是晦气;她很少站在外面的院坝透透气,她母亲也生怕别人会发现。因为她整天无所事事,除了吃睡,就是看电视,什么也不愿意做,这样就显得日子尤其难熬;她对男人的强烈渴望,也使她对孩子没有了心肠,只想早点摆脱掉这个包袱出去。因为涉及保密,生产的那天,他们没打算送医院,也没打算请接生婆,而是由公公和婆婆两个人接生。
“齐文允开始反对,说:‘到外面去请一个接生婆!’
“婆婆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爸爸在乡下的时候经常帮人接生!’
“西弟小漾笑:‘是啊,有什么呢?公公能给儿媳妇做小产手术,有什么不可以给女儿接生?’
“十月底的一天,小幽终于生了,生的还是个男孩,一家人都很高兴,小幽也很高兴。公公婆婆自称爷爷奶奶,称齐文允和西弟小漾为爸爸妈妈。西弟小漾飞红了脸,她始终觉得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不是自己的孩子。齐文允虽然当时回应了一声:‘来,给爸爸看看。’但还是经常坐在他的鸽子笼里,不管事情。
“齐文允的父母说:‘你哪像是个当爸爸的人!’他这才嘻嘻笑着不情愿地下来给孩子洗尿片,或是做吃的东西。
“一个星期后,小幽下床了,她仍然还是吃了睡,睡了吃,因为婆婆不让她出去,说:‘不能出去吹风。’也不让她看电视,‘怕伤着眼睛’。这样,两个星期过去后,她开始忍不住了,说:‘我不走远,我就在附近走走,我也不去别人家里。’
“婆婆说:‘小幽,要是不想要命,你就出去。’
“但是到第四个星期,公公在乡下的儿子家出了点事情,婆婆和公公必须要去几天。她一边把婴儿包好背上,提上婴儿需要换洗的衣服和尿片,还有奶瓶奶粉等,一边对齐文允说:‘我知道你们不会照顾孩子,所以把孩子带去。你在家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小幽照顾好看好,不要让她出去!’
“齐文允说了一句:‘得令!’因为他正烦这段时间被喊着做这样事情那样事情,心想:照顾一个大人总比照顾大人孩子好。
“晚饭后,他对小幽说:‘不准出去哈,早点睡!’
“小幽说:‘是了哩,我不出去!’
“但是第二天白天,齐文允不知道她是出去了还是给什么人打过电话,有人打电话过来说:明天上午九点钟的车,喊她早一点到。
“齐文允不由骂了一句,把四点多钟还在床上睡的小幽叫醒,问:‘你是给什么人打过电话还是出去了,又打算到哪里去?’
“小幽矢口否认,说:‘我哪儿也没有去,也没有给什么人打过电话。你看到的,我吃饭过后一直在睡。’
“齐文允说:‘你最好老老实实地给我待在家里,不要跟我耍什么心眼!’
“小幽一脸无辜地说:‘是了哩!我答应妈的,哪儿也不去!’
“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西弟小漾刚到家,就听到从外面打麻将回来的齐文允的外公把一包东西丢在齐文允的面前,说:‘这两天你不把小幽给看好了,她把包裹放在了别人家里,想跑哩!幸好我在他家打麻将,无意中听说了这件事情,把她的东西要了回来……’
“齐文允咬牙切齿地‘嗯——’了一声,举起拳头,着实想把她打一顿,但是想想母亲不在家,不敢对她怎么样,只好作罢。
“末了,齐文允的外公说:‘晚上的时候注意点哈,免得她把家里什么值钱的东西偷了跑了。’
“因此这天晚上,齐文允只好不去楼上睡,而是睡在下面门边的沙发,随时警惕。
“第二天早上,齐文允似乎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他把早餐端进小幽的房间,又把一个痰盂拿进小幽的房间,说:‘这几天妈不在家,你就别想出去了!吃的我给你送进来,你要屙就屙在痰盂里。’说着出来把门关上,用钥匙把它反锁了。
“小幽在里面央求:‘哥,我保证我不往外面跑了,我保证就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你让我出去洗个脸!’
“齐文允说:‘鬼才相信你的话!你那张脸要不要也算了!’又说:‘这都是你自找的!’然后往楼上他的鸽子笼里去——和看管小幽这件麻烦事相比,他更愿意待在他的鸽子笼里。
“西弟小漾中午下班回家,齐文允对她说:‘你给我把这些吃的东西拿好,我们去看看小幽,不能让她跑了。’说着用钥匙开小幽的门。
“西弟小漾说:‘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齐文允咆哮了起来:‘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她要是跑了,老妈回来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
“西弟小漾说:‘我不管你怎么说,总之这是犯法的。你不是司法机关,你没有任何权利关押任何人!’
“‘好好好,那让她出来吃!’齐文允不耐烦地说。
“小幽被放出来和他们一起吃饭。西弟小漾对她说:‘你能不能在家做点事情,这样你就不会无聊了!’
“齐文允说:‘哼!她做事情?铁炉子上水开了,她都不知道提一提!’
“小幽稍微转过脸去撇了撇嘴说:‘你又不是我的父母,凭什么管我!’
“齐文允站起来,只想又给她一巴掌。他指着小幽的鼻子骂说:‘我们不管你,你去吃屎!’隔了隔又说:‘老妈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一个人?’
“小幽仍还是不服,转过脸去轻微骂了一句。
“西弟小漾忍了很长时间,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吃完饭的时候,她对小幽说:‘你以为我想说你?我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说完,上了楼去。
“下午下班回来的时候,齐文允对她说:‘小幽跑了。’
“两个人都无精打采地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不一会儿,齐文允的外公下来问:‘小幽还是跑了,没有回来?’
“齐文允和西弟小漾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齐文允的外公说:‘跑了就跑了,她死在外面也算了。怎么这么不听话!’他和齐文允的母亲一样,本来是最疼小幽的,但见她变成了这个样,也不由得心寒。
“这天晚上,西弟小漾只好这样安慰齐文允说:‘你也不用自责,这根本就不是谁能做到的事!就算是你的母亲在家,我们每个人都时时盯着她,她还是会跑!因为她过不了在家的生活,离不开男人!她要到外面左一个右一个的男人花天酒地!’西弟小漾觉得这样的话虽然过分,但也算说出了实情。
“隔天,齐文允的父母回来,在齐文允外公家下面的路口就听说了小幽出逃的事情。她进家把孩子放下,也没有怪齐文允,说:‘跑了就跑了。我知道她总有一天是要跑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明天就是后天。算了,以后就当是没有她这个人,我们好好把这个孩子养大。来,乖乖,到家了!奶奶看看屙湿了没?’俨然一个年轻的母亲。
“然而不到一个星期,有一天天刚擦黑,小幽却鬼一样捂着肚子回来了,手上提着包,脸上苍白如纸,对她的母亲说:‘妈,救我!’
“婆婆一看她那情形,来不及骂她就把她扶了进去,然后对西弟小漾说:‘赶紧去喊你爸!’
“西弟小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去那边医务室把正在算账的公公喊了过来。婆婆扶着已脱光了下身、地上厚厚的裤子已被血浸透、大腿内侧还在不停往下淌血的小幽,对公公说:‘看有什么办法能先给她止血!’
“公公去那边医务室去了,西弟小漾赶紧给婆婆端一盆热水进去,然后关上门出来。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情况终于稳定了一些。公公松一口气说:‘幸好她回来得及时,再迟一些回来恐怕就没命了!’
“婆婆叹一口气:‘我这是什么命!’
“西弟小漾终于明白:她这是因为生产不到一个月就出去和那些男人大肆地鬼混造成。第二天早晨,她下楼的时候听婆婆对小幽说:‘不要出去啦!那些男人是不知道疼惜人的,他们只是在你的身上找快活。等把身体养好了,我好好托人在附近给你找一个,好好地结个婚成个家,过普通人应该过的生活。’
“西弟小漾心说:‘真是知女莫若母!’
“一个星期后,齐文允下班回来,他们开始张罗着给小幽介绍对象。齐文允首先想到的是他的一个小学同学,那个人的身材矮小,家庭条件也不好,幼年时就失去了母亲。‘虽然没有工作,但是人勤快,所以他应该不会挑剔。’齐文允说。
“婆婆说:‘这有什么!只要他不嫌弃我们家小幽,我拿一些钱出来给他们做生意!’
“‘那我改天喊人去问下他试试?’
“然而这件事情没有谈成,首先是齐文允的那个同学顾虑朋友关系没有直接拒绝,小幽也不愿意嫁那样一个人。然后有一天,小幽自己带回来一个男朋友。这个人是农村的,才刚高中毕业,看起来一表人才也老实斯文!婆婆心下欢喜,当即把他当成了准女婿,不仅把家里所有的好菜拿出来招待,听说他感冒了,还亲自拿药端水给他吃药。更叫人匪夷所思的是,她竟然把小幽床上的电热毯开好了把床烘热,让他去睡小幽的大床,而叫小幽睡外面沙发!
“西弟小漾抱着孩子,扯了扯齐文允的衣角,说:‘你老妈要坏事情的。’齐文允说:‘管她呢,我说了,她不听。’
“果然第二天,一家人把他送出去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而且还传出了相当难听的话。齐文允对他的母亲说:‘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生怕女儿嫁不出去似的!’
“婆婆则怪小幽:‘喊你睡外面沙发,谁叫你半夜到他床上去睡的?’
“齐文允说:‘你这不是明摆着喊他们两个睡在一起吗?中间隔了一道没有关的门,小幽是什么样的人?’
“因此婆婆竟骂了起来,骂那个出卖她女儿名声的人。
“齐文允说:‘你也不用骂他。这些话也不一定是他说出来的,或者是他的父亲母亲,他身边的朋友亲戚。他当然要把这些事情说给他身边的亲人,听一听他们的意见!他能及时醒悟不要小幽是好事,否则,我都不忍心,害了人家!’
“西弟小漾欣喜地看了齐文允一眼,没想到齐文允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婆婆说:‘小厮儿,你是帮我还是帮他?’
“齐文允说:‘这不是帮不帮谁的问题。我们要讲道理,不是说为了达到我们的目的就可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看这样下去,小幽也不用再找了。她和谁过,别人都不会要她!’
“因此几天过后,小幽又出去了,过十天半个月回来一次,穿得既前卫又时尚,然后又出去。一家人谁都知道她是在外面当小姐,只是谁也不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她在什么什么地方打工,什么什么工厂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