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丫:“我们在那里待了两个星期,两个星期后回去。因为西弟小漾每天都给我布置了学习任务,我进步神速。西弟小漾带我去教育局报了名,签了一份为期三年的合同。虽然合同工资并不高,才五百块钱,但是我很高兴,这是我第一次能自食其力。
“我们回去的第二天,壮壮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了,说:‘妈,我爸不和马莉结婚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看到空的房子,‘这房子怎么这么空啊?’
“‘家具都被你奶奶和爸爸搬走了,当然空了。’
“壮壮表示很难过地说:‘其实我爸拉那些东西过去根本没用。房子装修好后,我姨奶说结婚要买新的家具,要那些旧家具干什么?所以我爸他们买了新的家具,那些旧家具都留在姨奶家给她出租房子时使用了。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留给你。’
“‘你爸他哪有那么多钱买家具?’西弟小漾问。
“‘还不是我姨奶借钱给他买的,借的都是高利贷。本来说好的,结婚办酒后还一部分,可现在婚也不能结了。你知道我姨奶在我们装修房子这事上找了多少钱吗?至少八万!这是我舅奶说的。她把我们房子装得那么糟糕,什么都是最便宜的材料;可是却把她自家的房子加升了一层,装修得很好。她现在把她那栋房子租出去做酒楼,可是却住在我们家,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我奶奶和我爸爸呢,一句话不敢说,背着她就知道唉声叹气。因为她不只住在这里,还经常在这里吃。她打一个电话:姐,我今天回来吃饭。我奶奶就得赶紧去做饭。我爸不在家的时候,我奶奶特别节约,专捡别人卖剩下最便宜的菜买,我抱怨,不肯吃,她就说我们还要还高利贷呢!所以我决定开学就去读省体校。’
“‘我现在明白你姨奶为什么要主动帮你爸装修房子,而且还不准我过去,原来是为了在这上面挣钱。可是你爸他怎么会借那么多高利贷?’
“‘还不是我姨奶鼓动的,说现在大房子都建起来了,还舍不得买家具的钱?再说也不能让人家女方家看不起。所以我爸和我奶奶就全凭她做主了。说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高利贷,其实就是我姨奶自己的钱。所以现在我们不只欠银行的钱,还欠我姨奶私人的高利贷。’
“‘算了,这是你奶奶和你爸爸自己造成的,谁也没有办法。’
“‘有一天我奶和我爸私下说,现在只有靠你回去才能撑起这个家了。可是我爸刚要说这个意思,我姨奶就跳起来骂说:“齐文允,你要是敢和她复婚,我和你断绝关系!”又威胁我奶,说我爸要是敢和你复婚,她就到法庭上起诉我们,到时叫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奶听到那样的话,当时就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后来我舅奶说,她是想把我们的大房子弄到手,叫我们悄悄的,就算要和你复婚,也不能说。’
“‘你爸他们是被她扼制住了。你刚才说要去读省体校是怎么回事?读省体校就不用花钱了吗?’
“‘我现在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可以免试录取。我们教练给我说了,去那里不只学杂生活费全免,每个月还有两百块钱的补助。也就是说我可以不用再花家里的钱。再说我也不喜欢待在那个家里。和我姨奶他们在一起,我每天都要承受很大的压力。我感觉我都要得忧郁症了。’
“‘那好吧,这件事你自己做决定。’
“‘只是这件事还需要你和我爸说。因为我姨奶和小云姨他们不同意,说去那里学不到文化。’
“‘这件事为什么要他们同意?’西弟小漾气愤得只想和齐文允大吵一架。
“壮壮低声嘟哝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是哪样的人。她们是怕我去了,没人给他们当保姆。我们和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不只省生活费的钱,还省保姆的钱。我奶和我爸就是一头猪!’
“‘这件事我会出面!’西弟小漾说,好似她就是要怎么样,也要帮壮壮争取到去体校读书。
“‘我爸说我参加比赛的第二天,他给你打电话了?’
“‘是,他是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得了第三名,太轻敌了。我说你不是轻敌,是遇到新的对手,乱了方寸。’
“‘他们确实换人了。’壮壮说。
“‘可是他用得着打电话告诉我吗?我不是比他更早知道情况吗?我当时只想永远不要接他的电话,但是我做不到。我不是像他们那样无情的人。’
“‘我爸其实是想和你和好。’
“‘他把我当什么了?’
“‘不管怎么样,你和他说,他一定会听。’
“‘你放心吧,我会和他说这件事情。’
“因为看看到了做饭的时间,我从房间出来,问:‘壮壮过来了,要做什么菜?’
“壮壮看到我,吓了一跳,问:‘她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西弟小漾先没有回答他的话,对我说:‘你下去买只烤鸭吧,其他的随便做。’然后对我说:‘她是我请来的一个助手,以后就住在这里。你可以叫她吉丫阿姨。’
“‘你做什么需要一个助手?’壮壮惊奇地问。
“‘我调教育局来了,专门做心理咨询和辅导工作。’
“‘我爸要是知道你调教育局了,一定以为你又是走了什么别的关系。’壮壮忽然难过地说。
“‘你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他怎么看我?你认为他说的想的正确?’
“‘我不认为他说的想的正确。可是如果他知道了,一定又会乱发脾气骂人。以前他就经常在我的面前骂你。’
“‘那就让他骂吧,骂吧!他这样的人怎么不去死?’西弟小漾忽然有些激动地说,同时痛苦地想:为什么齐文允会对她和壮壮的影响那么深?为什么离婚后还不能摆脱他的阴影?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壮壮说:‘对不起。我们还是改个话题,到楼上去看看我给你带来的贝壳。’
“‘嗯,我们到楼上去!’
“两个人很快又高兴起来。
“过了几天,我和西弟小漾正安静地学习,齐文允打来电话:‘听说你调教育局了?’
“‘我觉得我没必要向你汇报这个。’西弟小漾说。
“‘不是,只要是靠自己的努力正当获得,也没什么,我怕的是你又和以前一样……’
“‘我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和你没关系。你这叫关心我吗?齐文允,如果不是看壮壮的面下,有些事还需要和你沟通,我真不想和你说话,永远都不想和你说话。可是,为了壮壮,我不得不耐下性子和你说话。你们说话做事能不能不要伤害到壮壮……’
“‘我们没有伤害到壮壮……’
“‘你们当着他的面骂我还不叫伤害到壮壮,你们不允许他和我来往还不叫伤害到壮壮?我不在乎你们怎么说我骂我,可是请你们站在他的立场想一想,有人这么说他的母亲,他会怎么想?如果是你,你又会怎么想?除非你有本事告诉他我不是他的亲生母亲。那样我也就不会因为一颗母亲的心疼。’西弟小漾说着掉下泪来。
“‘我没有骂他,我还叫他过去看你。’
“‘那是现在,以前呢?就算现在你不骂他了,还有其他人呢?你能保证他身边的其他人也不这样骂他?’
“‘谁骂他了?’
“‘我说的这些人你应该清楚。’
“‘其实他奶奶已尽量和他们说了,叫他们不要骂他,可他们就是那样脾气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又是住在别人家里,还能不让人说几句?’
“‘说到点子上了,为什么要住在别人家里?你们到底占了什么便宜?不住在他们家里就活不下去了吗?还有她现在不是也住在你们房子里吗?为什么人家走到哪儿都是主人,你们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你和你妈这辈子让人吃定了、忍气吞声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壮壮也和你们一样?你知不知道他是多么不想和他们在一起,时间长了,感觉自己都要得忧郁症了。’
“‘这些事,他为什么不和我们说?’
“‘他和你们说有用吗?哪次你妈不是叫他忍耐坚持,说把这几年熬过就好了。可这么多年是那么容易熬过的吗?只怕到时还没有熬过去,他就已经得了忧郁症,到时你们悔都来不及!’
“‘那你说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吧?’齐文允问。
“‘我哪敢说叫你们怎么做?你们自己好好和他谈谈,听听他的想法,不要话没说两句,就骂他。这样他永远不会和你们说真话。我只听他说要去读省体校,你们不让他去。’
“‘读体校是很辛苦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世上做什么事不辛苦?只要他自己不觉得辛苦,能够坚持下去,你就没必要操这方面的心,总比关在房间里闷闷不乐什么也学不进去的好。再说,读体育学院出来,不说是进国家队、出来考公安,最起码也是一个体育老师、跆拳道教练。’
“‘我是担心他和我一样没文化,以后做事吃亏。’
“‘你吃亏是因为没有文化吗?你是因为受家庭教育家庭环境的影响,不是不相信别人,就是过于相信别人的懦弱的性格!你不相信自己能正确地处理一件事情,情愿把一切都交给别人,让别人来主宰自己的命运。你相不相信再多过几年,壮壮也会变得和你一样。这才是最大的悲剧,让我最感到痛心的事情。’
“‘确实是,我确实是受家庭教育、家庭环境很大的影响,从小,我妈就是叫忍、忍,什么事都是叫我忍、忍。’
“‘你不是忍,就是做出冲动的事情。所以你还能让壮壮和你一样,从小过得一点也不开心,长大也不能有自己的选择吗?’
“‘不过真要让壮壮去省体校读书,姨妈一定会和我们撕破脸。’
“‘你是应该担心她和你撕破脸,还是应该担心壮壮本人?再说,她凭什么要为这事和你们撕破脸?她到底是什么居心?谁才是孩子的监护人?’
“‘这件事我回头再和他奶奶谈谈。我现在正在下面上班。’齐文允说。
“‘我言尽于此,要怎么做是你们自己的事。’西弟小漾说,总算没有和他吵架。
“‘他也就是想着要和你和好,所以才这么好地和你说话。’我说。
“‘如果我连壮壮的事都解决不了,今后我还怎么开展工作、去说服更多的家长?’西弟小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