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丫:“一个星期后,西弟小漾开学,齐文允从乡下下班回来。她走到正在玩电脑游戏的齐文允的身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
“‘你能不能停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你说吧。我听着。’
“‘现在案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是否应该计划一下把那边的房子装修起来?’
“‘我现在哪儿来那么多装修的钱?’齐文允问,‘我工资抵押贷款的十万,有五万花在了断断续续的打官司上,现在还剩五万。’
“‘我知道现在还剩五万。’西弟小漾说,‘我已经计算过了,简单的门窗安装刮瓷铺地板只是花五六万,我工资册上还有三千,所以足够可以应付装修的事情。你还可以更节约一点,两个门面不刮瓷也不铺地板,直接租出去。因为租房的人总是自己还要装修,你刮的瓷和铺的地板他根本用不上。’
“‘这件事情不要你操心,到装修的时候我自会找人装修。’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过段时间。’
“‘过段时间是什么时间?’
“‘你为什么总在不停地逼我装修房子,我们现在又不是没有房子住。你要是有本事,你自己去装好了!’
“‘那好,把那五万块钱拿来,我自己去装!’因为最近西弟小漾发现,保存在她那里的五万块钱不见了。
“齐文允无话可说,停顿了好长时间才说:‘五万块钱在妈那里,她说今年不装修。’
“‘原来你们早就计谋好了的,为什么要在这里骗我?你以为我是要和你争钱争房子吗?我是希望你能把那边的房子装修好了,我们好离婚!我不想看到你们无处可去!’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离婚?’
“‘你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还能过得下去吗?’她确信他的母亲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了他,只是出于什么考虑的缘故他还不能和她离婚。
“‘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不下去?’
“‘你母亲没有和你说吗?我是去找了人才把你保释出的狱!’
“‘我知道,所以这件事情不能怪你。’齐文允避重就轻地说,视线始终没离开他的游戏。
“‘我不要你怪我,但是我们必须要离婚!你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还能过得下去吗?’西弟小漾有些歇斯底里起来,因为心里面悲痛,眼泪也跟随出来。
“‘要不这样吧。我们假离婚,这边的房子归你,那边的房子归我,我们还住在一起;要不我们不离婚,但要去公证处公证,那边的房子属于我,以后你绝对不可以和我争。’齐文允竟然可以这样冷静,想必这件事他早已经过深思熟虑。
“西弟小漾终于笑出声来:‘原来你一直不肯装修房子,为的就是这个?我们离婚吧,我不会和你争房子的。我只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窝就行。如果你实在担心没地方可去,在房子装修好之前我可以先搬出去。’
“‘我不会和你离婚的,除非是假离婚,我们还住在一起。’
“‘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离婚,说我妻离子散。’
“‘原来你怕的就是这个?那你怕不怕我也会起诉到法院?’西弟小漾问。
“‘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离婚?难道你不知道郭老黑那狗杂种说过的要让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么?’
“‘到现在难道你还不明白,不是别人要我们怎么样,而是我们自己要怎么样。如果我们自己是相互信任团结一致的,那么任何人打不垮我们,任何事拆不散我们。可是我们不是这样的,我们之间几乎很少有出现意见一致的时候。不管我提出多么好的为你为这个家好的建议,你们都不会听,以为我是害你们!我们是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才走到今天!’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提?我们以后的生活又不是不会好。’
“‘我不知道是不是会好。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已经走不动了。我看不到任何希望。’
“‘什么叫看不到希望?我们那边的房子不是钱吗?’
“‘不是钱的问题。’
“‘那又是为什么?’
“‘是我们之间交流沟通的困难,态度、价值观不一样。比如你从来以为我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的事情要是叫你做,我会多么不是人。’
“‘是啊,你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分内的事情,不是你做,你叫什么苦?’
“‘可是家里的事情、你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我要是不愿去做,我也多么不是人。’
“‘是啊,为家里做点事情,为自己家人做事情,你叫什么屈?哪个女人不是全心全意为家里?’
“‘那么你呢?除了玩游戏和做出一些离谱的要我们来为你善后的事情,你还能做什么?’
“‘我没有上班吗?我的工资不是用来还贷款了吗?’
“‘我也上班,我的工资也全部拿来家用。除此呢?一个月有那么多时间浪费掉,还不允许别人说你。’
“‘那你要我去做什么?要我和别人一样去做第二职业,当搬运工挣钱?你还拿不拿我当人?’
“‘要你到外面去做第二职业是不拿你当人,那么家里呢?活该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你又拿不拿我当人?’
“‘哪个女人不是这样做的?为家里做点事情也叫屈?’
“‘是啊,又回到刚才那句话了,为家里做点事情、为自己家人做事情也叫屈?你什么时候才能够懂得婚姻家庭的维持需要两个人的共同经营、共同付出?你知不知道你在认知上有多大问题?我有时候想,如果你还是个小学二年级的学生,我还可以耐心一步步教你上去,可你不是个学生,你是个成人!如果你不是一个偏执的在认知上有问题的人,不要说看书看电视,就是听人说话也能懂得一些道理。可惜你不只不看书看电视,就连和外界接触的勇气都没有。你这样的人我该从何说起?’
“‘不要自以为很了不起!再了不起也是个下贱的货色。你到外面问问看,有几个人是看得起你?’
“西弟小漾的眼里流出眼泪来:‘原来你一直就是这么看我的。怪不得在我们结婚的第一天你就打我,当着你朋友的面糟践我,在外人的面前从来不懂得尊敬我。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可和你说的。我们离婚吧。我只是真的为你、为我感到悲哀。’
“‘离就离!你以为我稀奇你!你看我这么长时间碰不碰你。我只是不想在今年离。’
“‘总算说出你的心里话了,你其实并不是不想离婚,而是想拖到明年。’
“‘我就是想拖到明年,也许拖到你死的那天。你就慢慢等着吧!’
“到这时,西弟小漾总想说的一句话是:‘我遇到了一个畜生!’
“‘难道我真要起诉到法院?’
“这是她所不能面对的。因为一旦起诉到法院,双方必定会相互攻击。难道她能像上次茜容逼问她时那样,什么也不说?曾经她所遭遇的伤害会一桩桩一件件被披露出来,齐文允是个怎样的人大家也会很清楚。而齐文允和婆婆为了反击她,会在公堂上叫嚣着把她和公公的事情说出来,把她和秦枫的事情说出来,再把她和伍伯侯的事情说出来。他们会歪曲事实,故意百倍渲染地打击她。到那时社会上的人会怎么评价他们啊!吴大海郭德英会说:‘看,我们说的是不是实话?他自己老婆都说出来了,他就是一个酗酒后还有家庭暴力的人……’茜容姐弟也会嫌丢脸,说:‘丢脸,不要脸……法庭上这样闹,还以为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伍伯侯,这个根本什么也没有做的家伙,在面对别人的嘲笑恭祝其艳福不浅的时候会怎么想呢?——‘这家人真是荒谬之极。’
“为什么齐文允就是不能理解,她是真的不想伤害他呢?
“过了两天,西弟小漾再度到齐文允的电脑边坐下,和他谈话。
“‘你知道这两天我想起过去的一切,我有多愤怒、多痛苦!但尽管这样,我还是愿意平平静静和你离婚。我不想增加我们之间的仇恨。’
“‘我们之间的仇恨?你对我有什么仇恨?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齐文允反问。
“‘你最好不要叫我旧事重提。你们做的伤害我的事情还少吗?’西弟小漾说。
“‘那你就说出来,否则我这辈子都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齐文允不以为然地说,继续玩着他的电脑游戏。
“‘好,是,行啊!’西弟小漾点点头,‘从暑假到你家的那天起,我就毫无怨言地为这个家做所有的事情。我买菜、做饭菜、收拾家里、洗衣服。可是你的母亲却冤枉是我偷了家里的钱。本来,如果大家都是无可指责的,我被冤枉也没什么。可你们明明知道小幽是个偷骗钱成习惯的人,你们为什么怀疑的不是她,而是我?’
“‘小幽她是个残疾人!’
“‘是残疾人就可以这样吗?这世上比她还严重的残疾人多的是,他们也能实实在在靠自己的劳动生活!’
“‘她现在叫你养活她了吗?’
“‘没有,可我只想再也不要见到她!’
“‘小幽她哪儿惹你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恨她?’
“‘我为什么会这么恨她,那也是因为你们!她拿我的衣服裤子穿,你们不说她不对,反说我不对。她偷我的钱,你的母亲非但没有责怪她,反而责怪我。好像她之所以偷钱,是因为我没有拿钱给她造成的。’
“‘你是没有拿钱给她,你要是拿点钱给她,她会偷吗?’
“‘你的母亲也拿钱给她,她所拥有的钱不是比我的还少,她为什么还要偷骗呢?你父亲生气把她赶了出去,结果变成是我的责任……’
“‘这能怪谁呢?是你自己要出走的,又不是他们赶你。’
“‘到后来,我因为不想受到她的伤害提出来自己过,开始你们也同意。到后来她去文山市了,你的母亲不想太冷清,又想喊我们下去。我没有下去,结果遭来你的一顿打……’
“‘够了,不要再提了!’齐文允忽然大叫起来。
“‘为什么不要再提,你也感到自己是杀害自己孩子的凶手了吗?’西弟小漾哭泣着冷酷地说,‘到后来,同样是因为她,你的母亲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把她推了一把……晚上你把我按在门框上掐着我的脖子一耳光耳光地打,你的母亲一句句烂货烂货地骂……再到后来,我从水泥厂辞职出来,病了,你们有多少天不让我吃饭?还把我身上仅有的三千块钱抢去……你们这不叫对我的伤害吗?’
“‘我们对你的伤害?你在说这句话之前是不是应该好好问问你自己?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
“‘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那也是被你们逼的,是因为你们太不把我当人!’
“‘和伍伯侯的事情可以说是母亲逼你。和秦枫的事情呢?和老鬼的事情呢?谁逼你了?说啊,为什么不说了!’
“西弟小漾没想到婆婆竟然把她和公公的事情也告诉了他。‘是你们逼我的!’西弟小漾情绪激动地说,‘我被你们打、被你们骂,我无路可走了,难道还不允许有人对我好点吗?’
“‘是啊,烂货!有人对你好点你就和人上床了!是这样的吗?’齐文允说着站起来推了她一把。
“‘你最好不要对我动手,否则我会马上报警。’西弟小漾以仇恨的目光迎上前去,‘你再骂我一句烂货试试!’
“齐文允果然没敢再骂她,但是却说:‘难道不是吗?试问天下有几个女人会和自己的老公爹搞在一起的?’
“‘是我愿意的吗?是我主动送上门去的吗?我也提出来分开过,你不愿意,为了钱!即使知道他在外面偷听,你还是不愿意!为了你们的利益,你的母亲让我忍辱偷生!否则你的母亲为什么不报警、不和他离婚!’西弟小漾变得歇斯底里,那种无处伸冤无可辩白的痛搅得她把肠子都要挣断了。她只想由此能窒息过去,再也不要看这人世间一眼。
“‘不要提我的母亲!她比任何人都更后悔、更恨把你娶进家门!’齐文允冷酷地说。
“‘是吗?更后悔、更恨?为什么不让我和你离婚?为什么喊我找伍伯侯去?’她感觉自己已没多少力气。
“‘那也是你愿意。如果不是你愿意,谁能够把你架到他面前?你历来喜欢比你大的老男人,被他们哄一哄,你觉得很开心。’齐文允大概觉得她已经被自己伤害得差不多了,声势弱了下去,坐下继续玩他的电脑游戏。
“‘既然你把我看得这么透、这么准,为什么不和我离婚?’西弟小漾最后挣扎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