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丫:“‘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西弟小漾问,她怕他是要把她带回他和胡芳玫老师的家。想起她去法院的路上遇到胡芳玫老师的情景,她再不愿看到胡芳玫老师本人,尤其是在她的面前和蒋权保持暧昧关系。她已经感到了特别的耻辱:她拒绝了他,也被他们拒绝过,可现在她还要回到他们身边,胡芳玫老师一定会非常看不起她。
“‘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相爱厮守终生的地方。’蒋权说,非常美好的声音。
“西弟小漾从他的表情和声音可以看出他很愉快。西弟小漾放松下来:‘真有这样一个地方吗?’
“‘到了你就知道了。要不要我把你的眼睛蒙上?’
“‘不要。那样我会感觉我是被你绑架。’
“他开车出城,在县城以南约两公里的地方叉向一条乡间土路。这个地方西弟小漾曾经来过,那是她和齐文允带着壮壮来这里采蘑菇的时候。再往前就是成片的松林,在那些高山似的松林坡的底部有一片凹地被开发成花木基地。西弟小漾依稀还记得在左边半山腰的杉树林间有一座看似很简陋的房子。
“‘这个地方我曾经来过。’西弟小漾说。
“‘哦?到里面看过了吗?’
“‘到哪里面看过?不用到里面,在外面就看到了啊?’西弟小漾问,还以为是那个花木基地,‘不过,那确实让我神往了许久,因为我从小就渴望种花种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以满足你的心愿。’蒋权说。他们往树林的深处驶去,感觉就像被带进一片幽暗、与世隔绝的原始森林。
“听到汽车声响和看到车灯的灯光,花木基地矮小的工棚旁一只狗叫了起来,随即一个驼背的老人出来。
“‘没事的,你让它回去。’蒋权说。狗被老人叫了回去,西弟小漾和蒋权下车。
“‘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和这里的人很熟吗?’西弟小漾四处看了看,返身过来。
“‘我和这里的人很熟。’蒋权说,带她走向左边半山腰那座房子的林间小路。小路是用碎石子铺砌的,幽暗中依稀能看见一些光亮的鹅卵石。
“‘啊,这个地方真好!’西弟小漾说,她喜欢走在这样路上的感觉。
“‘你刚才不是说以前来过吗?’蒋权问。
“‘没有来过,只是在对面的山坡上看到过。当时我还想,这是谁家的房子,他为什么要修建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而且还是修在半山坡上?’
“蒋权说:‘如果你在外面工作的时间长了,累了,你是不是很希望回到这样一个地方?’
“‘是的。’西弟小漾说,‘就像一首歌里所唱的:在一个遥远的去处,有我那梦中的小屋;门前点点野花,窗外一条小路;有人说它平凡,它是我最美的别墅;有人说它偏僻,却没有痛苦和孤独……只是有这样的愿望,也要有能力实现啊!’
“‘很多人不是没有能力实现,而是去追逐更多更不实际的东西,比如买更高档的车、房子,到大城市去。’
“‘那么你呢?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样?’西弟小漾愿意和他谈这样的话题,因为这样会使他们更接近。
“‘我只是内心有那么一点点和他们不一样,其他都一样,或者在外面表现出来的都和他们一样。我们都喜欢跟风,攀比,贪得无厌,好似不这样就不能成为一个成功的男人,不这样就不能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女人。其实平静下来一想,我们需要这么多吗?需要活得这么累吗?’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人之所以贪,是因为被逼的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只知道很难再做一个真实的自己。所以我愿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真实的。我希望没有这一切光华的外表,你也能同样爱我。’
“‘我爱你,不是因为这些。’西弟小漾说。
“他们从一扇敞开的铁门进去,里面是有灯光的。西弟小漾惊奇地发现,里面竟然很宽,有游泳池、类似凉亭喝茶的茶室、公共厕所;四周都有房子,砖砌的,木造的,虽然看似简陋,但是层次错落,能住好几家人。一个女人从上面的房子出来,西弟小漾只看到一个剪影和地上长长的投影:‘幺叔,你来了。我已经为你把房子收拾好了。你看看还需要我做什么?’
“‘谢谢,不用了,你回吧。’蒋权很客气地说。那女人返她自己的家门。蒋权一边带着西弟小漾往左边游泳池上方的一套房子走去,一边说:‘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你的哥和嫂子他们?’
“‘是的。在下面的是我大哥,他不愿意上来住,一定要守着花圃,另外他还养了一些鸡。刚才和我说话的是我二嫂,白天如果你仔细看,你会发现她已经很老。她和我的大哥侄儿们共同管理花圃,另外还在下面养了一群猪。’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都是你帮他们置备的,所以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回到这里。’
“‘相比他们所为我付出的,我为他们所做的这点根本算不得什么。’
“‘谢谢你能把这些告诉我。’西弟小漾真诚地说,随即又想:‘他们会怎么看我、看他带一个女人回来这件事呢?他是否经常这样带女人回来?’她觉得男人和女人之间,最可怕的就是不能真正信任。谁都怀疑眼前的这个人,同时也会这样爱别人,或者曾经这样爱过别人。她自己不也是这样爱过秦枫吗,所以她有什么可问的呢?
“他们进房子的走廊。里面房间的灯都是开的。西弟小漾一进去就感到了一股暖气。进去是客厅,不大,但是很紧凑,电视挂在有现代抽象图案的电视背景墙上;深灰色沙发,很舒适很休闲很宽大;墙上贴着就像蜡染的棉布似的壁纸,深蓝和紫色花纹;大理石的地面非常干净。西弟小漾是知道这些物件的价值的,心想:‘光是这几面壁纸就得花多少钱啊!’
“进卧室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左边的餐厅,那是一个很小型的餐厅,暖色的吊顶,金银花的吊灯,一张不大的餐桌上摆着酒具。
“‘怎么样,这个卧室还令你满意吗?’蒋权问。
“西弟小漾早已注意到这是一个非常美的卧室,同样蜡染的棉布似的壁纸,酒红白色云朵图案的地毯,白色壁柜以及双人大床。
“‘非常好,就和我自己设计的一样,是我非常喜欢的色调。’西弟小漾说。
“因为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上,她还看到卧室的外面有一个阳台,那里有两张白色的藤椅,是喝茶和看书的好地方。蒋权上前把卧室的窗帘拉好,把外套脱了,挂在床头的衣帽架上,向她伸出两只手来:‘我给你把外面的衣服脱了。’西弟小漾看他只穿着一件灰色的羊毛衫,确实感到舒适而温暖,便把羽绒服也脱了,由他挂在衣帽架上。
“‘怎么样,是不是轻松了许多?’蒋权微笑地看着她的两只眼睛问。
“‘是轻松了许多。’西弟小漾说,现在她只穿着皮靴、皮裙、黑色长袖和灰色坎肩羊毛套衫,脖子上挂着一条闪闪发光饰物,长直发随意地盘在后脑勺,整个人既温柔又时尚,就像十八九岁二十几岁女孩的模样。最主要的是,脱掉了外衣的他们在距离上显得更近。
“‘我没想到这里面会这么讲究呢!’西弟小漾抱着他说。
“‘那你以为会是什么样的?’蒋权和她面对面,舔着她的鼻尖问。
“‘我以为会很简陋。外表看起来是很简陋嘛!’西弟小漾说。
“‘外面看起来可以简陋一些,但是里面一定要舒适。’蒋权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要不要喝点什么?’
“‘这句话怎么就像《廊桥遗梦》里罗伯特问弗兰西斯卡的?’西弟小漾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蒋权没有说话,到外面餐厅倒了两杯红酒来。西弟小漾笑着接了,后退一步坐到床上:‘你倒挺会享受的。’
“‘这些都是我亲自设计亲自选购的。你也许没有想到我还会有这样的鉴赏力。’蒋权说。
“‘是没有想到。我所认识的男人没有一个是这样的。不过你虽有品位,但是离不开物质的支撑;而我,即使没有钱,也能把自己的生活点缀得很温馨。’西弟小漾说,试图证明自己也不赖。
“蒋权坐到她的身边和她碰杯后说:‘你是心思灵巧的女人,就像清泉旁边素兰一枝。但是男人是一定要通过物质来证实自己的,否则即使千方百计能做到像你一样,别人也会认为寒酸。’
“‘确实是。’西弟小漾说,想起了结婚时齐文允朋友们对他的嘲笑。
“蒋权把他手中的酒杯放下,从床头柜上拿过来手机:‘我把你喜欢的Yesterday Once More和Scarborough Fair 下载了,放给你听。’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西弟小漾说。
“‘因为你嘛,我不得不学一些英语,听一些英语歌曲,后来发觉还是挺好听的,想你的时候就听。现在差不多都已经会唱了。’
“‘哦?’西弟小漾感到很高兴,‘那你唱来我听?’
“‘现在不唱,改天再唱。’蒋权说,忽然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要和她共舞一曲。西弟小漾迟疑了一会儿,在缓慢怀念略带忧伤的音乐声里终于还是把手中的酒杯放下,起身,很默契地配合了,然后说:‘这种感觉真好。’
“‘读过《廊桥遗梦》吗?’
“‘读过的。’西弟小漾说。
“‘所以人若能遇着符合自己心意的一个人是多么难得。’
“‘这我知道。’西弟小漾说。
“‘所以我们为什么还不能珍惜呢?’
“‘这不是珍不珍惜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在一起。’西弟小漾说。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不能离婚,所以不能在一起;因为不能改变现实,所以没办法通往我们所需要的那条路径?’
“西弟小漾想了想后说:‘是这样的。虽然我曾经认为,只要爱着你就行,只要能经常地和你在一起就行,我甚至不用在意在你的面前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但时间长了我还是感到被忽视和受损伤。’
“‘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蒋权叹一口气说,‘所以你一声没出回拒了我。很多个夜晚我曾对自己说,无论你是否愿意回到我的身边,我都不能怪你。可我还是那么心痛地希望你能永久地驻扎在我爱的心窝里,不因一切条件的改变而改变。’
“‘我知道,从你每次发给我的短信,我能感觉到。不能给你回短信和你联系的原因你已经知道了。你知道每次要控制住不给你打电话回短信是多么艰难么?’
“‘我知道,在我终于收到你的短信、接到你的电话听到你哭泣的声音后我知道……但是以前我并不能确定……所以我到你家的楼下来等你了……’
“‘我相信你是真的爱我了。’西弟小漾说,把头埋在他肩头,‘我会像今天像现在这样爱你的。’
“她跟随他脚步跳着,音乐声里依偎得那么近,拥抱得那么温馨,仿佛他们真远离了现实,在自己营造的一个美好的梦境。
“因为她许久没有出声音,蒋权不由拍拍她腰部问:‘你没有睡着吧?’
“‘没有。不过我真像是要睡着了,就像时光已经停止。’西弟小漾说。
“‘那你在这里先坐会儿,我去放洗澡水。’蒋权说,从旁边拿过一双拖鞋来,自己也换上一双。
“‘我去把客厅的灯关了。’西弟小漾说,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要为他分担点什么。
“蒋权疼爱地拍了拍她的下巴。
“西弟小漾把客厅的灯关了,床沿上坐了会儿,蒋权在浴室的门口喊她:‘你可以过来先把牙刷了。’
“‘有备用的牙刷吗?’西弟小漾跑过去问,仿佛真忘记了自己是谁,已有多大。
“‘有。你所需要的一切东西都有。’
“‘那有卫生巾吗?’西弟小漾故意问他。
“‘那倒没有。不过你需要的话,下回我可以带一些来。’
“西弟小漾发现,卫生间同样是一个非常美的地方,稻黄大理石的墙砖,白色的浴盆、洗脸池、壁柜,各种洗漱用品,最难得的是,浴盆和洗脸池的边上竟然都插着一枝花,而且是真的花——白色和红色的茶花!
“‘你忘了,下面就是花圃嘛,一年四季都是花。’蒋权说,‘牙膏我已经为你挤好了。’
“‘谢谢。还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这么多。’西弟小漾说。
“‘我也从来没有为人做这么多。’蒋权说。
“‘当然了,总是别人为你做。’西弟小漾说。
“西弟小漾刷了牙,蒋权也刷了牙。水差不多一半的时候,蒋权开始为西弟小漾脱衣。用他的话说,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好好细致地爱护过她。因此那天,他们是在浴室里一起洗的澡。他们在浴盆里泡了很长时间。他们会互相仔细地端详爱抚对方的身体,相互依恋地坐着或躺着在浴盆里,偶尔轻吻,在对方的耳际说几句:‘我爱你……’其他时候则一直沉默不语。
“后来他们在洁白的床铺上做完爱以后,西弟小漾说了一句:‘我不知道到底是爱你这个人还是你的性。’因为他确实什么都能够做得非常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有全身心的满足和归依,她希望这样的时光能长久持续下去。”
欧阳建辉:“一个在官场和风雨场合混迹那么多年的人,自然知道一个女孩或是一个女人内心需要的是什么东西。”
吉丫:“你在这样说他的时候,是不是意味着你也是这样的人呢?不管怎么说,他是爱她的,如果他自己不爱她,内心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愿意这样做吗?”
欧阳建辉:“或许吧。或许每个男人和女人都是这样的。”
吉丫:“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蒋权问:‘怎么样,昨晚还睡得好吗?’
“‘嗯。我真希望我们能永久地这样下去。’西弟小漾依恋和不舍地说。
“‘如果你愿意,我们每天都可以这样在一起。’蒋权说,温柔地抚摸着她光滑的手臂。
“‘不行的,我必须要去处理我自己的一些事情。’西弟小漾说。
“‘那就去处理吧。处理好了再回到我的身边。我已经做好了打算,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可以长相厮守的地方。’
“‘我愿意和你这样在一起,哪怕你无官无职,什么也没有和你在一起。’西弟小漾说。
“后来她也问自己,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会那么软弱,那么容易忘记自己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