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二少夫挪动了一下肥胖的身子，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如果我当时说了，肯定会没命的。我亲眼看到他将用匕首杀死了那两个衙役。”
程元捷看着祁志伟接着道：“后来你答应祁志成晚上在祁府后花园里见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你答应给他一些盘缠，让他离开漠州。祁志成自然相信了，可是当他到达后花园后，在他毫无防范的情况下，你将他杀了，因为这样，他可以永远替你背黑锅。就在你处理尸体的时候，你发现了你的夫人，我甚至能够想像她见到眼前情景时惊讶的表情，她刚好看到了自己的丈夫的所作所为。说不定在前一天晚上给你作伪证时，她就已经产生了怀疑，所以昨夜看到你又悄悄溜出了房间时，禁不住好奇所以才会跟踪而来。没想到这次她害死了自己。因为他的丈夫是个冷酷无情的杀人凶手。我有理由相信，她当时肯定说会替你保密，你也相信了。可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你无情地将她勒死了。”
“其实，若是为了掩藏你杀害祁志成的罪行，你根本不用杀了你的夫人，她既然第一次能为你说谎，她就有可能第二次也会为你圆谎的。因为在她的心里是仍然爱你的，尽管你对她并不怎么好。而你，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她为了治好你的风寒，她怕下人笨手笨脚，亲自去给你抓药，她怕你累着，多次劝你，还让我帮着劝。无论是从眼神还是从语气中， 我都能看出她对你是关心备至，她心里是有你的。但是，自从你发现她与别人在后花园幽会之后，对你来说这是个不小的打击，尽管你并不爱她，但是此事关乎你的名声，一旦传出去，你就会名声扫地，再说，你也容不得自己的夫人和别的男人幽会，所以你一直忍着，寻找合适的机会杀了她。就在昨晚，这样的机会来了，你终于如愿以偿。当然你也迁怒于那个和她幽会之人，绝对不会放过他。我有理由相信，你早就发现你的夫人与别人在园子里幽会，因为你手里拿到了他们幽会的具体证据——纸条，但你没有说出来，而是静观其变，变态地任凭你的夫人去后园。昨晚，当你残忍地杀死自己的夫人之后，还不忘将那个纸条放在她的口袋里，以此来嫁祸那个和她幽会的人。所以现场才没有留下血鹰的请柬。其实昨晚你和贵夫人根本就没喝茶。我今早去拜访你时，你睡得很死，那是因为你昨晚上忙了一夜的缘故，或者你根本就是在假装睡觉。至于茶里放蒙汗药，那都是你一手安排的。”
“大少夫人看到他丈夫到底将尸体藏到哪里了？其实只要细心看看那个园子，你就很容易发现。园子里本来有下人们运雪时堆积成的六个雪人，可是今早我却发现其中多了一个雪人，很显然他将尸体藏在了雪人里。等到一有合适的机会，就将他运出去，毁尸灭迹。”
“我之所以说你夫人心里还是爱你的，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背叛过你。她去后花园是为了给她娘家的人送银子。她自从嫁入祁府以后，娘家就渐渐开始败落，后来以至于生活都成了问题。他们曾经上门求助，却被你们祁府拒之门外，无奈之下才想到了大少夫人。你的确误会她了。我也相信她在被你勒死的一刹那，绝对没有对你产生任何怨恨之意，她是心甘情愿被你杀死的。”程元捷想起昨天在院子里见到大少夫人时的情景，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她丈夫的关心与爱意。又想到发现大少夫人的尸体时，周围挣扎的痕迹并不明显，显然她并没打算挣扎。
祁志伟面部肌肉猛地抽搐几下，眼神中俱是痛苦之意，他喃喃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然而，当他回忆起夫人的举动时，发现确实有些异常，尤其是勒住她脖子的时候，她并没有叫喊，那时他刚处理完祁志成，气力不继，所以用的力气并不大，但是如果她要喊出来的话，完全有可能，但是她没有喊，静静地在他面前争扎着，直到断气。他想到这里，身子轻微的颤抖着，苍白的脸上滚下两行泪珠。他垂下头，开始低声抽泣。
程元捷叹息道：“你非常喜欢祁夫人，是不是？”祁志伟抬起头来，面目泪痕犹然，他说道：“我不是已经都说过了，我很喜欢她。”程元捷道：“那她呢？”
祁志伟道：“她虽然拒绝了我，但那是因为礼教之防，她是长辈，而我是晚辈，自然不能在一起。但是，我觉得在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程元捷道：“你又错了，我相信她的确有喜欢的人，但这个人不是你。”
祁志伟惊讶道：“怎么可能，那人是谁？”
程元捷道：“祁夫人未出嫁之前，就有一个情郎，就在柳家准备将女儿嫁给他的时候，他却留下一封信走了。因为他要去办一家大事，一件关乎他全家性命的血海深仇的大事。对不对，黄管家？”
众人又是一惊，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黄管家哪点值得祁夫人喜欢，祁志伟更是惊诧不已，他们用一种死也不相信的眼神看着身旁的黄管家。
程元捷走过去，拍了拍黄管家的肩膀，黄管家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貌丑陋的年轻人。
程元捷道：“当年他和谢忠详刺杀祁文镜未遂，自身也受了重伤，来到了祁文镜的家乡漠州。最先是在柳老汉家呆了三个月进行养伤，在那三个月里，他和柳月儿朝夕相处，日渐产生情愫。但是，他为了报仇，又不得不离开她。我说得对吗，黄管家？”
黄管家苦笑道：“你说一点都不错。在深仇大恨未报之前，我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儿女私情，我不能让自己的情感成为我报仇的阻碍。我没有选择，只有离开。现在祁文镜死了，我的大仇已报，可是她也走了，就剩下我孤伶伶的一个人。”
他突然转向祁志伟，愤怒地说道：“是不是你杀了她？”既然杀害祁文镜的凶手是祁志伟，那么祁夫人自然也是他杀的了。
祁志伟面色惨淡，说道：“我没有杀她。”黄管家道：“你胡说，你为什么要杀她……”他说着泪水与声俱下，他冲上前去，抓住祁志伟的衣服，仿佛要拼命。
程元捷道：“黄管家，他确实没有杀祁夫人？”凌知古和林丽华惊讶道：“那祁夫人是怎么死的？”
程元捷苦笑道摇了摇头道：“也许说出来你们都不会相信。她是被祁文镜杀死的。”
“什么？”这一惊非同小可，众人都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林丽华道：“祁文镜不是死了么，难道死人还会杀人？”程元捷道：“死人自然不会杀人，但活人却会。”这一来，所有的人更是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 一头迷雾，越听越糊涂。
凌知古道：“难道祁文镜没死？”
程元捷道：“他被人杀死，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那么他到底是怎么杀死祁夫人的呢？为了举办他的七十大寿，祁府上上下下的房间都刷了一遍油漆，而且祁夫人的房间是祁文镜亲自漆的。试想一下，一个年近古稀高龄的老人，为什么不辞辛苦地去亲自刷油漆呢，而且只刷了祁夫人的那一间。外人只当是他们夫妻两个恩爱非常，却不知道祁文镜这是有预谋有目的。因为，一个杀害祁夫人的阴谋已在暗中酝酿，并且渐渐成形，最终付诸于实施。祁夫人身患喘病，常要在屋内煎药，所以屋内会有一个小火炉。祁文镜正是利用这一点使他的阴谋得逞。他刷完油漆后，趁夫人不注意时，在小火炉正上方的横梁上涂抹了砒霜毒药。当祁夫人煎药时，药罐中的水汽上升，在横梁受阻，形成水珠，水珠就会沾上横梁上的砒霜，有毒的水珠积少成多，就会再次落入药罐，祁夫人自然不知道，喝了有毒的药，就中毒而死。”
程元捷道：“我向药铺的何掌柜打听过，最近祁府除了纪大人去买过药外，还有一人。就是祁文镜本人。他不相信别人，亲自前去购买，说是灭鼠用的。可见他早就想杀死夫人了。”
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想象，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会想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方法，来杀死的自己的妻子。
林丽华道：“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刷漆是宴寿前几天进行的，但夫人是在宴会之后中毒而死的。难道在中间这几天她都没有可能喝到有毒的药吗？”
程元捷道：“当然有可能，而且随时都有可能。只不过中间出了点意外。祁夫人丫鬟春桃前几天无意中把这个药罐给打碎了，煎药都是在厨房进行的。直到今天早上黄管家才派人送过来，结果祁夫人就中毒而死了。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无论祁夫人什么时候死，祁文镜都会给自己找出一个完美的不再现场证据。”
凌知古道：“他费尽心思设计谋杀祁夫人，到底是为了什么？”程元捷道：“祁夫人知道他曾逼死她父亲之事，或许她也可能知道祁文镜派人放火灭口之事，所以祁文镜杀了她，就可以掩盖自己犯下的罪责，这是其一。其二，其实他一直认为与祁夫人有染的人是大公子，她杀祁夫人是不想让这件事坏了自己多年建立起来名声。”
几个衙役进来，将祁志伟押出了房间。他并没有反抗，而垂头丧气地，神情甚是沮丧，这倒大出程元捷的意料之外。
赵伯年打破了沉默，他眼珠一翻，鼻中哼了一声，道：”既然案子已经查清，凶手业已找出，那我们可以离开祁府了吗？”其他几人听闻，也都看着程元捷。
程元捷点头道：“赵大人和汾阳王可以走，顺便将那封信和相关信函一并带走吧，至于梁大人和纪大人还不能离开。”
就在此时，突然一人哈哈大笑起来，发笑之人是纪钟。他霍然起身，两个衙役想要阻拦，却被他一把一个推倒在地。他大踏步走至程元捷身前，伸手道：”拿来！”程元捷道：”什么？”纪钟狂笑道：”少装蒜，把那沓东西拿过来！”
程元捷将那沓纸笺往怀里一塞，怒道：“休想！”
纪钟大怒，伸手向前一抓，程元捷脚尖一点，向后飘出，堪堪躲过他那一抓。纪钟一抓不着，恼羞成怒，呼地一拳砸向程元捷的面门，拳头打出的同时，另一只手变爪为掌，随后而至。程元捷只觉面前一股急风呼啸而至，呼吸为止一塞。此时，林丽华拔剑攻上。数道寒光闪过，将纪钟与程元捷隔开，她挥动着长剑，剑光霍霍，凌厉之极，每一招都攻敌之必救。
纪钟虽然功夫较林丽华要高许多，但他赤手空拳，却也一时挡不住林丽华的攻势，拳法开始有些滞后。此时，程元捷已从一名衙役手中接过一柄剑，也中入了战团当中。
“呛啷”一声，寒光闪过，纪钟已经长剑出鞘，一招横扫千军，将两人逼开，他剑身斜指，伸出左手两指，在剑身上一弹，剑作龙吟，远远传送出去。只听大厅外，喊杀声不绝于耳，由远及近。转眼间，数十个衙差倒退进大厅，数十个身着粗布衣衫的汉子，手持长剑，攻了进来，站在纪钟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