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云筝坐在他旁边,肩膀借给他枕了一个晚上。
太阳高高升起,山林的宁静被鸟儿的啼鸣打破,金灿的光芒给万物罩上一层雾光。
天亮,祈云筝才看清他身上的伤。胸前的两处刀伤因为没有及时处理,伤口感染,周围的皮肤变了颜色,狰狞悚目。除了这里还有背后的伤,其余的地方都是齿印。
祈云筝轻轻摸了摸他腿上被牙齿咬出的血痕,想着他们的行动模式以及古怪之处,联想到灭亡已久的行巫一族。
这一闪神的功夫,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祈云筝以为他醒了,结果却发现他仍在睡梦中,可是这个睡着没醒的男人居然拉着她的手往腿间硬起的地方搁!祈云筝曲起手肘捣向他的腹部,封凌霄闷哼一声醒了。
她的脸色阴的像冬天,他醒来笑起,明媚的好似春光。
“早。”声音略有些哑,但不失性,感。
虽然最后没有碰到,但祈云筝仍旧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睡的倒是舒服。”
“嗯,做了个好梦。”
他居然有脸说?他到底梦到什么了睡着觉也不忘拉女人的手做不干净的事!下流!祈云筝站起来,可是因为坐了半宿没动过,两条腿是麻的,刚起来就跌了回来。
封凌霄挪到她身后当了垫子,她没事,可这一撞他前后的伤口都裂开了。祈云筝当下就咆哮了。“谁让你干多余的事了?”
“墙面不平。”撞到,皮肤会被割破。
“平不平跟你有什么关系?”该死,她身上总共只带了一瓶药,只够再敷一处。祈云筝掐着他脖子把他摁倒,揭了盖在伤口的布,按出血水擦掉,把药洒上。整个过程都很粗鲁,像在发泄情绪。
“疼……”
“闭嘴!”
她重新撕了块布按在伤口上,立即把他拉起来。她到底是关心,胸前的伤虽然不严重但若再恶化,他很可能就废了。可是,她紧张的检查他的伤口时,他却在笑,笑的特别高兴那种。
“有病!”
“你关心我。”
“闭嘴!”
“云筝,我想抱抱你。”
“满身都是唾沫,洗干净再说吧!”
祈云筝在山里找些了草药,碾碎了给他敷在伤口上。虽不及制成的药粉效果好,但起码可以消炎,不会死人。
封凌霄睡了一夜,精神还不错,但苍白脸色明显是虚弱的表现。祈云筝没问他为什么要替她挡那一下子,问了,她还得承他这个情,不如装傻,反正事情也是因他而起。
喂他吃了药,祈云筝上树摘果子吃。封凌霄抬头望着她,带着淡淡笑意,祈云筝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自己把衣服撕的短了一大截,坐在树上,裙底的风光泄露无遗。
“你看什么!”
“没看什么。”
“不准再看了!”
“我饿。”
一只小红果飞了过来,封凌霄接住,擦也不擦,咬了一口,仍旧笑吟吟的望着她。祈云筝生气的抬腿绕过树杆转了过去,虽然是眼不见心不烦了,但那两道执着的视线仍是在撩她心头的火。
可恶的男人!
他们在山里呆了两天两夜,谁也没有提起联络其他人。封凌霄是因为有伤不便行动,至于她……
她大可以把他扔在山里,回去带上玥儿走人,可她竟然一点念头也没动过,任劳任怨的伺候他。
她是欠了他的么?
夜里,下起雨来,虽不大,但淅淅沥沥没有停歇的迹象。下过雨的山林凉气袭人,她有内功趋寒,可封凌霄现下的状况只有淋雨吹凉风染风寒的份,特别是他连件衣服都没有。
祈云筝在山背面找到一个山洞,这里能避雨,但岩洞里面湿气重,并没有比外面好多少。祈云筝扶他的时候,摸到他体温有异,再一试他的额头,果然发起烧来。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点驱寒的草药。”
封凌霄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去。“山路滑,危险。”
“我不至于走个路也摔到山崖底下去。”她说了句玩笑,不料却勾起他惊恐的记忆。封凌霄握紧了她的手,表情变得严肃,说什么也不放。祈云筝看看他的手,看看他,叹了口气。“你当我说的话都是耳边风吧?说了不准碰我,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意外的,他犹豫了下,但还是坚持不放手。
“我就去找点草药,很快回来。”
“外面黑漆漆的,找也看不到。”
“我好心救你,你怎么这么多事?”
“我没事。”
“发烧会牵连伤口发炎,你前前后后都有伤,弄不好就没命了!”
“我不会死。”
“你说不会就不会?”
封凌霄抬眼看着她,极其认真。“我要与你白头偕老,在那之前,我不会死。”
“……”祈云筝走了神,倒不是他的话让她多么感动,而是他说出这番话本身令人吃惊。白头偕老,他真的什么是白头偕老么?
祈云筝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在洞里拾了几根枯枝点着,然后解开衣带脱下衣服,铺在火堆旁边。封凌霄愣愣的看着她躺在上面,转过头来对他说。
“过来,趴我身上。”
她身上只剩一件肚兜,衬着白衣更显白皙剔透。封凌霄喉结微动,只觉口干舌躁,却不是因为发烧。
“在我改主意之前赶紧滚过来!”与画面相异的是,她神情和言语一点也没有妖娆的意味。
封凌霄走了过去,依她所言在她身边侧躺,覆身在她上面。他用胳膊撑着,与她相隔一段距离,但肌肤相亲,来自她身体的暖意渗透至他全身,这份存在无法忽视。
祈云筝双手抱住他的背,避开他的伤口,将热力集中在手掌,沿着他的经脉缓缓移动。
他知道她是为他驱寒,可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折磨。怀拥心爱的女人,与她赤呈相见,身体没有一处不因为渴望而疼痛……他怎么忍的住?封凌霄低下头,贴近她的耳鬓,缓缓吐息。“云筝。”
相比他的迷乱,祈云筝眼中一片清明。“你凭什么以为,在你做过那些事之后,我会毫无芥蒂的重新和你在一起?”
封凌霄身形一顿,犹如当头被泼了凉水。他慢慢撑起身子,眉心凝着一抹沉痛,缓缓与她对视。“所以,你没有失忆。”
祈云筝嗤笑。“我倒是想忘,可那么深刻的教训哪是这么轻易忘得了的?”
“云筝……”
“封凌霄,我们之间早在六年前就结束了。”她的神情漠然,冷的不近人情。“我赔了一条命给你,如果说我曾经欠你,也早已经还清了。”
不。
他不要不欠。
声音哽在喉咙,他有那么多话想对她说,可六年来度日如年的懊恼如何一一向她道明,如何让她相信?
他原以为她的遗忘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但他忽然发现,她其实是选择了最温和的方式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原来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六年前对她造成的伤害,如何有脸对她说后悔!
“这是最后一次。”祈云筝避开他的视线,淡漠的说:“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就该知道你的碰触让我多么恶心。”
他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封凌霄翻身起来,不再靠近她,谁知祈云筝用力把他扯了回来。
“你想死吗?”
封凌霄没有看她。“你没必要救我。”
“有没有必要我说了算,现在你就老老实实听我的!”祈云筝勾着他的脖子让他贴到自己身上。因为用力过猛,他整个人的重量突然压下来,她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咳……”
封凌霄急忙撑起身,却又不小心压到她的头发。一番手忙脚乱之后,两人目光不期交汇,对望,方才发生的不愉快仿佛远去……
“为了救你,我把玥儿都丢下了。”祈云筝率先移开了视线,脸转向火堆,眼中映着灿然光芒。“不要让我白忙一场。”
封凌霄看着她,许久,在心中痛过百遍千遍后,动情的把她搂在怀中,抱紧不放。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
雨下了一天一夜,雨停时,天气放晴,烈日炎炎。
封凌霄的风寒散了,伤口表面也已愈合,在经过一天的沉默之后,祈云筝对他说他们该下山了。
先前躲雨,他们绕到了山背面,下山方向有个村子。祈云筝在村子找人借了两套衣服,拿回去给封凌霄穿上,两人这才一起下山。
祈云筝要回边城找玥儿,封凌霄说周迁他们应该去了下一座城,他们去那儿汇合。
皇上遇刺失踪,生死不明,随驾的将军和文臣不彻查搜索,反而心安理得到下一座城等待,就好像他们知道他会没事,而且,事先已经商量好一样。
“你早就知道那天晚上会有人行刺。”城中大火,林梧轩带走了所有侍卫,正因如此,黑衣人才有机可趁。祈云筝看着转过身来的男人,自嘲的牵动唇角。“我还在想,那天晚上我怎么会走的那么顺利,原来封王是欲擒故纵!”
有仇家是不假,可被他利用来演了一出戏。他早知道她会走,更知道强留留不住她,所以将计就计演了一出苦情戏,因为他知道他不会坐视不管!
封凌霄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说的不错,他知道那天晚上会有人行刺才叫林梧轩带走了所有人,但他没有想留她,是他撤走了守在院子外面的侍卫,他明知危险将近,怎么可能强迫她陪他冒险?
祈云筝冷冷扯唇,目光有如利剑。“封凌霄,这么多年,原来一直没变的就是你这份无耻!”
于是,他终于也知道被误会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