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的功夫,黑衣人已经临近了。祈云筝抱着女儿跳下墙,藏在树影底下。黑衣人翻墙进了别苑,行动敏捷,而且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祈云筝的眸色暗了暗,把玥儿放下,帮她理好额前的发丝,目光凝着她,却好似在看别的地方。
她们不是要走吗?
小玥儿歪着脑袋作不解状。
左右矛盾了很久,祈云筝叹了气。“玥儿,娘不能带你出去玩了。”她不能就这么走。
小玥儿很乖,点点头表示明白。“那改天!”
祈云筝摸摸女儿的头,微微笑。她和封凌霄之间没有恩义可言,他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她没有帮他的义务,但若是他真出了意外,她这辈子都会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这不是心软,她只是和他不一样。她永远不会否认自己的感情,永远不会对自己爱的人狠心……不会做会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
祈云筝告诉玥儿不要出声,抱着她来到周迁住的屋子。周迁听见人踹门进来,一看是她,脸拉的老长。
“你来干什么?”
祈云筝把女儿塞给他,不多解释。“去找林御史汇合。”
周迁抱着女娃娃,满脑子问号。她把当宝贝似的女儿交给他?她就不怕他再掐她一回?周迁纳闷,摸不着头脑,这时忽然见外面有异常的声响,他面色一整,察觉到了不对劲。
祈云筝听到声音从封凌霄那里传来,安抚了下女儿,转身便走。
“诶,等等!”
祈云筝回头,冷冷警告。“玥儿若是少一根头发,你就别想再见到你的主子!”说完,消失在门口。
周迁呆了会儿,低头看看女娃娃。他脑子是不怎么灵,也容易冲动,但真遇上危险,还是知道分寸的。云筝把女儿交给他是对他的信任,他现在这副样子跟在皇上身边也是累赘,不如保护好这个女娃娃,让云筝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帮皇上。
祈云筝找到封凌霄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躺了十几具尸体。封凌霄是受了伤,但是行动不见丝毫迟缓,再加上有十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保护,她来这一趟倒显得多余了。
祈云筝藏在屋顶静观其变,黑衣人数量众多,时间一长,侍卫个个露出疲惫之态,身上多了许多伤,围着封凌霄的圈子也逐渐缩小。祈云筝在高处,能够看到全局动向,西面拉开一张网,几个黑衣人翻上墙,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祈云筝摸出匕首,在他们将要行动之时飞射出去——正中前面那人的心脏。
关于这一点,封凌霄是说对了。如果她真想要他死,她手里的刀子是绝不会刺偏的。
祈云筝站起身来,先飞过去取回匕首,再把拉网的其他人解决掉。黑衣人发现预料之外的人出现略微乱了阵脚,此时,一声清亮的鸣哨响起,已然乱了阵形的黑衣人重新整合,对祈云筝视而不见,凝聚围攻封凌霄。
祈云筝重新回到屋顶,寻找吹哨的人,但她还没有找到,一个悄无声息的人影便摸到她身后——
对方举起一根钢刺猛挥下来,祈云筝感觉到杀气,转身避开了偷袭,待要追击之时,对方像鬼影一样飘离屋顶,黑色的斗篷中抖出一片银色粉末,落在包围圈正中。
“啊——”
侍卫吸入粉末,惨叫哀嚎,痛苦的抓挠自己的脸。失去了这层保护,黑衣人像马蜂一样吸附到封凌霄身上,刹那功夫就已看不到他的人,那个鬼影似的人也消失不见了。
祈云筝下来,踢开几个人黑衣人,想要接近封凌霄,可是这些黑衣人完全无视她的存在。祈云筝没耐性一个一个拎开他们,飞身起来在上方洒了把毒粉。她的毒沾身奏效,瞬息夺人性命,然而这一次不知为何失了效。
祈云筝震惊的看着拥成一个团的人群,最下方的人被用力踩踏,却像没有知觉似的仍旧死死抓住封凌霄的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祈云筝不敢再耽搁下去,拾起侍卫的长枪刺进黑衣人的后颈将其挑开,一个一个,直到能够看见封凌霄的手,冲过去抓紧他的手腕,飞身跃上屋顶。
大多黑衣人都被甩开了,但仍有几个挂在封凌霄身上。祈云筝踢开他们的时候看到他们都在用嘴嘶咬他的肉!
“封凌霄,你还清醒吗?”
“嗯……”
祈云筝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扛起来,刚要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祈云筝这时才看到下面那一群像饿鬼一样在爬动的黑衣人。
哨声又响了起来。
黑衣人咻咻飞上屋顶,又要故伎重施,祈云筝扛着封凌霄飞离屋顶,落在墙头。双脚刚刚落稳,那个鬼影悄悄出现在她身后,尖利的长刺映着月光,杀气凛然!
祈云筝踢腿挡住了对方的手,长刺一转向她刺来,不得已,她带着封凌霄退回院子。黑衣人像狼一样涌了过来,祈云筝再度飞身,踩着他们的头顶跑到院子另一端,她的速度很快,可没想到鬼影的速度比她更快,她又一次被挡住。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祈云筝跟鬼影交手,分神问封凌霄。
封凌霄没有回话,在长刺再袭向她时,挥臂格挡开,反手推开了她。祈云筝没防备,被他推这一把差点跌倒。
封凌霄跟鬼影过上招,但应对的十分勉强,要表现男子气概没必要非挑这个时候吧?祈云筝回来,挤开他,连变数十狠招把鬼影逼的节节败退,最后一拳捣在他腹部,将人打飞。
她不恋战,飞快回去找封凌霄,带他离开,可是她却看到封凌霄一脸惊慌向她奔来——
祈云筝意识到身后有异,但她已然来不及闪躲。森寒的钢刺对准她的后颈刺下来,她回身,看到了那抹冷光,然而下一刹光芒从眼前消失,封凌霄扑开了她,钢刺扎进他的背后!
祈云筝扶着他的肩膀,感觉很轻,直到落回地面,她才感觉到压在身上的分量有多重!那根刺几乎整根没入他的身体,鲜红的血汩汩涌出,好似看不见的生命正在流逝……
祈云筝晃着他,无边的恐惧淹没了她。
但,仅仅只有片刻。
恐慌被冷静强行驱逐,她把一粒药喂进封凌霄口中,翻过身背起他。鬼影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但她却悠悠扬起一抹狂妄至极的笑。
她铁了心要救的人,就算是阎王也休想带走!
一声惊天雷响,别苑正当中,一股巨大的冲击将建筑夷平。
祈云筝背着封凌霄灰头土脸的从尘烟中跑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听见那个讨厌的哨声。
这帮黑衣人不知什么来路,邪的很,刚刚她把雷鸣弹扔到那个鬼影脚底下居然都没炸死他。
祈云筝心里没底,怕牵连玥儿,不敢跟周迁林梧轩汇合。她背着封凌霄出城,哨声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似乎在追寻他们的踪迹。
知道这些人的目标只是封凌霄她就放心了,只要玥儿没有危险,剩下的问题她都有办法解决。
边城位处荒凉,出了城西,前面就是一片荒山。祈云筝把封凌霄放在地上,脱了他身上所有沾了血的衣物,又撕开自己的衣服仓促把他的伤口包好。
哨声比刚才又临近了些。
祈云筝点火烧了那团衣服,重新背起封凌霄快速进了山林。
进了山里,哨声渐渐离的远了。祈云筝不敢放松警惕,一直背着他到半山腰,找了处绝壁为依,这才把封凌霄放下。
她试了试他的鼻息,把他翻过来趴在地上,握住钢刺毫不迟疑的拔了出来。突然的剧痛唤醒了封凌霄,他习惯的压抑痛楚,只发出一声闷吭。
祈云筝看了他一眼,一边摸索着处理伤口,一边跟他说话。“醒了就别再睡,从现在开始不停跟我说话。”
“好。”
血好像流不完,怎么都止不住。祈云筝忙的满头大汗,忽然想起他很久没有再出声,惊慌的大声喊他。“封凌霄,你还活着吗?”
“嗯。”
“那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应该说什么。”
“……”祈云筝没闲情跟他生气,撕开上衣扯下一块干净的布擦拭伤口附近的血迹。
“不用担心。”
“谁说我担心了!”如果她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多急切就会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了。
封凌霄摸到她的手,轻轻握住。“我不会死。”
低沉的轻语教人安心。触碰他掌心的温度,她焦躁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祈云筝下意识回握住他的手,但转念,却又挥手拍开。“我说过不准再碰我!”
“……对不起。”
情绪平静,她也不再慌忙,按住伤口,洒上止血药粉。封凌霄的背部绷紧,气息窒住,想来是很痛。“那些是什么人?”
“仇家。”
“没想到在封国还有敢杀你的人。”
“我比你更招人恨……”失血过多,他的意识有些昏沉。
“别自我感觉不错,你跟我比差的远呢。”
“恨我好……恨比忘记好……”
祈云筝听出他已然语无伦次,赶忙撕了布条叠起覆在伤口上,扶他坐起来。封凌霄疲倦的睁开眼睛看着她,唇角微微扬起。
“我一直骗自己,逼自己恨你,直到失去,我才终于肯承认,是非对错什么都不重要,我只想见到你,只想跟你在一起……”他低着头,笑容悬荡在嘴边,一种如愿以偿的满足。
祈云筝知道他睡着了,把手放在他颈侧,试到他的脉博平稳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