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猫？
凌纵抽起火把走过去。
这时候白婷也被叫声吸引，和凌纵并肩站在一起，观察石壁上的刻画。
刻画每一幅都很大，有老虎打盹、猛虎下山、饿虎扑食……
几乎都是老虎的日常行为和动作。
然而，在勾勒猛虎外形的线条里面，又有着无数细线，这些细线或转或折，好像是肌肉，好像是骨骼，也好像是经脉……
“妖族的功法？”
凌纵不太肯定的看向白婷。
白婷的眼睛在火光中闪烁奇光，她微微颔首道：“是妖族的功法！听闻，妖族坚信天地从无到有，万物从微尘中生，生灵从诞生之初便已经物竞天择，是天生的优胜者。所以它们认为，自身的存在就是契合天地至理，无须要模仿人类，更不需要改变自己的骄傲。它们的功法能完好的贴近自身，所以，又导致每一个种族的功法皆不尽相同。”
凌纵听了不由恍然大悟。
原来老狼练猫功，怪不得修炼十多年还是那个熊样！
凌纵对死掉的狼王肃然起敬，犬科动物跑去修炼猫科动物的功法，还能折腾出个炼气士的水平，不难想象其中的辛酸。
妖族真的没落了。
但是又有更多兽类发愤图强！
每个种族生存在世，都有其挣扎的理由吧。
凌大少伤春悲秋了一会，便大咧咧的继续充当游人角色，他发现在十多幅壁画之后，竟然有很长一段都空空荡荡，显然被硬生生的抹除掉。
细看，墙壁还徒留一道道一掌宽的抹痕。
用手掌抹掉？
凌纵修炼已经有一段时间，对徒手抹平石壁的手段倒是没太多惊讶，只是对抹掉壁画的家伙颇有微词。
“这家伙真不够厚道，断人文明传承等于灭其子孙。”
与凌纵的轻松不同，白婷的眉头逐渐拧起，眼中流露太多犹豫，她道。
“这是一部直指通源境界的妖族功法，如果流传出去，妖族难保会再起兴旺之象。”她扭头对凌纵道：“凌先生，此图不可留！”
留还是不留！
这话题对凌纵来说没半个铜板的关系，他不是本世界土著，也不清楚万妖乱世时的厄难，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通源境界的功法就是渣，虚神域生产的品质只会日渐超越，现在不是归真级的功法他也看不上眼。不过话虽如此，他也明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
他瞧了白婷一眼，发现她眸光复杂，并非坚定和坚决。
凌纵心中一动，正想说话，忽然眼角余光看到了些什么。
他急步走过去，凑过火把，只见第一幅壁画之下，有一行蝇头小字。
“事不做绝，话留三分！终究有缘，始终谁定？”
看着这行小字，凌纵第一时间想到就是抹平石壁的那个家伙，第二念头是，这家伙有意挽留一份妖族功法，但却是人类。
他指着这行小字，对白婷道：“我想不必毁掉，已经有前辈做出过抉择。我说零邑这座古城还真的有点儿秘密，只可惜都被人刮得没油水了。”
凌纵说着说着，忽然呆愣如柱，面上满是莫名其妙之色。
白婷并没有留意到凌纵的神色，她凑过来，把这句话看完一遍又一遍，似乎每看一遍，心底里的传统想法的就会冲淡一分。
最终，她双掌一拍，有了决定。
“如果能培养一批炼气境乃至见虚假的妖兽，阿爹就不用那么愁了。”
她第一次露出小女儿的姿态，事后还打了个响指。
只可惜凌纵依旧发呆，甚至在白婷发现凌纵异常之后，轻轻呼唤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啊，哦。”
凌纵下意识的回应，表示自己回魂了，可是内心还是充满惊疑。
涨气运了！
在说出保留这篇功法的时候，竟然自动涨气运了。
照壁对此没有首列解释，但是气运凭空多了二十个点。
凌纵有种眼泪汪汪的感觉，回顾当初，自己救了小翠，又使呈村免于厄难才五十点而已，这篇妖族功法究竟有何魅力，区区一个决定，就值二十点之多？
但是凌纵知道，自己在得到气运的这一瞬，他就肩负起保护这篇妖族功法的责任，除非舍弃气运，不然只能想方设法保存其不失。
他沉吟着该怎么跟白婷开口。
白婷白了他一眼，把想法说出：“既然这位前辈都留下这份功法了，那么就让它传承下去吧，只要我们控制起来，妖族也起不了风浪。”
凌纵闻言大喜，不住点头道：“不错，你说得……”
说着说着，他忽然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马上改口道：“不，我认为这篇功法应该广泛流传。你想想，不就是一篇通源境的功法嘛，天下间，达到通源境的妖兽何其之多，我们何苦为区区的低级功法而烦恼呢？你要知道，有竞争才有进步，没有妖兽的强大压力，人类又怎能够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说着说着，他连自己都相信了。
虚神域中，照壁数值再度变化，刚才隐去的十点又再出现，并再次增加三十点气运。
现在凌纵的气运总值是：五十五。
“靠，这也加气运！”
凌纵觉得是时候找王先生谈一谈了，如果世上还有这么容易赚气运的项目，士人将不再遥远，融合池也能再次融合了。
提起融合池，自从上次融合出【蛊虫遗蜕】之后，池中的融合液就彻底清空，而融合池也显示出从下至上的三个刻度。
第一刻度，一百气运。
第二刻度：一千气运。
第三刻度：一万气运。
每提高一个刻度是上一级的十倍，想把整个融合池都填满，需要一万多之巨！
以前凌纵又是融合功法，又是融合蛊虫，只是花费最下一格的刻度。所以对他来说，有一百气运的融合液就足够了。
白婷看着满脸兴奋之色的凌纵，忧虑道：“凌先生想法可嘉，但并不可行呀。”
她沉吟措辞片刻：“凌先生是白婷的朋友，请听白婷说一句。在贵族里面，豢养妖兽的不是没有，但也只限于低级妖兽。诚然在修真者的群体里，妖兽可是不共戴天的种族。只要遇见必定你死我活。这是师门祖辈定下的规矩，也是百十代下来，深入骨髓的思想理念，它承载着万妖乱世时期人类险些被灭族的仇恨。如果先生执意把这篇功法流传出去，恐怕……”
白婷没有说下去，但凌纵已经想象到被无数修真者疯狂追杀的画面。
这五十个气运不好赚啊！
凌纵的兴奋之态逐渐收敛，他摸了摸下巴，见缝插针的性子不容许他轻易放弃。一双眼睛瞄来瞄去，最终锁定壁画下的十六个蝇头小字。
“看石壁的老旧程度，起码也有几百上千年了。”
白婷回道：“是呀，很可能是圣武王年代留下的遗迹，若不然，就是妖圣殒落之后，没落的妖兽残喘遗留。”
凌纵思索道：“那么久了啊，若那位留字的前辈没死，想必实力也非常高强了吧。”
白婷点了点头，有些莫名的看着凌纵，不懂他为什么提起这个。
凌纵蓦地笑了起来，舒畅道：“死了，就是死无对证。活着，就是无名英雄。多好的挡箭牌啊。妖族功法可以留，还值得宣扬啊。”
白婷愣住了，她终于明白凌纵的意图，同时不禁被他的无耻感到震惊。
他究竟是什么人啊！
是穷凶极恶的狂人？是不谙世事的修真者？被零邑乡里奉若神明的正派少爷？
是见缝插针的无耻之徒……
白婷再一次刷新了见识。她别过脸，出身名门的自己怎能够与之同流合污？然而过了一会，她瞄了瞄忙碌的凌纵，不禁忖道：或许是自己和阿爹唯一的机会。
随后，她做着跟凌纵一般无异的事情。
他们把石壁上的功法临摹下来，同时又用水墨拓印的办法，把那十六个蝇头小字烙在手帕之上。
以后东窗事发，得留个证据。
……
冰天雪地的山路上，轻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
阿来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不记得自己来自何处，也不知道要走到何方。只知道眼前的雪会融化，然后自己踏上没有雪的泥土地。
走过相同的路，走过逐渐模糊的记忆。
“阿来，就是要来的意思吧！”
他时常自然自语，猜测自己名字的来历，事实上他从来没遇到过来人，因为由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
阿来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心忖世界就是这样了，只要离开这个有点儿熟悉的世界，自己就会模模糊糊，当再张开双眼，又发现，自己从那块巨大山石之下‘睡醒’。
永无休止……
有很多次，阿来都发疯的跑出这个世界，但当一觉睡醒，他发现忘记的只会更多。
“我要记住，不能乱跑了。”
清凉的时候听鸟儿，炎热的时候找虫子，干爽的时候看落叶，寒冷的时候见白狼，这是他生存的唯一乐趣。但是今天，他见到好多白狼都睡在地上。它们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它们见到自己，一定会吼吼乱叫，然后自己就在它们之间跑，玩累了就‘回家’。
它们为什么要睡觉？
阿来木讷的推了推染红的雪狼，呆愣了好久，最终转过身，看向他从来都没进过去，但一点都不好奇的山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