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小树后面的时候,苏苏跟小胖的谈判已经接近尾声了。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听到苏苏恶狠狠的说了一句,“许欢!你要是不解释清楚,就永远都不要跟我说话!”
说完,苏苏转身拉着我,十分有气势的迈开大步走开了。`
我被苏苏拽着,在冬日午后的校园里绕着校园整整转了两圈,后又在操场上环绕400米跑道N圈之后,才争取到主动权,反过来拉着苏苏,把她拽到我家里。
坐在沙发上,我一边揉自己发酸的腿肚子,一边看着依然在我面前满屋子乱转无法停止的苏苏想:所谓暴走,原来就是这种状态。= =
五分钟之后,暴走的苏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可以坐下的,于是一屁股坐沙发上,说,“奈奈,我该怎么办?”
刚才暴走时苏苏面色不善,一言不发,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啊了一声,说,“……话说,你们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苏苏皱眉,苦思冥想半晌,说,“小胖说,他跟陆小曼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让我听他解释来着。”
我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面,感到有点崩溃,“可是我好像记得你没有听他解释就拉着我走了。”
苏苏丧气的垂头,“……不用加‘好像’这个副词,的确是这样的。”
我说,“= =我觉得,我觉得你得听他解释完了我们再说‘怎么办’的问题啊……”
苏苏挥拳,“我哪有心情听什么解释啊!”
我倒了两杯水,“就给他个机会咯,小胖看起来真的不像那样的人啊,他这么多年对你多用心,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的啊……”
“解释就是掩饰!” 苏苏郁闷的抓头发,“再说,你不是也没听仝尧解释啊,你让我给小胖机会,你怎么不给仝尧机会?”
“……”
这话问的我整个人顿时一僵。
我猛然想起仝尧突然回来之后发生的很多事情——比如他在行政楼下面暴躁的对我强吻;比如他突然出现在我上学的路上被我打断的欲言又止;比如在那栋别墅前面,他低声下气的说奈奈回到我身边来好么;以及他问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时,脸上凄惨的笑容……
新鲜的记忆汇聚成一股电流,直直的冲击着我的神经传导系统。太多太多的疑问一下子全部都涌现出来——两年前他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突然跟施漫焉订了婚?为什么突然间音讯全无?这次又是为什么突然回来?……
——所有一切都是被我刻意尘封了两年的困惑。
曾经我一直想着该如何给它们找到答案;仝尧一直以来都欠我一个解释。
可是现在,当它们的谜底有机会被揭开的时候,我竟然又开始逃避了……
为什么?
这时候,小胖打了个电话过来。苏苏对着自己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翻了个白眼儿,接起来,走到客厅的墙角偷偷摸摸的叽咕起来。我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楚他们在商量什么。
过了几分钟,湛帅宇也打了个电话给我。我学着苏苏的样子也占了个客厅的墙角,跟他小声叽咕起来。湛帅宇在上海忙得底儿朝天,接到他的电话我还很意外。他说自己正在从什么什么地方去什么什么地方的车上,有二十分钟路程,正好可以跟我说说话。他沙哑着声音问我感冒好了没有,有没有按时吃药,我说你出门在外还是多想想自己,他说没有问题,我这么大的人要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那还怎么照顾老婆孩子……
我听了之后觉得有点儿晕乎乎的,此时苏苏已经打完了电话,从茶几上的随意贴本上扯掉一张纸,写下了几行字,贴在电视机正中,并且告诉我说这是明天她和小胖再次会面的时间地点,希望我再做一次后援团。
`
第二天,按照纸片上的指示,我来到了谈判现场。
差点儿忘记这件事所以迟到半小时这个事实,让我心情十分忐忑。按照昨天的情况来看,苏苏和小胖的谈判起来可谓飞速,不知道我现在才过去,是不是两人早就因为争吵激烈不欢而散了。
而且,他们二人将会面地点定在KTV包房这种手机信号不太好、让人电话也打不通的地方这件事,实在是让我理解不能。
乘电梯到达玫琳大厦从上面数第二层,一开门,眼前就是一幅灯光迷离,色彩迷幻,声色淫`靡的场景。
旁边服务生的九十度鞠躬和“欢迎来到声色天地”响亮口号吓了我一大跳。
我故作镇定的报出房间号码,一个服务生就将我带向目的地。从细窄的包房玻璃,能看到路过的各个房间里不同凡响的画面。我顿时心生感慨。随着时代和社会的进步,人们总是能找到合理的方式,将某些端不上台面的事情进行下去,并且用“大家都这么做所以这么做是没错的”心理来减轻罪恶感,比如把喜欢夜夜笙歌的人集中在KTV里一起夜夜笙歌。
906房间在走廊的拐角处。我一推开门就觉得……刚刚那半个小时的忐忑心情,忐忑得十分必要。
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眼前既没有鸡飞蛋打的场景,也没有针尖对麦芒的争吵,竟是一副十分和谐的场景。
这个场景让我对“女人是天底下最善变的生物”这个武断的定论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认同。
因为眼前的场景是:24个小时之前还在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不吃回头草”、“绝对不会在三心二意的男人身上浪费大好青春”、“劈腿什么的都去死吧”的苏苏,此时跟小胖两个,一人手里攥着一个麦克风,一人坐在一个沙发头,正遥遥相望、深情对唱着KTV热门点播歌曲TOP10中的那首《今天你要嫁给我》。
两人如此深情,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世纪一望”。
我开始犹豫是否要走进去坐在两人中间,因为那样的话一定会破坏面前这拥有诡异美感的场景。那个服务生显然也是没见过这般景象,面皮抽了抽,有些不确定的问我,“……小姐,你确定是这间么?”
可是还没等我回答,苏苏自己就破坏了眼前的场景。她向我招手,把自己的屁股向中间挪了个位置,指着刚刚坐过的地方说,“奈奈,怎么才来啊,快坐下~”
我走过去坐到她旁边,刚想问问这是什么情况,苏苏已经开始唱起来,对我摆摆手表示待会儿再说。
结果待了一会儿,我不仅没有得到答案,却发生了一个悲剧——从进到这间KTV包房开始,《今天你要嫁给我》这首歌已经完整的单曲循环七遍了。眼看着第八遍即将结束,苏苏又一次伸出她罪恶的手指准备戳向触摸屏上“重唱一遍”的按钮,一边伸还一边自言自语,“我唱这首歌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这首歌好听,MV做得又清新又华丽又温馨,你们可千万不要多想啊~”
我感到十分无语。小胖偏过头看看我,无奈的摇摇头,也是一脸便秘表情。
前奏再一次响起,我忍不住在心里又哀嚎了一声;苏苏则趁机又向小胖那边蹭了蹭。
——届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从我刚坐下时的一米宽缩短到半尺了。
在这首烂大街的歌唱到间奏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颤抖着说,“……苏苏,其实对唱歌曲很多的,你们可以换一首,娱乐圈的人没事儿就喜欢出专辑,你们这样总唱同一首,那其他歌曲情何以堪啊?”
苏苏抱着麦克风,带着混响的声音从身后墙壁的音响传出来,“啊?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我在大脑中搜寻许久,说,“比如,《广岛之恋》什么的,那首歌的感情更,嗯……更强烈一些。”
苏苏想了一下,忽然很激动的说,“那怎么行呢?!奈奈,我们要唱,也应该唱《知心爱人》!《广岛之恋》唱的明明是搞一夜情的男女才对!”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两首歌的歌词,觉得她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看表现,小胖显然很认同苏苏前面那个观点。他嘴角一勾,不动声色的往苏苏这边蹭了蹭,半尺的距离顿时变成若有若无的半厘米。
大概是小胖同学这样擅自接近的行为显得太过于急功近利,扰乱了苏苏循序渐进的步法,她十分不给面子的推开,咬牙切齿道,“讨厌,离我远点儿!”推完了又跟我说,“他跟陆小曼来段《广岛之恋》还差不多!”
我还没来得及发表评论,就看小胖脸色一黑,将手里的麦克风“啪”得一声拍在面前的茶几上,“苏苏,我跟我外甥女没有乱伦!你是我唯一一个女人!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
这个真相真是太过纯洁了,这个表白真是太过气势了,以至于我保持瞪眼张嘴的表情震惊的看了两人半分钟之后,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儿,“哦……苏苏,你们这是已经……和好了啊?”
苏苏气呼呼的瞪了小胖一眼,低下头很不好意思的拉拉我的手,点点头,“……嗯。”
我瞄了小胖一眼,那人拍完了麦克风之后气势就荡然无存,正趴在触摸屏前面点歌。我顺势把苏苏拉过来,小声说,“你昨天不是说要我提醒你狠狠教训他一顿么?这么快就答应他了,会不会显得你很没立场?”
苏苏坏笑一声,“可是一想到以后陆小曼要跟我叫舅妈,我就忍不住答应跟他和好了!”
我,“……”
苏苏说,“哎~奈奈,其实今天叫你来,就是想跟你说我们和好的事情。而且小胖想请你玩一玩,说前一段时间你照顾我比较辛苦,表示一下感谢。哦~一会儿小胖还要请我们吃日本料理,奈奈,你不是最喜欢寿司么?我们吃个够~!”说完十分欠扁的冲小胖哼了一声。
我想了想,美食当前,来者不拒,于是十分欢快的答应了。
没想到,苏苏又从沙发旁边翻出一个大袋子,“啊!对了!这是我和小胖给洛洛买的玩具和奶粉,奈奈,那个……我跟小胖说了,他不会告诉别人的——他想给洛洛当干爹,这个……可以吧?”
我想洛洛多个干爹就多个人心疼,也挺不错的,于是也十分欢快的答应了,并且邀请他有空跟苏苏一起到家里来玩洛洛。
“不过,奈奈,我想求你一件事……”苏苏有些为难,眉毛扭成麻绳,“这件事你一定要答应。”
我严肃起来,“啊?什么事这么严重?”我想如果是他们两个想借我的地盘滚下床单的话……现在湛帅宇不在家,应该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
苏苏说,“就是……下礼拜不是要开始实习了嘛~我不是跟你分在一组嘛~小胖的学号在后面,跟我们不是一组的,所以你能不能……”
我一边感慨自己的想法太不纯洁了,一边搂紧了怀里的奶粉,摆摆手,“好说好说,换个组而已嘛~有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