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家立把病历档案交给科室文员才准备下班。这时候肖涵刚好推门进来,套上白大褂,看着交代完文员整理好档案的家立,说:“有约会?”
肖涵是家立的同事,眉目颇为清秀。本来今日家立要值夜班的,但是为了给春喜过生日,他提前了一个礼拜跟肖涵调班。
家立点了点头:“恩,今天春喜生日。”
肖涵是认识春喜的,他和家立从大学时期就是朋友,他们同专业同宿舍只是不同班。那个时候才上初中的春喜跟父母吵架来投奔家立,还是肖涵接待的。
他还记得个子矮身子肉的春喜可怜兮兮在校传达室一遍又一遍的拨打家立宿舍的电话,她红着眼,嘴里软糯糯的念着“家立哥”,肖涵刚好从那儿经过,听见春喜叫着家立名字,索性当一回好人,把她领回宿舍。
家立和一哥们回到宿舍的时候,春喜跟肖涵聊得正起劲,那神采飞扬的模样,肖涵至今都记得。而家立看到春喜的一瞬间,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霎时就变得阴霾起来。
他用着听不出情绪声音的问:“一个人来的?”
春喜自豪的说:“是啊,我很厉害吧!”
“马上给我回去!现在!马上!”家立有些激动。
春喜诧异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家立,目光盈盈,小鹿般楚楚可怜。
同家立一道回来的哥们嬉笑道:“哎哟,小美女大老远的来找男朋友啊?看不出来啊,程家立你手段挺高明,泡到这么个雏儿!”
肖涵没想到家立当即就翻脸了,只听家立冷着声呵斥:“她是我妹妹,请你嘴巴放干净点!”
更意外的是,刚才还被家立吓的都快要哭的春喜竟然给家立摆脸,骂了一句:“谁是你妹啊!”然后就气鼓鼓的跑出宿舍了。
家立紧跟着追了出去,之后他们发生了什么,肖涵就不得而知了。他只知道家立到第三天才回学校,旷了整整两天课,然后为了跟上这两天的课业内容,他又熬了两夜。
肖涵当时问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他摇头说:“她不是我妹妹。”良久,又说:“跟妹妹差不多吧。”
到了第二年春天,肖涵下课回来看到家立在阳台上打电话,唇边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他好奇的问家立遇到什么好事了。
家立却无奈的笑着说:“那丫头长大了,都不叫我哥哥了。”
肖涵总觉得家立只要一说到春喜,那冷漠的面容便会慢慢变得柔和,具体哪儿不一样了也不好说,总之就是温润了许多。从那时起,肖涵便常常打趣,称春喜是家立的童养媳。
“那天在网上买的那什么苹果是送你家童养媳的生日礼物?”肖涵笑问。
家立脱了白大褂,点了点头。
肖涵叹了声:“你可真舍得!”
家立忽然过来踹了他一脚:“别童养媳童养媳的挂在嘴边!”
肖涵嘿嘿一笑闪开来:“这不都叫了好几年了么,也没见你说啊!”他在心里暗笑,程家立也有不自在的时候哪!
春喜在公司楼下等了大概十分钟,当她还沉浸自娱自乐的跳楼梯游戏时,家立在她后边叫了一声:“顾春喜!你钱包掉出来了!”
春喜一下子站住急忙低头看去,找了一圈没看到她的钱包,才想起来刚才那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
她回头一看,家立坐在车里正好笑的望着她。
家立难得主动逗她玩。算了!看在他今天请她吃大餐的份上,她就大度一点不跟他生气了!她理了理头发,“切”了一声走过去。
“想吃什么?除了火锅都行。”家立发动车子说。
“不要!我要吃火锅!我生日你就不能迁就我一下嘛!”
“不吃火锅或者回家,自己选一样。”家立直接命令,不给她讨价还价的机会。
“我不要回家……”
“恩,想想吃什么吧。”家立说,他看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又说:“再吃火锅晚上回去你又得拉肚子。”
“家立你怎么跟我妈似的!”春喜不满的发泄。她想了想,脑子里有了想去的餐厅:“吃面好了,去‘山西九毛九’!”
她这脑子也想不出什么浪漫的餐厅,更何况是跟家立一起,那就离浪漫二字更远了。
抵达餐厅的时候,顾妈刚好打电话来:“在外头玩哪?几点回来啊?”
“家立请我吃饭呢!吃完饭就回来,妈妈放心,我可是乖宝宝!嘿嘿!”春喜笑眯眯的跟在家立后面。
顾妈一听她跟家立在一起,马上就换了口气,劝说道:“那晚点回来吧!啊?吃晚饭跟家立再玩玩,别那么早回来!”
“妈!你卖女儿啊?我万一被家立吃干抹净,渣都不剩,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那正好啊,我们直接办婚礼,还省的我烦心你嫁不出去!”
“……”
春喜挂了电话,抬头看到对面的家立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她照着菜单随便点了几道,还是下不了手海吃家立一顿,毕竟她那生日礼物不便宜啊。
“家立,礼物我很喜欢。”春喜说。
“恩,那就好。”家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春喜看着他,不禁好奇问,因为家立很少这样不在状态的。
家立似乎斟酌了一下,才说:“春喜,有机会的话,正正经经交个男朋友吧,你这个年纪女孩不少都结婚了,过几年再想找合适的结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春喜很意外他突然说这些,“怎么了?程妈妈又撺掇你跟我订婚了吗?”
家立摇头:“不是任何人的问题,我说的只是你,你值得一个好男人照顾你一生。不要还跟个孩子似的没心没肺,你不下小了。”
这不是家立第一次说“你不小了”,春喜听着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但是家立说的确实对。
“哦,那我再让田砚砚帮我物色物色,我保证绝对不像上次那样儿戏!我都二十四了啊……”春喜没有反驳家立的话,难得的顺着他的意思说。
她也颇为感叹,一眨眼她已经不是那个依赖父母依赖家立的小女孩了,她还听说比田砚砚只大几个月的表姐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她呢?二十四岁连个初恋都没送出去,实在是丢脸啊。可是春喜总觉得,她要是认真去交男朋友了,就必须得失去些什么、放弃些什么了。这感觉让她很难受,但又说不上来。
吃晚饭八点多,他们就回家了。顾妈看春喜这么早回来,有些不满:“回来干什么!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笨啊,恋爱不会谈啊!”
“妈,我再重复一次,家立一点也不喜欢我,他今天还着急我找男朋友的事呢,你就别跟程妈妈瞎折腾了,我们不可能有结果的!”春喜没好气的说,“好了,我回房了,不要再来烦我!”
春喜关上房门,也不开灯,她坐在落地窗台上,靠着窗户,透过半透明的纱帘能看到隔壁家立在阳台上抽烟。她很少见到他抽烟,大概也只有他在烦躁的时候。她手指轻轻捻弄纱帘,看着他影影绰绰的侧脸,家立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吗?
在家立和春喜都以为双方父母遗忘撮合他们俩的时候,程母这一个周末给了他们两张游乐场的票,拾掇他们去约会,不论他们如何反对,两家妈妈铁了心的把他们往外赶。
春喜拖着困意绵绵的身子跟家立来到游乐场,当她看到面前尖叫四起,热闹非凡的场面时,整个人又精神起来了。
“家立,我们去坐摩天轮!”
“家立,我们去玩激流勇进!”
“家立,快看!花车哎!”
“哇哇!家立,你看你看,那个人吓哭了哎!我们也去坐过山车怎么样?哇,十环过山车,肯定很刺激!”
家立兴致缺缺的看着春喜,微微皱眉说:“我在这里等你,你自己去吧。”
“不要,一起去嘛!”春喜不舍不弃的拖着家立的臂膀。
“你自己去或者回家。”家立把手抽出来,“选一个。”
春喜不说话了,瞅着家立使劲瞪眼。家立无视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春喜泄了气般的蹲了下来抱住腿,捡了个树枝低头在地上写写画画好一阵。
家立见她在烈日下一动不动,叹了口气,又走到她旁边蹲下来拉她起来。她把他的手甩开,继续用树枝鬼画符。
“快起来,蹲地上干什么?”家立说。
春喜撅着嘴,偏头牙咬切齿的说:“画圈圈诅咒你!”
家立无语,摇头笑了笑,又伸手去拉她起来。这回他使了劲的,一把就将春喜从地上拉起来了。春喜毫无防备,一下子就撞进家立的怀里。忽然一阵幽幽的痱子粉的香味飘进家立的鼻腔,她柔软的胸.部不期然的撞上家立的胸膛。
春喜“哎哟”一声,推开家立:“你使那么大劲干嘛!疼死我了!”
家立看着春喜,她微微被晒红了脸蛋,眼波流转嗔怒的望着他。他缓缓移开目光,鼻尖好像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味,他说:“算了,回家吧。”
春喜赌气说:“回家就回家!”
春喜生着闷气,一路回来就没跟家立说过一句话。到他们家楼下的时候,刚好碰上买菜回来的程母。
春喜正想上前打招呼,就听见程母跟旁边的老婆婆说:“看到家立旁边那个姑娘了吧?那是我家儿媳妇!”
老婆婆眯眼看了看她,对程母说:“好像是叫春喜吧?不是你们家邻居老顾他闺女么!哎哟喂,还真成一对了啊!啧啧,瞧你这主意,恐怕把人家闺女当童养媳待了吧!”
程母笑的合不拢嘴:“别提春喜有多乖巧多孝顺了,对我们对家立好着呢!到时候办喜酒,赏脸来啊!”
春喜忽然觉得怒火中烧,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她什么时候对家立好了?她什么时候成童养媳了?难道就是因为她对家立百依百顺才导致她憋屈了二十多年?让他陪她坐个过上车都不愿意!
她就是这么的小气,她再也不要理程家立了!
春喜回过头瞪了眼家立,然后又不解气的冲上去踩了他一脚:“程家立!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坏蛋!”
程母望着他们的背影,还笑眯眯的跟老婆婆说:“看哟,这小两口打情骂俏也不选个地方,多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