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苏平珺抵达金都,是梨花似雪的好时节,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梨花香。
一路上紧赶慢赶的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从长安走到金都,为了结两国的秦晋之好。
明德宫里,桃花满枝,花香四溢,闻着让人心神安宁。
“王后,那位公主到了。”皖苏低眉道。
立在桃枝下的女子一袭玄黑衣衫,衣摆处用金线绣着精致的图纹,依稀看着是一条飞天的凤凰,她就是金国的王后独孤塔慕。
说起独孤塔慕这个名字,金国上下大约是无人不知,在中原人看来如今的金王后出卖丈夫嫁给自己丈夫的弟弟,这样的罪一定要浸猪笼,而在金国夫死从子,无子从弟的婚俗里,金王后除了品德有失,也说不出别的来。
她伸手折了一枝桃花,唇角勾起温婉弧度:“哦?是哪国的公主?”
“回王后,是苏国的公主。”皖苏递上一杯香茶:“宋将军差人回,说是午时之前必到。”
王后接过茶,闻了闻茶香,随手搁在了几案上:“以后不用弄这些中原的弯弯绕,我女真族人还是喝马奶酒更爽快些。”眼底隐隐藏着厌恶神色。
“至于那个苏国公主,只听说是极娇贵的人,去安排她住到景妃那里。”
“诺。”皖苏领命退下。
金王后看着桌上茶具,忽然沉思起来。她知道很多年前他便心心念念的想打苏国,如今却在节骨眼上收了手,本以为是时机未到,那么要些疆土也是好的,只是万万没想到要了个女人回来。
中原名动天下的熙和公主,那苏皇的掌上明珠,不知是个什么模样呢……
中午时分,艳阳高照,大都的阳光仍旧热烈如火。
金国将军宋衡从云中郡一路护送苏平珺达到金都,此时他下了马,在苏平珺轿子前停下。
婢女碧拂打了轿帘,问道:“将军是有什么事?怎的突然停下了。”
宋衡抱拳沉声道:“金都守卫森严,公主怕是要下车,配合下检查。”
碧拂闻言刚要说什么,被苏平珺拦下。
“既如此,听凭将军安排便是。”分明温软的嗓音却带着清冷的淡漠。
苏平珺下了车的那一刻,周围人的呼吸仿佛已经静止。
这便是苏国有名的熙和公主,名动天下的女子!
那一身火红的嫁衣,衣摆上皆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仿佛要浴火重生般,额间花钿精致无比,容貌丽得惊人,似乎再好的形容词也不足以评论她。
苏平珺忽而觉得有凌厉目光打在脸上,往丈高的城墙上看去,却什么也没瞧见。
天边云卷云舒,阳光泛着暖意,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青草的气息,这样的景色是长安不曾有过的。
过了今日苏国名动天下的公主便是彻底死了,有的只是寄人篱下的苏熙和。
车马进入宫城的那一刻,当朱红色的大门关闭时,苏平珺竟然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只是她清楚她不能逃,金苏两国的秦晋之好,结在她一人身上。
苏平珺被安排在温颐宫的偏殿住下,主殿住的是景妃,只是她还未见到这位景妃娘娘。
金宫倒也不算苛刻,除了八个洒扫侍女,还给她分了两个贴身婢女,西纱和秋屏。
根据秋屏的说法,金国里的贴身侍女都是金国里有旗位在身的良家女子,过了二十岁就会被放出宫成婚,不可随意打杀,而粗使侍婢便大相径庭,她们多是世世代代都在宫里,身份极是微贱。
西纱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机灵爱笑,是最天真的年纪。苏平珺看她身量矮小,倒也不忍心过分差遣她。
“主子主子!”西纱笑吟吟地奔进来:“您瞧这花开的多好看!”
她突然跑进来差点撞上端茶的秋屏,秋屏惊呼一声:“唉哟我的小祖宗,茶要是打翻在主子身上,看饶不饶你。”
西纱抿了抿唇角,语气含着歉意:“好姐姐,不会有下次了。”
苏平珺看她真诚天真,掩唇一笑:“你这一玩儿就是小半天,要是渴了饿了,自管拿着桌上的点心吃。”
西纱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纱儿不敢,那是主子的点心。”
秋屏见状不由得噗嗤一笑:“你这混妮子倒是懂得了礼数。”
“此间没外人,喜欢就吃吧。”苏平珺向来对这些甜食没什么兴趣。
“嘿嘿,那就多谢主子啦。”西纱拿着两块糕饼狼吞虎咽,看来是饿坏了。
苏平珺闲着无事,和西纱聊聊家常:“你家里人是做什么的?”
“父母都是军人。”西纱放下糕点,眉目里忽然多了三分愁思:“已经故去两年了。”
苏平珺没料到这孩子是父母双亡了,心里对她生出怜悯来。
她拍了拍西纱的肩膀,不知说什么好。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西纱一转眼就又开心的笑着跑出去玩。
秋屏看西纱出去了,于是感慨道:“她父母是死在两年前的那场战争里,察哈尔部落异常凶恶,据说死了好些人呢。”
刚来了一天,也忙活了一天,晚上的时候苏平珺忽然想起了她还没有拜访温颐宫主殿里住的景妃,于是差遣秋屏去问问景妃是否方便。
秋屏打了帘子进来,矮身一福:“主子,景妃娘娘是去瞧三格格去了。”
苏平珺此前没听说金王有女儿,于是问道:“王上有格格?”
“主子误会了,三格格不是王上的子嗣。”秋屏抿了抿唇角,似乎在考虑如何解释:“景妃娘娘原是察哈尔可汗的侧妃,两年前王上收服察哈尔部落,景妃娘娘是被…被…”
苏平珺心下了然,摆了摆手:“好了,我知晓了。”
秋屏恭谨道:“那婢子就先退下了,晚膳马上就来,主子稍待片刻。”
看来金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的传言是真的了,苏平珺唇角勾出笑意,她越来越好奇金王褚钰是个什么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