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处的红梅在白雪皑皑中傲然挺立着,时光匆匆而逝,距离景妃过世已然过了一个月,苏平珺实在是不想住在温颐宫,她看着这空旷的主殿就能想起景妃,到底是一起住了几个月,若说是一点感情没有是假话。
丽贵妃那日见褚钰和景妃对话,即便她口中笃定王后害死了景妃,可见到王上不在意景妃生死的模样,倒也聪明的没有说什么。
毕竟明哲保身,才是宫中保命之法。
因着景妃病故,褚钰又在年关里出巡西北的事情,金宫里的年节宴席今年也不办了。
明德宫里,温暖舒适,明黄的灯火亮在屋子两侧,照在年轻王后的面颊上,带着一抹温柔。
皖苏轻步走近塔慕,矮身一福,低声道:“熙贵人身边的婢女来请示娘娘能否给贵人换个住处,人如今在殿外候着,娘娘的意思是?”
塔慕搁下手里的绢帛,眸光里闪过一丝诧异:“可有问她想换到何处?”
“道是绣雪轩。”绣雪轩多年不曾住人,是金宫里极其偏僻的宫殿,地方雅致大方,奈何就是过于偏僻了。
“真是奇了怪呢。”塔慕唇角一弯嘀咕一句,眉目里却不见诧异:“准了就是,你去差人收拾下罢,那地方怕是两年多未曾住人了,别的怠慢了堂堂大苏公主。”
她心思一转,已经知晓苏平珺大约是想寻个安静的地方罢,可金宫里安静这玩意从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皖苏又一福,领命而去,行到门口的时候却突地又被叫住。
“蜀国的郡主是不是快到了?”
“前两日传讯,那合云郡主突然染了重病,蜀王派人传话等年后晴玉郡主行了及笄礼就嫁过来,诏书蜀王已经重新拟好交给王上了。”
塔慕起身,语气里含着浓浓的嘲讽:“这就是贪生怕死的蜀国,他以为两国修好这样容易么?”
皖苏倒是不明白了,王后话里的意思是希望蜀国和金国开战?可这议和分明是王后亲自去向王上请的。
塔慕复又放下手里的瓷杯,淡漠摆摆手:“你且去罢,既然这郡主还有半年时间才来,那我们就过过安生日子罢。”
提及褚钰,她的脑海里忽然想起月前的一幕来,万万没料到褚钰那日会为了景妃的生死来质问她。
“景妃难产是你动的手脚?”褚钰扑一到明德宫就这般问她。
塔慕为他倒上一杯热奶茶:“王上既然已经查明,那妾身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王上有心想留那小丫头一命,景妃就必须死。”
褚钰抿紧唇角,他自然知道他不能责怪塔慕,她做的非常对。
“多罗知道是你做的,若是她走漏风声,孤王救不了你。”褚钰看着她,认真道:“以后若是做什么事情,总该叫孤王早早知道,别让孤费心去查。”
“妾身铭记于心。”塔慕突然间就觉得后颈一凉,或许她忽略了眼前这个出众的男子是金国的天,王君眼底是揉不得沙子的,她是逾越了。
看着窗外积雪,恍惚间想起来她与褚钰当年见面似乎也是这个节气,只是一切恍如隔世了,她成就了褚钰,褚钰也做到了对她的那些承诺。
除了丈夫的角色,褚钰更是个君王,塔慕时时刻刻不敢忘记。
得了塔慕的允准,苏平珺折腾了三日,终于在这金宫的绣雪轩里住下,偏僻倒是偏僻了点,但也是少有的安静。
连日来未见褚钰,苏平珺心里暗道他若是就此把她忘了,倒也不见得是坏事,从来只见新人笑哪听旧人哭,这王族里的人没有谁是不一样的。
赵常在被处死之后,西赵又送了几个美人给褚钰,被王后安排在一个角落,好在金宫宽敞,不然都放不下了。
赵辛死的凄凉,尸骨差点就随便葬了,那日赵辛身边的小丫鬟梦云去求王后送赵辛尸骨回西赵的时候,正被苏平珺看到。
王后那几日因为风寒卧病在床,哪里有空管这档子事,宫里人看赵辛一个小小常在,自然也不会管。
“你叫梦云?”苏平珺突然出声问道。
那小丫鬟跪在殿外,看到苏平珺,叩头行礼:“好贵人,求求您能否让王后娘娘送我的主子回西赵吗?”
苏平珺蹙紧了眉头,问道:“人已死了,回哪里有什么分别。”
梦云仰着脸看向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主子死前说,若是她的尸骨不能回到母国,怕是死不瞑目。”
见苏平珺许久不说话,梦云低声又道:“本来剩下的银钱是够的,但被那些恶侍抢去,不得不来求王后娘娘。”
其实苏平珺与赵辛没什么深交情,她们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只是她明明知道原委,却不能替她昭雪。
金宫里若是想让一个人活不下去,简直是太容易了,赵辛可怜就可怜在何绾想让郭美人小产,而她当了炮灰。
最后苏平珺给了梦云点钱,足够她们回到西赵,她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乱世里女子性命最不值钱,时至今日苏平珺已忘了那美人面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