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涵诚扒下他的手，瞪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垂在两侧的手掌握成拳头。旁边，慕婧文眼中闪过伤心、不甘。
坐进车里，华泯初抱歉地道：“没吃饱吧？回去我给你做。”
他现在的尊荣，真是见不得人了。赵涵诚那两拳极狠，他觉得眼眶都快被打裂了。喻安偏头看着他，左看右看，忽然“扑哧”一笑：“这大概是你第一次被打吧？”
“不是第一次被打，却是第一次追女人挨打。”华泯初仿佛没当一回事，随意地笑道。
喻安闻言，却不由想起他身上的那些伤痕。在他的胸口，有一道致命的疤。他从来没有说过那些伤痕是怎么回事，但是一定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喻安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华泯初大概伤口疼得厉害，一路上不时嘶嘶吸气。回到悠湖小筑，喻安在二楼的楼梯口停下：“你好好休息，晚安。”
“等一下！”华泯初拦住她，嘴里嘶嘶吸气，竟然还挤得出笑容：“怎么说我也是因为你挨打，你怎么能一走了之？”
“你想怎样？”喻安没好气地道。他总是这样流氓，她一点同情心都升不起来。
“上药很疼的，你陪我说会话吧？”
喻安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华泯初是个很奇怪的人，有时候很流氓，有时候又很正经。他请喻安进来后，真的只是让她陪他说话。无论清洗伤口还是上药，都不让喻安动手。
喻安漫无边际地跟他聊着，说来怪异，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点压力都没有。不论什么时候，都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喜怒形于色，从来不掩饰。而哪怕跟赵涵诚在一起的时候，她多少都有些收敛。
想来想去，大概因为她跟他没有利益关系，也没有感情纠葛：“本来想在吃饭的时候跟你说这件事。”
华泯初抬起头：“你答应我的追求了？”
“不是。”喻安静静地看着他，“我走不出心里的那道坎。我不仅不能做你的女朋友，我们连朋友也做不了。”
华泯初脸上的笑意渐渐敛起：“其实，我们是最般配的一对。”她不想嫁给赵涵诚，她也不想嫁给别的男人。但是一个人的日子太难过了，总要在身边有个伴。普通的男人无法接受她的过去，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是他。
喻安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他娶她。心头不由微震，原以为他只是玩玩而已。
“再见。”最终，喻安拒绝了，起身向外走去。
华泯初不无遗憾：“今天被你抓住把柄，看来以后要追求你，得下大力气了。”
喻安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即便你做得到守身如玉，我们也不可能。”
佳人离去，空气中仍然飘着淡淡的幽香。华泯初敛起表情，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唇边浮现一抹极淡的冷嘲。
“涵诚，我有话对你说。”车子停在楼下，慕婧文却没有立刻下车。扭头看向赵涵诚，神情严肃：“你今天做错了。”
赵涵诚“嗯”了一声，眼神透过前方玻璃，望向路边的路灯。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慕婧文掐着手心，勉强平静地道：“你不该打人。不论是出于风度，还是对方的身份，你都不应该动手。如果华泯初要报复，会是一件很头疼的事。”
“嗯。”赵涵诚的眼神没有焦点，仿佛在听，又仿佛并没有往心里去。
慕婧文深吸一口气：“你在听我说吗？”
“我知道了。”赵涵诚终于收回目光，偏过头看着她：“如果他要报复，冲着我来就好了。”
慕婧文心中一痛，几乎无法维持平静的表情：“她到底有什么好？一个普通的小职员而已，你为了她连理智都丧失了？”
“婧文。”赵涵诚平静地看着她，“我的事，我可以处理好。如果处理不好，有人会帮我解决。这是我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他懂得她的意思，他知道她不仅仅担心他被报复。他又一次竖起盾牌，将她的情意全部阻挡回去。慕婧文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到家里，慕婧文终于掩饰不住气恼，拨通一个号码：“帮我查一个人的消息，她的名字叫做喻安，Z大毕业生。”
过了一会儿，对电话那头道：“对，我要她的全部资料。从出生到现在，所有能查到的档案。”挂了电话，坐到沙发上，心中的气恼终于消去一丝。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让赵涵诚这么多年始终念念不忘！
此时，喻安回到家中，接到赵涵诚的电话：“喂，赵总？”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响起赵涵诚低沉的声音：“安安，你一定要这样吗？”
“哦？赵总想要我怎样？”喻安坐在床边，手指揪着床单，垂着眼睛说道。
“他不是你的良人，安安，不要自误。”
“呵呵，赵总是可怜我没有妈妈，想当我的妈妈是吗？”喻安呵呵笑起来，“好的，妈妈，我听你的话，我不跟坏男人交往。”
她的语气就像叛逆期的少女，漫不经心地跟妈妈开着玩笑。但是赵涵诚知道，她不会听他的：“我不是在管你。”
“那是怎样？”喻安的语气一转，变得冷硬起来：“你是我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事？”
赵涵诚回答不上来。他固然想跟她和好，但是他让人查的消息还没送来。得到情报之前，他无法做出正确判断，于是，他只能说：“对不起。”
然后，挂了电话。
喻安狠狠把手机摔在床上，大大的眼睛里蓄起水光。
老板从国外回来了，但是对公司的事务并不上心的样子，三天两头不在。但是公司仍然运行正常，并没有什么乱子。这就是拥有正规流程的好处，任是离了谁，都能够正常运作。瑾尚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制度和流程上丝毫不比大型企业逊色。
这也是为什么，喻安格外佩服老板的原因。
老板是一个胖子，容貌普通，气质是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但是每次聊起天来，总能让人如沐春风，有所收获。
“小喻呀，你的报告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呀？”老板把喻安叫进办公室，笑眯眯地问道。
“就快了。”喻安答道。那份的报告，已经过期一个月，喻安根本没有动笔。但是当老板问起来时，却回答得脸不红心不跳。
“那你先传给我一份，我瞧瞧写得怎么样了。”老板依旧笑眯眯地道。
喻安稳而不乱地回答：“还差一点，等我全部完工再发给您看。”
“小喻，你是不是不想写？”老板的声音和蔼可亲，“你这点小九九，如果我看不出来，就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了。”
被揭穿的喻安低下头：“最近太忙了，没有时间。”
“呵呵，你真是……”老板笑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让你写这份报告？”
“因为您关心我。”
“我为什么关心你呢？”
“因为您是个好人。”
“呵呵，年轻人，你太天真了。”老板呵呵笑道，“我是个商人，无利不起早。我关心你，因为你能够给我带来价值。你现在的状态很糟糕，如果放任下去，本来良好的苗子就毁了，这将会为我带来很大的损失。”
老板笑眯眯地说着：“我希望你从糟糕的状态中走出来，变成一株健康成长的摇钱树，越长越壮，为瑾尚带来更多的利益。”
喻安沉默一会儿，起身道：“我知道了。”
老板又给她放了假，这次不是一周，而是半个月。喻安提着电脑，在同事们同情的目光中离开。他们都以为她被老板厌弃了，公司将要找到新人取代她。实际上，喻安几乎也差点这么认为。
走出公司，站在炽热的街道上，心中茫然，不知去向何处。喻安想起老板的话：“如果失去工作，你还有什么？”
那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的她，只剩下工作。
这是十分可悲、可怕的事。
*
普通人大多讨厌工作，他们总有各种各样的想法，比如想去旅行，比如喜欢摄影，比如热衷于逛街，比如参加公益活动，比如追星，等等等等。就像华泯初一样，没有生活的压力，每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才是恣意的、惬意的生活。
喻安不想回家，只有一个人的家，不能称作家。那只是一个住处。最终，她提着电脑，坐进一家快餐店。
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就餐的人不多。喻安找了一个安静靠窗的位置，随便点了些东西，目光投向窗外。H市是有名的旅游地点，街上除了少数上班族之外，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外地人。有一家三口，有小情侣们，有亲密的姐妹们。
喻安拿出电话，向曾经的姐妹们问候。接到她的电话，姐妹们都很惊讶。有人旁敲侧击她跟赵涵诚怎样了，喻安才知道赵涵诚曾经向她们打听过她。没有多说，只是邀请她们来h市玩，她一定尽地主之谊。
时间和距离隔开了她们的感情。聊了一会儿，就挂了电话。最后，喻安拨通陈丹绮的电话：“丹绮，在忙吗？”
“喂，哪位？安安啊？！你这家伙，总算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你最近怎么样？啊，我简直就是个大悲剧。唉，一言两语解释不通。对了，下个月我去H市，记得招待我啊。”
陈丹绮的声音一如记忆中的活泼，喻安听着就忍不住微笑起来：“好，我等你。”
玻璃门外，一个稚嫩的男孩跟身边漂亮的女人争执：“我要吃这个！”
“这个不好吃。”漂亮的女人劝道。
“好吃！”
“油炸食品不健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