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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那么恨你,却恨得又那么爱

【三十一】因为爱你,所以我愿成全你

“哦,不可以……”我扑向蔚蓝姐,这是一段痛苦的回忆,而我必须忍受这段回忆带给我的伤害,还有当从蔚蓝姐口中抑扬顿挫地说起这件事所带给我铺天盖地的痛苦,当然,还有你——陈海洋。可是我没有办法阻止,当我扑去的时候,蔚然姐从我的身体里穿了过去,一点感觉也没有,站在蔚然姐的身后,我有些绝望,我已不再是有生气的人了,我已再不会和我的蔚然姐产生交集了,而这一切的一切,该如何释怀,是不是真的如同孟婆说的那样,我就要灰飞烟灭了?

“陈海洋,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妹妹?”我看到蔚然姐声嘶力竭的样子,那一幅画面似乎又一次出现在我眼前。

我真得吓坏了,我的反应很激动,我很害怕,我害怕蔚然姐告诉他,孩子就是他的,那个晚上后我就有了陈海洋的孩子,因为我最害怕的,就是看到当陈海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嗤笑一声,然后掉头就走的样子。

我拉着蔚然姐想往外跑,可是蔚然姐似乎硬是要找他理论一样,执拗得把我拉到陈海洋的面前。

呼吸停止了,空气也停止了。一点都不夸张。陈海洋双手抱胸,倚靠在厕所外的墙上,他还是他,长的依旧眉清目秀、帅气逼人,我也还是我,我们的距离还是这么近,可是似乎一切都变化了。风打在我的脸上,有些凉意,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才知道湿了一大片。

我对上陈海洋的眼睛,原先的温柔眼神如今也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子,我哽咽着,那个瞬间,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海洋,你就要做爸爸了,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家了。”可是话在嘴边还未出口,伸手去触碰他臂膀这一小小的动作竟然出卖了他,因为当我的手抬起的那刻,他的身子微微地避开我,好像潜意识认为我很脏,不愿意碰我一样。

于是,我失落地垂下手,低下了头,嘴唇微微颤抖,不再说一句话。

生命中觉得最愿意托付的人,现在也挥挥手对你说再见不送。这样的感觉,比做了多少次援交妹的痛苦都要大上好几十万倍。何况,做援交妹这样善意的谎言也成了误解的源头。

“安然,你快告诉他……告诉他你现在所受的种种不公平都是他造成的!你肚子里怀的孩子也是拜他所赐!你快说啊!”蔚然姐看我默不作声的样子,无比急躁。

“姐……”我突然变得冷静起来,既然撒过一次谎了,那么再撒一次又何妨呢,“我其实想告诉他,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什么!安然!你在说什么!”蔚然姐大叫了起来。

这时我才听到陈海洋说出的软绵绵的话,好似在嘲笑着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一样,他的身体微微靠近我,他的头也俯在我耳边,我似乎能够看见他的薄嘴唇微微挑起,带着一脸的不屑与嘲笑:“你脏死了!援交妹……”

我的泪水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心好像绞在了一起,好似用手痛苦地抓胸口也不能将这份痛楚降至最低。我的脸很烫,头低得很下,一个地洞都没法让我完全钻进去。

我感觉到陈海洋挺起了胸脯,朝着蔚然姐。蔚然姐反射性地抱紧我,捂住我的耳朵,好似不要我听见一样,可是陈海洋的声音似乎像什么畅通无阻的东西一样。

我多希望自己聋了。

周遭传来了一阵唏嘘声,是那种鄙视厌恶的声音,我知道。

“援交妹”这个词就像是依附的寄生虫一样,会让我身败名裂,会让我苦不堪言。不过这一切到现在应该到此为止了吧,就让陈海洋这么误会下去吧,我知道给自己戴上“援交妹”这个称号着实太过分了,这也对蔚然姐不公平。但是,也只有这个办法才可以让陈海洋死心,即便我爱他,每分每秒都爱他。

对,我因为爱他,在那个死胡同被人非礼后,我已经不再只属于陈海洋了。即使最后真相大白,即使我最终没有做援交妹,即使最后的最后陈海洋还是不嫌弃我,他说他愿意爱我,我也没办法再接受了。

“我们,就这么结束吧。”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直到走的那刻,我都没有看陈海洋的脸,因为若是看了,我一定狠不下心。

我脏了,我配不上他了。

所以也只有现在,让他早点死心,知道思念从此生根,年华从此停顿。

【三十二】我愿用毕生的祝福,给予你锦时与安年

“什么!安然!你在说什么!”我大声地叫唤着。

她很冷静,我的心却七上八下的。当她亲口说出“结束”这个字眼并且暗自离去的时候,我甚至无法用心痛来形容我的感受。我甚至觉得我竟然一点都不了解她。

我追了上去,“安然……你等等……”

安然为什么会去做援交妹?她和陈海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安然的孩子该怎么办?

无数的疑问在我的脑海里盘旋,我知道现在问安然已经于事无补。她和陈海洋的感情一瞬间淡漠倒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站在反对安然和陈海洋爱情立场上的我来说,安慰她反而是一种伤害,想着想着我竟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安然没有听我的话,只是径直的往前走头也不回。

说实话,我竟然有些没来由的喜悦,因为安然和陈海洋的分开,我们的家保住了,我们可以不用四处找房子搬家了,也不用再遭受陈海洋父亲的威胁了。

站在安然后面,我还是没忍住:“安然,天下无芳草,何必只单恋他呢……”说出口后我倒有些懊恼了。

安然停了停脚步,好似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说。

回家后,安然依旧依然一言不发,我想我或许要给安然一些时间,让她慢慢从失去陈海洋的阴影里走出去吧。

我甚至理所应当以为她会走出去,她的性格坚强、开朗,如同我当时领养安然一样啊,以至于我会放下安然,全力以赴我的工作。

没想到这么一给她时间,竟然就给她再见。

人有些时候在意一样东西,就算粉身碎骨,就算头破血流,也会得到,也会去做成功它。就像安然,她在意陈海洋,在意他们的感情,在意他们的宝宝,所以她竭尽自己的全力呵护宝宝,呵护他们的结晶。可是直到最后宝宝也没了,她便再也控制不了了。

其实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安然说完的那句“结束”是真的结束了。

如果我当时抱抱她,会不会就变得很重要?

“很晚了,我们回去吧。”梁书维将我从回忆里拉出来。

我的身体里好似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总有一些悲凉的风呼呼地刮进来,搅得疼痛不堪。我抽开梁书维的手,狠狠地敲自己的头。

梁书维吃惊地握住我的手,不解我在干什么。

“书维,我不敢再领养了,我觉得我不称职,我没有深入到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孩子的心里,她后来的自杀是我造成的。”

“蔚蓝,我理解你的难过。但是若是没有安然,我们怎知‘爱’这样一个字眼呢,怎么知道如何爱人,如何珍惜,如何去爱呢?”书维站起身,俯视着我,微微笑,转而有些调皮,“你如果不把安然的这些事情告诉我,叫我怎么学会更加爱你呢?”

“梁书维,你又开玩笑……”我站起身,想冲上去打他,他倒没有躲开我,于是我的拳头便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胸口,“啊……你怎么不躲?”我诧异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突然变得透亮,像是有些不知名的光感打入了他的眼睛:“这才会感觉到痛……身体总是在空洞的温柔里度过会死去的,然后那些死皮是不会复原的,所以必须再未完全死亡之前捅开一层薄膜,然后新的细胞活跃,皮肤才会健康……”

“你好像别有深意哦……”我抚了抚眼前的刘海,低眉笑道,“回去吧!这秋天感觉像是入冬一样,坐在湖边时间久了还真冷。”我搓了搓自己的手,脑海里却一直反复着他刚刚的话。

“蔚蓝,今夜未眠吧,我想听完你的故事。”走在石子路上,他突然对我说。

我突然沉默,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安然愿不愿意让我说下去。

“要是你不说啊,你铁定晚上睡不着觉!”书维看着我严肃的表情,噗嗤一声。

“好啊,梁书维,你又寻我开心啊!”我总是这么口是心非。

生命中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可是在我澄澈干净的素样年华里,多么幸运,我遇见了梁书维。若上天懂得我心里的话,那么请保佑他快乐安康,我愿意用我的毕生祝福,给予他锦时与安年,用我所有的快乐给予他温暖天堂,愿他一切安好,矢志不移。

【三十三】千帆散尽,奈何已人面桃花

我的身体里泛出白色的光,夜晚是鬼魂最活跃的时刻,我像是刚蜕皮的蚕宝宝一样,光滑细腻,我抚摸着自己的身体,竟一时忘了蔚然姐仍在为我的事情黯然神伤。

其实我多想冲破结界,不管她的诧异,不管她接不接受,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告诉她,我很好,只是放不下你。

蔚然姐和梁书维肩并肩走着,我站在他们身后飘移,虽然时隔数年,虽然梁书维爱我姐姐数年,可是当俩人站在一起,仍是以礼相待,姐姐的手插在自己的羊绒大衣的口袋,倒像个大V字,包自然地落在她的手腕上,而梁书维手里仍抓着刚刚给姐姐披肩的外套,翩翩年少,才子佳人。

我突然想到了自己,如今节同时异,可惜自己的豆蔻年华,将自己毕生的爱倾注给了那个不一定爱自己的人,现在我化身鬼魂,仍然寻遍不着他的踪迹,想来我的爱来的太过于简单吧,才导致他可以抛开尘世,抛开感情,抛开了我……这么一触即溃的感情也只有我傻傻地记住,也只有爱我的姐姐傻傻地记住吧……

我跟着他们回到了宾馆。

梁书维侧身坐在姐姐的床边,姐姐盘腿坐着,包放在离床不远的位置,她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梁书维,我知道她的顾虑,她总是事事为我想着,小心翼翼地爱着我,以至于现在重提往事更是让她难以言语。

我施了个法,将蔚然姐包中的我的照片飘落在地。

这一举动果真被蔚然姐看到了,她起床将照片拾起,抚摸着照片里我们在笑的脸,涕零如雨。

说吧,这件事总要释怀的,即使最后我魂飞魄散,只要看到姐姐愿意将自己的心交出来,不要老是沉闷在只和我的生活中就已经足够了。我轻轻地说着。

蔚然姐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一样,她抬起头,环视着房间,似乎在找说话的人,可是她又怎么知道,我已经陪伴她了很久。梁书维不忍看着姐姐这样,走了过来,从她手里拿了照片,轻轻地摸着照片里我被涂了厚厚一层奶油的脸……痴痴地掉下了泪。

“书维,过去两年了。”姐姐重新从梁书维那里拿回照片,缓缓地放在胸口,然后脱下鞋,盘腿坐在床上,“该放下了。从现在开始,我来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安然自那次在学校对陈海洋说分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学校,我为安然办退学手续的时候也没有看见陈海洋,似乎这两个人像是在学校人间蒸发一样。安然的妊娠反应特别厉害,一吃东西就吐,特别是闻到刺激性味道的东西,简直吐得天昏地暗!我当然不忍心她这么难受,于是周末的一个下午,我坐在她床前,推心置腹地和她谈了一次……”

听姐姐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想起了那次吵架,这是和姐姐吵得最凶的一次。

“安然,你还行吗?”姐姐拍着我背,一阵阵的胃酸让我有些痉挛。

我摇了摇手,示意没事。可是恶心接踵而至,我又开始干呕起来。

“安然,你这么难受,姐姐看着都心疼……”姐姐说得很勉强,她的声音带着试探的口吻,“这个孩子,还是算了吧……”

“不行,这是我和海洋的孩子……”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斩钉截铁。

“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你和陈海洋的孩子!”姐姐的话一瞬间把我吓住了,我从没有看见姐姐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我很生气,本来有孕的时候脾气就不是特好,再加上妊娠反应让我痛苦不堪,我就像是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等待着那个让我爆破的导火索。

“张蔚蓝,你是想说我援交吧,我就是援交了,怎么了?我在这就告诉你,这个孩子我要定了!他就是陈海洋的!”我站起身,满脸通红,暴跳如雷,我可以感觉我身体里所有的细胞和液体都在向脑门里冲刺。

“安然你清醒点!”姐姐将我的臂膀攥得很紧,指甲似乎要穿过我的衣服卡进我的肉里,她拼命地摇晃着我,“你们是没有结果的……”我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她竟然一个踉跄,将梳妆台旁的花瓶打碎在地上,然后又“噗通”一下,手掌一片殷红……

【三十四】心都没了,还说什么会爱爱爱不完

我的脸上不知怎么的竟然挂满了泪水,对着梁书维,我轻笑了一声,调侃着自己,“书维,我没哭,是沙子进眼睛了……”

梁书维的表情有一些说不出来的难受,好似对我说得事有所触动,又好似特意在我面前坚强起来,很久,他淡淡地说:“傻瓜……”

我竟然被他这句话怔住了,就像突然之间他好像全部懂我一样,那种“救命稻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是懂我的,懂我的喜怒哀乐,懂我的冷暖无常,因为他知我走过的路,甚至知我来时的苦与乐。

“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摇着头,悲怆地说,“我不是让安然打掉孩子,我只是……我只是不忍心让她受折磨,可是,为什么话一出口就成了这样?”

梁书维没有说话,他一直沉默着,让我在思绪里被折磨的体无完肤。

“安然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撞破了玻璃花瓶,碎片铺了一地,左手掌上的皮肤被磨得破了皮,还有粘着玻璃碎渣的地方趟出了血……”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未褪去疤痕的手掌,褐色的印子久久没有褪去,好像在告诉我,如同我不能忘记安然一样,它总是出现过、陪伴过,即使会带来疼痛,带来疾病,但它仍然会成为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种记忆,当时光带走感觉的时候,脑海里的影像却带不走、逃不掉……

“安然自然地向我走了过来,我坐在地上抬起头看她,原以为她会过来扶我一把,即使不扶也没关系,我总想着她会做点什么,谁知道槁木死灰,她与我对视的时候,眼睛里存在的内疚与心疼一下子无影无踪了,但是我还是看见了,她别过头,甩口一句:‘别再来搅和我的生活!’然后冷漠地从我身边走过,带着一阵寒风凛冽,我发了疯似得站起来,任凭着手撑着地面时带来的痛处和滴下的血,我大吼道:‘安然你搞清楚,你的生活是我给的!除非我死……’然后传来门强烈的撞击声。”我自然地将刘海往发髻撩去,梁书维听得很认真,由始至终都没有打断我,他只是带着浅浅地笑鼓励着我,然后轻轻地将我的手掌摊开,摸着我那快褪去的疤痕……

“地上一地的碎片我没有收拾,我甚至坐在地上不愿意起来,那一瞬间,我好像感觉全世界都塌下来了,我很难受,我那么劳心劳力,那么拼死拼活地工作,我甚至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休息,去照顾安然,我为了什么,我为的不过是一个家,不过是我当时信誓旦旦给安然的承诺……当我知道陈海洋的父亲威胁我甚至最后砸家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可是只要安然在我面前微微笑,她叫我姐姐,我苦一点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知道我只有努力赚钱才可以给安然一个安定,这是我应该做,而且是我必须要做的!但是似乎老天爷不垂怜我,遇见安然和陈海洋之间的所谓爱情,我竟然……竟然想要放弃了……我安慰过自己,安然她没救了,她爱的陈海洋死去活来的,她不会再爱我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陈海洋,似乎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一样……我的存在,以后只是她的一个阻碍,姐姐是什么,承诺又算什么,她不会再爱我了……”

于是眼泪成海,哀思如潮。

梁书维仍然握着我的手:“蔚蓝,你说你承诺过安然,那是什么……”

“我要给她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家……我答应过她的!只是,到现在仍然对她爱爱爱不完的话,该怎么告诉她……”

你有没有遇到过,总想着把一个人拉得越近越紧,但她却似乎飞得越远越安静,最后连自己拴着她的线都渐渐抽离,再后来那个人不在了,你恍然大悟想找回自己的心,却发现早已随着她飘去……

【三十五】我没有能力爱你,连保护都做不到

我倚在门口,撕心裂肺,是姐姐给了我一个家,而我如今却要背弃她奔向陈海洋的怀抱,那个怀抱最终能否成为我理想的港湾现在还不得而知,只是,我真的好想完完全全地去爱一个人,像爱自己生命一样。

然后我走开了,我不知道,原来还有一层层的危机等待着我。

出小区门口的时候,我又由于止不住的干呕而跑到小区后的小巷子里开始狂吐。难过的直喘气,好像胃要从自己身体里掉出来一样。

在我颤颤抖抖扶着墙边向前走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人。

那一定不是好人,西装革履,人人都带着墨镜,阴森可怕,我慌忙地坐下,让蜷缩的膝盖保护着我的腹部,保护着我的孩子。

这是我唯一能和陈海洋有交集的东西。

“小妹妹,怎么了?”带头的男人弯下腰,用手挑起我的下巴,“和哥哥说说?”

周围一阵哄笑。

这个带头男人的声音很熟悉,可是由于慌张,我没有在意,正在死命地扭头就跑,但是一下子就被他发现抓了回来,周围没有人可以呼救。

“别挣扎了,老子和兄弟们在这边埋伏了很久了,好不容易逮着你……”

和当初在死胡同里的场景一样,我开始害怕起来,将自己的衣领攥得很紧,我已经有了身孕,不可以……我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我一定要保护我和海洋的孩子。

正当我看到巷口有一个行人走过想大喊的时候,那个领头男人的一双大手将我的嘴紧紧捂住,我的身体死死地被钉在了墙上,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离我很近,我“唔唔”了几声,右手在他的面前抓来抓去,被他静静地按在墙上不能动弹,嘴巴也被他捂得结结实实,我狠狠地看着他,他竟然没来由地嗤笑了出来:“老板让我们速战速决……只是我有点不忍心……”

我依旧不停地“唔唔唔”……左手依旧攥紧着衣领不敢松手,右手死命地挣扎。

难道我过不到明天了吗?难道我就这么死了吗?这些人是谁?他们嘴里的老板是谁?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趁他一不留神,狠狠地在捂着我嘴的手上咬了一口,他吃痛地收回手,一把把我抓住:“想跑?”紧接着一个耳光震彻天明,我啪的一下就摔在了地上,那个领头男人一点都不放过我,接着拉起我一个又一个耳光铺天盖地,我觉得我的右耳好像要失聪了,“我让你跑,婊子……”各种粗俗的话在领头男人口中冒出。我已没有了力气,听他的声音也觉着很远很远,我的耳朵真的快聋了吗?为什么我只有听见自己心底的呐喊……

我的脸潮湿湿的,耳朵几乎感觉不到了,可是我仍然抓紧着自己的衣领,没关系,你打我脸没关系,我有孩子,我有陈海洋的孩子,我要护着他,我爱他,可是好戏刚刚开始,领头男人命令其余的男人绑住我的手,将我死攥着的手拿开,凑近我的脸:“丫头,装什么矜持,还记得我们的那个晚上,在巷子里……”

“你……你……是你!”一听到这件事情,我愤恨地啐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了他的脸上。

“妈的,敢吐我……”“砰”的一下,他拽着我的头朝着后面的石头撞了一下,我有些喘不过气,似乎一瞬间大脑缺氧一样,天旋地转……

“为……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喃喃地说。

“老板说要把你的孩子打掉……”领头男人邪恶地说,“是不是陈海洋的还不一定呢,说不定还是我的骨肉呢……这么打掉,你说我是不是不忍心了?”

“你!你给我闭嘴!”我的眼睛已经红透了,因为此刻的我胸脯由于猛烈的呼气变得起伏不定,根根血管暴起,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沸腾起来,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撕成碎片,“我要和你拼了!”

我疯了一样,用尽所有的力气,狠狠地将自己的头顶向领头男人。

领头男人捂着出血的额头:“你是不是疯了?”

“我就是疯了,我要杀了你!”我的眼里只有他,我的世界里也只有他,不是单单的恨字就可以解决问题。

“杀了我孩子也未必是陈海洋的。”男人竟然淡定了起来。

“是海洋的……孩子是他的……”

“呵,你知道么,就是因为你死活承认孩子是陈海洋的,他的父亲才会雇我来打掉这个……孽种。”

“什么?”我像受了重创一样,“不会的,海洋的爸爸对我很好,他不会的……不会的……”我竟然有些痴痴了起来。

耳朵越来越听不清楚了,好像周围的声音越来越远,我想我快要听不见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男人的冲动和凶狠就一瞬间爆发了出来,他攥紧拳头,在我的肚子上狠狠地打了过来……

【三十六】如果我可以倾尽全力保护我的妹妹

已快黄昏,距离安然离开已经有一会了。

我想我是太高估自己了,我总想着安然会扭头回来,摸着我的手,心疼地说,姐姐,我错了。可是那仅仅的一会儿时间,我却感觉等了一个世纪这么久,等着等着,我也竟等到忘了清洗伤口,等到那些血液都渐渐凝固,可安然还是没有回来。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泛向脑门,我的脚变得冰冷。我开始担心起来了。

我想我还是去找一下。

快速清洗了一下伤口,忍着疼痛,草草地裹上了一圈绷带,套了件披肩就横冲直撞地冲了出去。我安慰自己,安然一定是去哪里散心了,她只是不愿意见到我,她只是想给自己静一静。

可是还没等我想完,我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一定是安然,没错,那个角落,她躺着那里一动都不动。她穿着的红色马甲还是我觉得她穿着是最好看的一件。我下意识地捂上了嘴,睁大着眼睛,不,我的安然不会有事的。周遭的人有些看见了也不愿意搭理这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

我的腿僵硬地动都不能动,我的心却想快点跑过去,然后一个踉跄,整个人一下子就趴在了地上。

“安然……”我大声叫着。

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微微地抽搐着,我一瘸一拐地跑向她,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脑子里竟一下子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只是不停地喊着:“安然,安然……”

走近我才看到,血……到处都是血,从地上蔓延到小腿,从小腿蔓延到大腿,再有大腿蔓延到……

哦,安然的孩子,不,不可能。

我吃惊地摇着头,竟然发不出一句话。

安然似乎昏睡在那里,眼角周围全是泪,我弯下腰,跪坐在安然的旁边,右手颤抖地拍着安然的肩膀,左手微微将她的头移起来,放入我的胸口,看着她这么痛苦,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安然……姐姐在这里……安然你不怕啊……”

安然微微地睁开眼,她的嘴角血肉模糊,她的泪水也好似粘在一起一样,艰难,一切都觉得很艰难,她虚弱游丝地说:“姐……”

我的泪水就像绝了堤一样,心里百味杂陈,我不要看到这样的画面,我好难受,好像心里的肉被挖去了一样,好像自己是一头搁浅了的鲸鱼,出不了头,我大口大口地呼气,只是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真的没有让我好过一点。

“安然,你还好吗,你怎么样了,安然……?”

怀里的人在我的臂膀里留下了滚烫的泪,我伸手想将她的泪擦掉,才发现,落下来的温度一瞬间变冷,然后揉碎在我的手掌里。

我迅速拨通了120,等待着他们的救援……

黄昏的余光开始蔓延整个城市,也渐渐将这个阴暗的小巷子照射到,我拖着安然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扳直一点全部靠在我的身上。她的脸上被照射到了余晖。

“安然,马上有人来救我们了,来,你看看,黄昏美不美?”我在她耳边低语。

她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闭着眼沉睡,好似对一切都提不起劲。

“安然……”我摇了摇她的身体。

她突然有气无力地咳嗽了起来,我拍着她的背,她轻轻地说:“我很疼……”

“没事的,马上有人来救我们了……”我安慰着她。

她好像一瞬间受了刺激,眼睛突然睁大,吓了我一跳:“不要,不要靠近我……”

“安然,没事的……”安然开始张牙舞爪起来,她的手开始不停地挥动,“我是你姐姐,安然,别怕……”我伸手去抓她的手,她狠狠地把我的手打掉,充满敌意地看着我。

她的身体在抽搐,而且愈发的强烈。她非常异常,噙着满眼的泪水,恐惧的眼神透漏着绝望的信息,她的手心是冰凉的,似乎是一个有预感死亡的人对世人所发出的死亡讯息。她的呼吸越发的急促,她像不认识我似的,拼命地想挣脱出我的怀抱。

她在害怕什么?她在绝望什么?

而我可以断定的是:她已经不认识我了。

【三十七】我会告诉你,在回忆里看到的不是苦不是泪

天已经全黑了,可以透过反光的玻璃就看见外面的霓虹鼎立,绚丽华彩。房间里的两个人竟然说起了一则则故事,那些在心底埋藏的故事,我微微笑,若是我的傻姐姐将这些经过统统告诉了书维,那么他们或许真的有发展的可能。

姐姐是一个很独立的人,自从姐姐的双亲去世后,她总会把自己料理的很好,当然,在领养我以后,就全心全意为了我。只是可惜,越是会尽自己全力爱别人的人,就越是不懂得爱护自己,即使会照顾自己,即使自己独立,但骨子里总有一种付出的念头,遇到了爱人尽全力付出,遇到了亲人,打心里疼惜。

这类的人总是在夜深人静才会想起,今天少对自己好一点,明天补上。但到了明天,仍然像飞蛾扑火,就好像从来没想过一样。

这一句“姐姐,我爱你……”好像都忘了说。

姐姐说我的故事的时候也掉泪,我总盼着她有一天可以释怀,就当做尘封的往事,藏在心里,埋在过去……

记忆又从那一页翻开,当时我都没有反应过来,肚子上就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我紧紧地皱起了眉,干咳了起来,一瞬间,痛……只有痛……比上次黑夜的巷口还痛……

这种强烈的痛使我流下了眼泪,我想我的孩子一定保不住了,但是我总希望孩子可以幸免于难。人们都说,哭是一种宣泄的方式,可以把所有的难过、痛楚、失落等等,所有负面的情绪发泄出来,只是现在,我突然发现了一种连哭也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

那是绝望。

它似乎是人心底最可怕的东西,像一个黑洞,空荡荡地吹着风,但是着实吸引,一旦踏入了其中,就无法自拔,就彻底沦陷。

疼痛已经让我说不出话,我弓着身体,觉得心都要掏出来了,然后领头男人拍了拍我的脸,示意其他男人完事,他们松开我的手,然后我就结结实实地跌在地上,他们从我的身边走过,身上跨过,慢慢的,红色的鲜血从我的裤子上渗出……然后至大腿……流向地上……

好难受,巷子竟然别样的潮湿,我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然后陈海洋的样子在我的眼前越来越清晰,“海洋海洋……”我苦苦地叫着,但是陈海洋不理我,他的眼神变得很冷漠,我用手抓向前方,海洋的影子破了,什么都没有了……

风刮干了哭过的皮肤,开始觉得干燥了起来。耳朵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脸也滚烫起来,模糊的眼前好像有什么人走过来,她说着什么话,我一句也没有听明白,可是她突然给我很强烈熟悉的感觉。

她弯下腰,将我的头倚在一片温热的地方,我可以感受到她急促的呼气声以及狂跳的心脏,我微微睁开眼,我听到那个人叫着“安然……姐姐在这里……”

是姐姐,我欣慰地笑着,艰难地叫她:“姐……我很疼……”

然后我流下了泪,我已经感受不到下体有任何痛处的感觉了,是不是麻木了,还是什么都晚了呢?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不想听。

我只想静静地待着,和我的孩子。

姐姐低下头,凑在我耳边说:“没事的,马上有人来了……”

我一下子惊醒一般,好像做了一个很久很久很长很长的梦,然后被一句其实很平淡的话惊醒,姐姐被我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

我缩成一团,双臂抱膝环着身体,伴随着阵阵不停息地颤抖,我喘着粗气,眼神绝望而呆滞,我瘦小的身体显得弱不禁风,却硬是带着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

不可以。他们要把我和我的孩子分开!如同刚刚的那个男人一样。

“不要,不要靠近我……”我吓坏了。

好像事情又重蹈覆辙起来,我又看见了那个领头的男人,他丑陋的脸,龇牙咧嘴地笑,他伸手要抓我的手,我狠狠地打了回去,我不能让他得逞。

后来有许多的人都赶了过来,他们在我挣扎的时候给我注入了什么。然后世界静止,我看见了手推车,白色的床单,还有鲜红的血液……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海洋,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注定要为你付出一切,伤痕累累,却还忍着疼痛,对你说,我很好,也很坚强。

就让我一直在爱你的回忆里别走开吧,我会想起你给我的承诺,还有我们拉钩上吊的誓言,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绝不分开……

哦,你一定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当我把他养大,我一定会告诉他,我这辈子做过最幸福的一件事,就是和他在一起。

海洋,海洋……我多想唤你几次名字。

因为,我好爱你。

即使最后我已不再安好,即使最后我要与全世界沉睡。

【三十八】感情是世界上最难以逃脱的东西

我已经没有办法控制安然了,她正在极力地摆脱我,直到后来急救车到了,给她注入了安定剂,这才安静下来。我看见她微微地笑,夕阳的余晖打在她沉静的脸上,唯美令人伤感。我想她一定想着陈海洋吧,以至于陶醉地这么无可自拔。

“我是她的监护人……”我急急地说着。

“上车吧……”医生说,“看你的手,也伤得不轻……需要来包扎一下吗?”

我点了点头,担心地看着昏迷的安然。

生活,可以使两个本不相干的人,即使本性很不相同,即使看待问题的角度不相同,即使完全不同,都可以包裹起来,都可以将爱传递起来。

我想已经没有办法,甚至没有能力对安然的感情加以束缚了,但是一直让陈海洋面对着误解轻视着安然,又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决定在安然出院后,安排一场他俩的见面。

可是要是有我想得那么好该多好。

世界上最难逃过的,不过就是感情。它可以控制你的全部,让你爱起来为爱痴狂,让你恨起来恨之入骨。

从医院的急救病房里被推出来的安然显得很憔悴,脸孔煞白。主治医生拉着我,一脸严肃:“你是怎么做妈的,这孩子都快怀孕3个月了你不知道?还让她受外力?”

“我……我不是……”我试图解释着。

“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一定是受过巨大的外力伤害,胚胎都扭曲畸形了,孩子当场就被外力打掉了……哎……”医生摇了摇头。

我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原还想找陈海洋,让她负起对安然的责任,即使不负责,也要讨个说法,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是空的了……

医生还不忘叮嘱了我:“尽快办住院,这孩子需要休养……”

我支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医生再一次淹没在人海里。

我该如何对安然解释肚子里孩子夭折的事情?

又是一阵凄凉,又是一阵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我的脚变得越来越哆嗦,走去收费窗口的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后来呢?”梁书维打了个哈欠。

“你看,你困了吧?”我擦了一下眼睛。

这才注意到,天已经开始泛白,我竟然让梁书维滞留了一个晚上。

“哎,原想听你说完的,没想到哈欠出卖了我……”梁书维调侃着说。

“故事还有一大截呢,说完估计得天亮了。”我“呵呵”笑了一声。

“你终于笑了。”梁书维的表情很温和,他总是成熟地面对着一切事情,但偶尔对待自己爱的人也会露出依赖的感觉,“看见你笑,我多少个夜晚不睡都是值得的!”

“瞎贫嘴……”我松了松肩膀,一直沉浸在故事中,脖子倒有点直不起来,“你快去补个觉,想想明天带我去哪里?”

“我能睡在这里吗?”梁书维调皮地指了指我的床。

“去去去……回你自己的窝去……”我下了床,将他推出了门外。

他嗤笑着:“好啦,那让你睡个好觉,明天下午再来找你……”

“是今天下午……”关上门,一瞬间的寂静压抑地喘不过气来,我摇了摇头,走去了洗漱间。

一面硕大的玻璃,里面有一个有着浓重黑眼圈的我。

安然,你不会怪我吧?

我静静地想着。

【三十九】我已经再也感受不到孩子的力量了

我怎么会怪你?现在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你的身边守护你,让你可以找到幸福。

我站在你身边,看着镜子里的你。

有一种爱叫付出,以前是你为我付出太多不求回报,现在换成是我吧,让我静静地看着你也好。

天际的白光越来越重,我变幻进了照片里,白天会让我浑身如同蚀骨一般的难受,只有晚上我才可以随意变幻。但,即使变幻的千奇百怪,我们仍是存在于两个世界中。

我抬头仰望着房顶的白色,以及挂着的白色的日光灯。

眼前的景色如同在医院的相同,于是思绪又回到了从前。

醒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白色,然后手上传来阵阵刺痛,我慌忙地抬起身,我看见点滴瓶的药水顺着细管扎入我的皮肤里。

我有些惊恐和害怕,领头男人的样子还在我的眼前晃悠,我颤抖着爬起,将管子从我的手上拔掉。

“安然……”蔚然姐见我拔了管子,从门口冲过来大叫道,“呀,安然,你在干什么?”

我坐在床边,好似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但是声音极其微弱,我四处张望着,想寻找声音的源头。

直到看见蔚然姐走到我面前,我才安静下来。

“给你办住院手续一会儿的时间,你怎么醒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一会儿的时间怎么就醒了,还拔了管子……”蔚然姐放下包,抬起我扎针的手,皱起了眉,“我得让医生再给你扎一针……”

我有些不耐烦,蔚然姐的声音就像是蚊子“嗡嗡嗡”地叫着。

“姐,现在又不是大晚上,你说话声音大声点行吗?”我叨咕着,“怎么没见你阻止我和陈海洋的时候这么细声细语啊?”

我看见蔚然姐诧异地看着我,似乎说着“我说得很大声,怎么你听不到”的话,其实我不知道,我的耳朵早已经在那个领头男人的耳光下废了,形成了听觉阻碍。

然后蔚然姐冲了出去,拉着医生“来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医生医生,我妹妹她怎么了……”蔚蓝姐指了指我,“她好像听不到我说话……”

医生走到安然面前,拿着手电筒看了一下她的耳朵:“耳鼓破裂了,听力下降了……”

“那怎么办,需要开刀吗,医生。”蔚然姐随着医生走出了病房。

“不需要……静养就可以,轻微的鼓膜破损只会暂时影响听力,不会造成以后的听觉障碍……”医生讲得断断续续,我听得也不清不楚。我习惯性地摸向腹部,曾经还有些许隆起的感觉,是做母亲的感觉吗,总是觉得小东西在肚子里不安分,想要跃跃欲试干出点什么成绩来……

现在,突然,空荡荡地……

我想起了那个领头男人的一拳,下身跟着抽痛了起来……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里?他还在我的肚子里吗?我和陈海洋唯一的关联,他还在吗?

我开始有些担忧,原先那种妈妈的感觉不再了,好像是身体里有一块东西没有了一样,即使不去看也似乎知道一样,这似乎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蔚然姐垂着头回来的时候,我看见她眼角的泪痕。

“姐,没事吧?”我下床走上前去。

“呀,安然,你怎么从床上起来了,快睡回去……”蔚然姐在我的耳边说着话。

我没顾着蔚然姐为什么会哭的原因,只是紧张地问她:“姐,你告诉我,我的孩子呢?他还在吗……”我抓着蔚然姐的手,她的手随着我说到“孩子”那一刻颤抖了起来,“孩子还在我的肚子里吧……”

蔚然姐别过脸,我好像看见她的眼泪要流出来了。她擦着眼睛,对我微微一笑说:“睫毛进眼睛了,真难受……”

【四十】死亡要经过抵抗、挣扎等种种过程

我准备了一些换洗的衣服,走进淋浴间,安然那个孩子,不知道现在过得好不好,不知道投胎转世了没有,不知道有没有落个好人家,不知道……有没有想我?

我一边洗澡一边想着。思念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它会将一个不留神的你击倒,然后泛滥成灾。我将头狠狠地埋于水里,温热的水滋养着我的皮肤以及每一处的细胞。

人总是这样,总是喜欢不停地揣测对方,想知道对方在干什么,想知道这样做到底正不正确,于是渐渐地,关心变成了唠叨,陪伴变成了管制,然后发现她有一些错误,就开始患得患失,开始惶恐不安,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是不是自己领孩子的经验还不够丰富,最后才知道,这些往往是自己的太过于担心,失去了一些原先不太会失去的东西。

我的思绪又开始飘向了远方,那年我才23岁,还刚从大学里毕业,在一家外贸公司做经理秘书,可是好景不长,我就被玩弄于公司钩心斗角之间……

“张蔚蓝,你是怎么搞的?”老总把秋季业绩报告扔在了我的桌上,上面的总收益竟然少写一个0,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外贸公司对外公布的报表严重性亏损,媒体一个个地打电话来询问。”老总叉着腰,继续说,“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以后多注意的!”我点头哈腰。

“注意?平时请假也就算了,关键时刻你就还吊儿郎当!”老总气急败坏,“你明天开始不要干了……”

“徐总,我不是故意的……”

“收拾东西走人吧,别废话了!”

想想也罢,安然在医院也让我不放心。于是理所应当的,公司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我,而我默默地认了这个哑巴亏。

直到安然去世,我才接受茹亚楠的引进,做了启笑公司的业务员,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我日日夜夜地陪着安然,她的耳朵已经基本痊愈了,也听得清楚我说什么了。最重要的,她的身体也逐渐康复,她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不再向我问起孩子的事情。

“姐,你不去上班吗?”安然问我。

“我把工作辞了,这样才可以全心全意地照顾你啊!”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安然。”

她露出了久违的笑脸,微微地对我笑:“姐,我出去走走。”

我就放手让她去了,并且叮嘱她:“早点回来。”

“没事的。”

可是我等到的,是隔壁床位的老太颤颤悠悠地走进来告诉我:“安然被送急救室了……好像是自杀什么的……”

我的头“嗡”的一声,不顾一切地向急救室冲去。

我早该想到了,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孩子已经从她的肚子里拿掉这件事呢,她对我说没事的,这一点都不像她,她为了和陈海洋在一起,叛逆地将自己给了他,如今孩子夭折,她不可能完全不伤心难过。我竟然放手让她出去……

内疚一下子冲上心头,我不停地狠狠敲打自己的脑袋。

后来手术灯暗掉,我看见微弱的安然从手术室被推出来……

“医生,我妹妹怎么样了?”我焦急地问。

“她肺部有少量积水……幸好被救得及时,不然她肯定淹死了……”医生责备我,“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她和我说去外面散散心,没想到……”

医生打断我的话:“她是想到外面的喷泉里自杀……”医生摇了摇头,继续说:“现在的孩子叛逆又认死理……你得和她做做思想工作!”

“好的,辛苦您了……”我陪着笑,眼泪瞬间滑落下来。

安然,你为什么要自杀?是什么让你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是陈海洋吗?

求求你,我们仍回到从前不好吗,我们回到还没有遇到陈海洋的时候不好吗?我们可以很幸福地生活,争着穿新买来的衣服,还可以在床上肆意地打滚……让陈海洋给你的誓言转接到我头上,我愿意付出一切,只要你活下去。

因为从孤儿院领养你的那一刻,我就暗暗下定决心,爱你,不是说说而已。

“亚楠,你在哪?”我拨通了茹亚楠的电话。我需要一个厚重的肩膀,帮我一起分担,给我力量。

直到喘不上气,直到水呛进了鼻腔和喉咙,直到苦涩和酸楚从鼻腔里传来,人本能的求生意识迫使我浮出水面。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想象一下这样溺水的感觉,想象一下当初安然想做这样一个艰难决定时的感觉。

原来,溺水需要很大的勇气,需要抵抗着本能的求生意识,人需要从有清醒意识到挣扎,到昏迷,到死亡……

而安然,一个18岁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强烈的毅力和勇气,难道……失去一个孩子对你来说是全部吗,为什么厌世,为什么连唯一的挣扎都没有,自己克制着自己的挣扎,自己强压着自己的求生。

你一心只想着死亡吗?你有没有想过我,在那么多年后,还是对你念念不忘?

澡盆里的水已经渐渐冷却,我用手掬起一瓢水,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安然,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还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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