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里等着几十个病人，静儿一言不发地走进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额娘，快回家，阿玛在家打哥哥。”阿达礼正处在叛逆期，萨哈磷教训孩子很有分寸，我也没放在心上，继续给病人看诊。“静儿，额娘还有事，你先玩一会，一会跟额娘一起回家。”我说完，静儿的眼泪流了下来，把我给弄蒙了，静儿可是很少哭的。
“额娘，你快回家吧，哥哥浑身是伤，阿玛还说要打死哥哥。”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拉着静儿上马，狂奔回家。府里的小厮正牵着几匹马进府，看来讷敏他们还请了其他帮手，阿达礼的小命算是保住了。我拉着静儿跑进府里，院里围着一堆人，代善、多尔衮他们已经到场，阿达礼趴在凳子上，浑身是伤。
我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阿达礼究竟犯了什么错，萨哈磷居然把他打得皮开肉绽。“萨哈磷，阿达礼犯了什么错？如果不是我来了，你是不是想把他打死啊？”代善质问道，萨哈磷沉默着不说话，阿达礼倔强地趴在凳子上，咬着牙不出声。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祖孙三个一个赛一个的倔。
“二哥，我们先回去，剩下的事交给萨哈磷自己处理吧。”多尔衮劝道，代善点头，黑着脸离开了。多铎想说话，被多尔衮制止，兄弟俩也跟着代善离开了。“萨哈磷，扶你儿子回房间。讷敏，去把我的药箱拿来。静儿，去帮哥哥拿套新衣服。昀儿，负责看着勒克德浑。”
萨哈磷把阿达礼从椅子上拉了起来，面无表情道：“滚回房间去，下次再犯，我打断你的腿。我宁愿不要你这个儿子，也不愿你祸害他人。”阿达礼咬着嘴唇慢慢地走回房间，那一道道鞭伤格外的刺眼。眼泪不听使唤地往下流，我虽然管得严，但我很少动手打孩子，萨哈磷平时嬉皮笑脸，但动起手来是毫不手软。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终究舍不得他痛，上前扶着阿达礼。回到阿达礼房间，剪开阿达礼的衣服，清洗了伤口，上好药，阿达礼自始至终没哼过一声。擦掉阿达礼头上的汗珠，给阿达礼盖上被。“阿达礼，有骨气是好事，但不能用在亲人身上，你明白吗？打在你身，痛在我心。这几天别下床，过几天就好了。讷敏，多陪陪弟弟。”我走出阿达礼房间，泪流满面，冲向书房。
一脚踹开书房的门，萨哈磷正坐在窗前发呆。“阿达礼的伤怎么样了？不要紧吧？”天下哪有父母不疼子女的，看来阿达礼必定触犯了萨哈磷的底线。“没有性命之忧，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不愧是父子，一个赛一个的倔。孩子还小，可以慢慢教，棒棍之下不一定能出孝子？”
“真不该送阿达礼去读书，那些贵族子弟不但不尊师重道，反而戏弄老师，整天惹是生非。阿达礼成天跟着他们鬼混，昨天跟他们调戏民女，差点闹出人命。”调戏民女，阿达礼才几岁，是不是萨哈磷搞错了？不过萨哈磷正在气头上，和他争辩也争辩不出结果。
“我还有事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看着阿达礼。静儿他们可能受到惊吓，让下人熬点安神茶给他们。”萨哈磷的出发点是为阿达礼好，不知道阿达礼能不能体会到萨哈磷的苦心？“嗯，晚上等你回来吃饭。对了，去阿玛家一趟，你们父子好好沟通。阿玛心疼孙子，他没错，记得去一趟。把昀儿给带过去给阿玛解解闷，你们父子也可以少些冲突。”
“知道了，我会去看阿玛的。”萨哈磷有些不耐烦，可能是拉不下面子。我笑着摇头，走出书房，把空间留给萨哈磷。孩子需要沟通，家里孩子有五个孩子，对阿达礼的关爱却是最少的，看来有时间得找阿达礼好好谈谈。萨哈磷对阿达礼要求严格，每天认字习武，基本上没有玩的时间。
我进阿达礼房间时，讷敏正在给阿达礼喂药，静儿给阿达礼擦汗，昀儿和勒克德浑两个人正在做鬼脸逗阿达礼开心。他们五个玩的正开心，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我悄悄退了出去。阿达礼是由夏荷带大的，让夏荷去开导阿达礼最好不过。不过夏荷最近身体不适，开导阿达礼还得靠我自己。
在我的精心照顾下，阿达礼的鞭伤基本好了，能下床走动。萨哈磷打阿达礼的前因后果我也知道一二，只是阿达礼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肯向萨哈磷低头。萨哈磷认为阿达礼死不悔改，拒绝看望阿达礼。阿达礼受伤以后，萨哈磷没看过一次，每次提起阿达礼，总是怒气冲冲，恨得牙痒痒。
天刚下完雨，路上湿漉漉的，正好符合我的要求。阿达礼换了一套新衣服和新鞋子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走每一步，害怕溅到泥点。阿达礼出门前，我告诉他，如果他的身上没有泥点，我送他一把匕首。古代没有洋灰，即使阿达礼小心翼翼，他的衣服上还是溅到泥点。走到街尾，阿达礼衣服上沾满了泥点。
回到府里，阿达礼依旧没有明白我的用意，我让阿达礼回房换衣服，思考我的用意。晚饭后，我拉着萨哈磷去了阿达礼房门口，小声说道：“你等着，我不出来，你不许离开。”我推门而入，阿达礼正坐在床上看书。“看《孙子兵法》呀！你阿玛也很爱看，不愧是两父子啊。”阿达礼放下书没说话，明显不相信我的话。
“阿达礼，你认为你没错是吗？”阿达礼点头，我失望地摇头。“阿达礼，你刚出门时小心翼翼，自从你的衣服上贱了泥点以后，你再也不注意了。你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长期与那些纨绔子弟玩在一起，总有一天，你也会与他们为伍。孟母三迁，她只是希望她儿子好。你阿玛打你，只是担心你学坏。”
阿达礼若有所思，看着我半天没说话。“额娘，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我刚开始小心翼翼，自从我的衣服溅了泥点以后，我觉得没有希望，所以任由泥点溅到身上，额娘想告诉我的就是‘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额娘，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跟他们胡闹了。”
阿达礼能知错，我很开心，大声喊道：“萨哈磷，进来吧。儿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我走到门外，把别扭的萨哈磷拉了进来，父子两大眼瞪小眼，我关上门悄悄退了出去。我在花园转了一圈，喂了半天蚊子，回到阿达礼房间时，房间里依旧静悄悄的，父子两依旧大眼瞪小眼。
“阿达礼，认错有那么难吗？萨哈磷，原谅你的儿子有那么难吗？为了你们两个，我喂了半天蚊子。阿达礼，你是晚辈，你先说。”我怒吼道，看着沉默的父子两，我的小宇宙是彻底爆发了。“阿玛，对不起，我错了，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我一定努力习武，让你以我为荣。”阿达礼说完，萨哈磷有些不知所措。
我碰了萨哈磷的手臂一下，萨哈磷拿出匕首递给阿达礼。“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把匕首是你额娘让我给你买的，千万别辜负你额娘的一片苦心。我还有事，先走了，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再去上学。”萨哈磷落荒而逃，我拍了拍阿达礼的肩膀，追了出去。
找了半天，在花园里找到正在忙着发呆的萨哈磷。“贝勒爷，好忙啊！忙到花园来啦！如果我没猜错，某人今天好像害羞了，真是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我调侃完，萨哈磷黑着脸，比包公还黑三分。别人怕萨哈磷，我可不怕。“萨哈磷，别害羞了，给爷笑一个。”我刚说完，萨哈磷抱起我，挣扎了半天，也没能挣脱了。
“我投降，你快放我下来。我去给勒克德浑讲故事，你乖乖去处理公文，我忙完了去陪你。”萨哈磷放下我，抱怨道：“孩子多了就是麻烦，快去快回啊。哎，等他们长大了，一个个给我另立门户，到时只剩下我们俩，我们可以看看星星，喝喝茶…”萨哈磷还没讲完，四周早已没人，长叹一声，慢悠悠地回到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