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风塘,匐伏在铜锣湾的海畔。从高高的天桥望下去,只见水面上密密麻麻地浮集着一片舴艋木船,拥挤的水巷,发黑的海水,海风扑打着白布帆,像秋雁折断的翅膀,悬挂在海空。眼前凋敝破落的景象,叫人怎么也不会相信,在二三十年前,这里却是满塘笙歌、船船游宴、名闻遐迩的水上夜市。
暮春的一夜,我和友人特地去领略一下注定要成为历史陈迹的塘上风情。塘边泊着候客的小船,船上有一方桌,摆着四五张藤背椅。船家妹轻荡双桨,一叶扁舟,载着我们漂离堤岸。船行不多远,却见前面灯火稠密,人声喧腾,那便是夜市中心了。
船家妹左一桨,右一桨,在狭窄的水巷中灵巧地闪避擦身而过的游船。我们怡然地坐着,以舟代步,徜徉于水市。习习的晚风,送来诱人的蟹香,不由得食指大动。
小船渐渐驶人水上排档群,但见炉火闪闪,油锅猛爆;铲勺叮当,雾气蒸腾。最妙的是隔船点菜,我们这边点一道,食船那边的伙计应诺一声,四周的船此呼彼应,响起一片嘈杂的人声。我们点了炒蟹、醉虾、墨鱼和驰名的艇仔粥。不一会,伙计托着盘碟跳过船来,他们在船与船之间穿梭往返,如腹平地。最叫人暗暗喝彩的是,连一点汤汁也没有溅泼出来哩!
这里的小菜确实名不虚传,别具风味,价钱虽比陆上稍贵一些,但尚称公道。特别是泛舟把盏,那情趣不是别处所有。
兴致正浓,却见一只小船悄然拢来。暗淡的船舱里,坐着两个约莫三四十岁,身穿紧身旗袍的歌娘,隔船问道:“先生,听歌吗?两首15文(元)。”我正感突然,友人则向她们摆摆手推却了。载着歌娘的小船又悄然滑向前去,隐没在水巷浓浓的夜色中。俄顷,不远处传来喑哑的歌声,伴着悠悠的琵琶,凄迷、清冷地飘落黑黑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