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甲申岁暮,我回了一趟第二故乡三明市。办完了一些庶务,便欣然应邀,与文友苏诗苗、常章生和陈江火,作真仙山之游。
真仙山位于市郊的陈大镇,我们驱车前往。是日,天朗气清,车子在通往山区的公路上欢跑。车窗外行走的风景一拨拨闪过,我饕餮着浩荡的秋色。隔着挡风玻璃我们依然感受到深秋的“染风”一路杀将过来,把枫叶染成胭脂红,给野菊披上黄金甲,甚至公路两旁的巉崖也变成了鸡冠色,艳得叫人心醉!
车行约莫四十分钟,抵真仙山麓,下车登山。沿着崎岖山路,踏着窸窣的落叶和松针,向上攀登。至半山停下歇气,回首一瞥,竟被眼前的绿惊呆了。那是怎样的绿啊!一大片绿雾覆盖了山坳对面的整座山峦,密密实实,不留半点空隙,也不容任何闲花杂树掺入其间,绿得全心全意义无反顾。深秋凌厉似刀的染风,也未能令她碧玉般的容颜有丝毫凋损。
这就是闽竹——生命力极其旺盛的竹种。真仙山满山翠竹,处处竹林,煞是壮观。
竹林,深邃清幽、俊逸挺拔,真可谓是最典型的中国山水,最富唐诗宋词韵味的风景了。你看那江南的秀,正是因为有了竹子;江南的月亮很白很古典,是因为竹子的缘故;江南的烟雨特别凄迷,也是因为有了竹子。有了竹子,江南的秋冬才不那么萧杀,风雪里一丛丛竹子依然缀玉簪翠,绿得生机勃勃。无怪乎华语巨片《卧虎藏龙》、《十面埋伏》等,都选中竹林来配衬中国功夫。于是李安、张艺谋一个劲往竹林里钻,猎取竹的风韵神采,让那些男女侠客们像大鸟般在竹梢上飞来飞去,让西方观众看得如痴如狂。眼下,我正面对着一个竹的世界,绿的海洋。
可惜张艺谋没有来过,来了,说不定会爱上真仙山的竹子和这里醉人的秋色哩!
由鸟声引路,我们继续攀登。及至山顶,拐人一道岔口,见一古庙,兀立于竹的冷翠中。内供三尊道教大仙,烛残炙冷,香火稀落,唯有庙前石阶古色苍然。庙名:真仙。是以山因庙名,亦称真仙。前壁土墙上,悬有一副嵌字木刻楹联,上联日:真显垂口口,下联日:仙灵赐福多。
那口口两字湮没不复辨矣。乃“文革”时破四旧,楹联被弃荒野,委于泥淖,20年后寻回已失两字,终不得。“今日请各位也伤伤脑筋”,常君一煽动,文友个个搜肠刮肚,搔首徘徊,效竹林七贤作觅句苦吟状。不一会,我猜出第四字为“恩”。众称善。第五字为“远”字、“广”字,然均以为不妥。暮色垂空,仍惶窘如学童,无所得,只好作罢。踏花归去,夜饮于金丝湾山庄。酒过数巡,微醺,忽心有灵犀,脱口而出:那最后一个字怕是“大”字吧?众举杯称善。这倒应了一句话:搜肠刮肚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众乐,个个饮至酩酊大醉。
旅游经常有意外的惊喜,为真仙山古庙补联便是一乐也。据考证,这副楹联乃明万历年间当地列西一秀才所作,联上的字亦为其墨迹,颜风柳骨,端庄遒劲,允属一件甚具民俗研究价值的文物。这一发现,则是游真仙山意外之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