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走了较远的一段路程后,泰塔来到了一处岩缝里渗出甜水的地方,那水沿着隧道岩壁滴落下来,落入了一个天然的石头贮水池里。他喝过水,接着继续赶路。即使在他向前跑的时候,他满脑子里想的也是芬妮。自从他上次见过芬妮到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他在琢磨着自从他上次俯视她以后,她的相貌会有多大的变化呢。在早先进行的两次短暂联系期间,他已经感觉到了她身上巨大的变化。
她当然已经变了,但是不会像我变化这么大。当我们下一次相遇时,我们彼此会惊讶不已的。现在她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了。她不知道会怎么看待我?他特别兴奋地期待与她相聚。
他已经失去了时间流逝的感觉。他不知道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只是一个劲儿地走下去。终于,隧道又向下降了一段路,他来到一处台阶陡峭的地方。当他到达底部时,他发现向前去的路被一条沉重的皮帘子封闭着,那上面装饰着神秘的标志和符号。他熄灭了火把,然后向前移动得更近些。柔和的光线透过皮子的缝隙显示出来。他神情专注地听着,他的听力与他在进入丰特河之前时相比更灵敏、更清晰。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小心翼翼地将帘子的缝隙掀得大一些,然后向里面注视着。他看到了一个很小但装潢豪华的房间。他迅速地寻找任何生命的迹象,可是他没有发现任何光环。他将帘子掀得更大,走了进去。
这是厄俄斯的闺房。墙壁和屋顶都镶嵌着象牙砖,每一块都雕刻着制作精美的像珠宝一样色彩缤纷的图案。那效果是欢快和令人着迷的。天花板上的青铜链上悬挂着四盏油灯。它们放射的光是柔和的。靠在对面墙上的那张丝绸覆盖的沙发上堆满了垫子,一张矮乌木桌放在了地板中央。桌子上面放着一些水果盘、蜜饼和其他的果脯,还有一水晶罐的红葡萄酒,它的塞子是一条金海豚的造型。在另一张桌子上放着一摞纸莎草卷轴和一个占星用的天体模型,上面描绘着太阳、月亮和行星的轨道,是用纯金制造的。地板上覆盖着多层的丝毯。
泰塔直接走到中央的桌子,从盘子里选了一串儿葡萄。自从他离开女巫破碎的身体拥塞住的房间,就没吃过任何东西;现在他有一个年轻人的胃口。他一顿吃完半盘子的水果,然后穿过了沙发旁的墙壁上的第二个门。它被另一扇装饰得富丽堂皇的皮帘子遮蔽着,这是一对帘子中的一个,他进到了里面。他在边上听了听,可是没有动静,接着他溜进了被帘子分隔开的一个小前厅。在这里,一把椅子放在对面墙上打出了窥视孔的地方。泰塔走过去,低头透过窥视孔认真地查看。
他发现他看到的是最高议事会寡头们的会议室。这是厄俄斯每次从高山上下来主持或指导会议的进程时,她所用的窥视孔。这个会议室就是泰塔第一次见到阿奎尔、埃克·唐和凯特豪尔的地方。现在那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半明半暗。后面高高的窗户将外面的夜空框成了正方形,其中含括了人马星座的一部分。依据从它到地平线的角度,他大略地估计了一下时间。
此时已过午夜,宫殿内一片沉寂。他返回到厄俄斯的闺房,吃掉了剩余的水果。接下来他在沙发上躺下来,当他睡觉的时候,织下了一张隐蔽身体的网来保护自己,一合上眼睛,他就马上睡着了。
泰塔被来自最高议事厅的声音弄醒了。挡在中间的墙已经将他们的声音减弱了,但是他的听力增强了,他能够辨别出那是阿奎尔的声音。
泰塔迅速地从沙发上起来,走到了厄俄斯的窥视孔。他透过它看过去。全身戎装的八名军人以恭顺和敬重的态度跪在主席台前。两名寡头面对着他们。阿奎尔领主正站着对跪在他面前的人长篇大论地训话呢。
“你们是什么意思,他们逃跑了?我命令你们抓住他们,把他们带到我这里。现在你们却说他们已经逃走了,给我解释一下。”
“我们在野外有两千人,他们不会自由多久了。”讲话的人是翁卡队长。他在阿奎尔的狂怒面前正难堪地跪着。
“两千?”阿奎尔问道,“我们其余的部队哪里去了?我命令你征调全军来镇压这次叛乱。我要作为军队的首脑亲临战场,我要找到叛国者蒂纳特·安库特和他所有的同谋者。他们所有的人,你们听到了吗?特别是那个新来的麦伦·坎比西斯和那些他带到雅里的陌生人。我要亲自监督他们受酷刑和被处决。我要杀一儆百,让他们永远记住。”他怒视着他的军官们,但是他们谁也不敢吭声,甚至都不敢看他一眼。
“当我处理了这些罪魁,我将报复每一个雅里的新移民,”阿奎尔咆哮着,“他们是叛国者。按照这次议事会的命令,他们的财产将被女神和国家来没收。男人们将被送到矿井——我们正缺少奴隶。我要将年长一些的妇女、十二岁以上的儿童,关到奴隶棚里去。再小一些的孩子毫无例外地用剑刺死。为了育种计划,任何像样一点的女孩子都要被送到育种场去。你要用多长的时间来集合我们军团的余部,翁卡长官?”
泰塔意识到翁卡肯定被提升到从前蒂纳特的位置上去指挥军团了。
“在今天中午之前,我们将准备好骑兵出发,伟大的领主。”翁卡回答道。
泰塔惊恐地听着。他在山里暂住的这段时期,雅里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他首先为芬妮和麦伦担心,或许他们已经落到了翁卡的手中。他必须与芬妮马上取得联系,好让自己对她的安全放心,不过利用这个机会偷听阿奎尔的计划也是至关重要的。
当阿奎尔继续发布命令的时候,他待在窥视孔未动。阿奎尔是一名有经验的指挥官,似乎他的策略会很有效。无论如何,泰塔会制订自己的计划来抵抗他们。最后阿奎尔让他的军官们离开了,两名寡头单独地留在了会议厅。阿奎尔在椅子上大为光火。
“我们的周围不是蠢猪就是胆小鬼,”他抱怨道,“这样的叛乱怎么能允许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横行无阻呢?”
“我在这里闻到了公认的巫师——加拉拉的泰塔的气味儿,”埃克·唐回答道,“我确信是他唆使了这次肆无忌惮的恶行。他来自埃及,他的主子是法老尼弗尔·塞提。当我们欢迎他来到雅里之时,我们的国家就注定要陷入到两百年一遇的大叛乱之中。”
“是二百一十二年。”阿奎尔纠正他。
“二百一十二年,”埃克·唐又附和了一下,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恼怒,“不过拘泥于细节没什么用。对这种叛乱煽动者该怎么处置?”
“你知道泰塔是女神特殊的客人,并且他已经上山去见她了。那些被厄俄斯召见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回来的。我们没有再考虑他的必要了。你永远别想再见到他了。那些同他一起到达雅里的人将很快被提审——”阿奎尔打断了他的话,毫不掩饰自己生气的表情。忽然他又带着期盼的表情微笑了,“他所监护的人,他称她为芬妮的女孩,会得到我特殊的关照。”泰塔看到了他的光环放射出淫欲的火花。
“她年龄够大了吗?”埃克·唐问道。
“对我来说,她们永远不会不够年龄的。”阿奎尔做了个意味深长的动作。
“各有所好,”埃克·唐承认道,“就如同我们喜欢不同的娱乐一样。”两个寡头站起来,臂挽臂地离开了会议厅。
泰塔回到女巫的闺房,在他向芬妮施法之前,他闩好了门。她的灵魂标志几乎是立刻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听到她甜蜜的声音在响起:“我在这里。”
“我和你联系得早了些。你危险吗?”
“我们都处在危险之中,”她回答道,“但目前我们还安全。这个地区一片混乱。你在哪里啊,泰塔?”
“我已经从山里逃出来了,我就藏在最高议事会的会议厅附近。”
即使是在苍穹之上,她的惊讶也是明显的。“啊,泰塔,你永远都让我惊奇,让我高兴。”
“当我们相会时,我还有更多让你高兴的呢,”他许诺道,“你或者麦伦能到我这里来吗,还是我必须找到你们呢?”
“我们也在隐藏着,离你现在的地方只有五或六里格远,”芬妮回答道,“告诉我们在什么地方能见到你。”
“在一个镶嵌在山麓小丘的狭窄的山谷里那个城堡的北面。离山路不远,距宫殿大约三里格远。入口处有特别的山楂树丛作为标志,那些山楂树长在入口上面的小丘上。从远处就能看到,它的形状像个马头。就是这个地方。”他告诉她,穿越苍穹,他将树丛的影像传给了她。
“我看清楚了,”她告诉他,“茜达都会认识那个地方的。如果她不能,我再施法术联系你。快到山谷去,泰塔。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来逃离这个鬼地方和躲开那些怒火中烧的雅里人了。”
泰塔迅速地在屋子里寻找武器或某种形式的伪装物,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他还是赤着脚,穿着那件简单的袍子,那上面已经脏得满是泥土和烟尘,还有燃烧的岩浆滴落到身上烫出来的焦痕。他迅速地来到外层的门,进入到空无一人的听众厅。他清楚地记得蒂纳特第一次带他来这个城堡时所必经的路线。他到了外面的回廊上,发现那里也已空无一人了。在寡头们离开时,他们肯定把卫兵们打发走了。他向建筑物的后面走去,在差不多到达了后院那高高的双重门时,一声大喝拦住了他。
“说你呢!站住,证实一下你的身份。”
匆忙之间,泰塔忘了给自己实行隐蔽的魔法。他带着友好的微笑回过身来:“我被这么大的地方搞晕了,我很高兴你能带我找到出去的路。”
向他走来的那个人是一个城堡的卫兵,一个身材魁梧、身着戎装的中年巡佐。他抽出了剑,以寻衅的怒视大步朝他走来。
“你是谁?”他又喊道,“你在我眼里像是一个脏兮兮的偷东西的无赖。”
“息怒,朋友。”泰塔仍然带着满脸的微笑,以抚慰的姿态举起了双手,“我带有给翁卡长官的紧急消息。”
“他已经离开了。”巡佐伸出了他的左手,“把信交给我,如果你没有说谎、手中真有的话。我看到了就交给他。”
泰塔假装在口袋里摸索,当那人靠近些时,泰塔抓住了他的手腕,巡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他本能地全力往后拉,泰塔没有和他对抗,而是利用惯性以双肘撞击他的胸部。随着一声惨叫,那人失去了平衡,向后倒了下去。泰塔像豹子一样敏捷,扑到他的上面,将右手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巡佐的脖腔骨随着咔嚓的一声断裂了,泰塔迅速地解决了他。
泰塔跪在他的旁边,开始解下他的头盔,他打算用他的制服作掩护,但是当他摘下头盔之前,又一声叫喊响了起来,又有两名卫兵冲下回廊,他们手里握着剑朝他奔来。泰塔从死者的手里掰开了那把剑,迅速跳起去面对袭击者。
他用右手举起剑。那是一把沉重的步兵佩剑,但是让他感到熟悉和舒服。多年以前他为法老军团写过一本武器手册,剑术是他最喜爱的武艺之一。曾几何时,岁月曾渐渐地夺走了他右臂的力量,可是现在他恢复了昔日的勇武,他反应敏捷且脚下移动极快。他避开了第一个袭击者的剑刺,一低头闪过了第二位袭击者砍下来的剑。保持着向下的姿势,他劈中那个人的踝骨,利落地切开了他的阿喀琉斯之踵。接着他跳起来,在他们两个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像芭蕾舞演员一样出其不意地在他们之间来了个单脚尖旋转。没受伤的那个家伙转过来追他,可是当他这样行动时,他暴露了他的侧面,泰塔趁机一剑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腋窝,剑锋顺着他的肋骨间滑下去。随着他手腕的扭动,他的剑在敌人的伤口中转动,将它切开得更大,泰塔用力把剑从血肉的吸力中拔出来。他的敌人一下子跪下来,被刺伤的肺里咯出来一滴滴的血。泰塔转回身面对着那个已经伤残了的敌人。
那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想要回身逃跑,可是他伤残的脚无力地拖着,他几乎快倒下了。泰塔在他的脸上虚晃了一下,当他采取守势保护他的眼睛时,泰塔的剑刺进了他的腹部,然后抽回了剑,又跳了回来。对方的武器掉下来,落在了自己的膝上。泰塔又一次走上前来,向他的颈项刺去,刺在了他头盔的边沿下。他脸向下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泰塔越过了两具尸体,走到了他杀死的第一个人的跟前。不像那两个人,他的制服上没有血迹。他迅速地脱掉了这个人的凉鞋,将它们穿在自己的赤脚上。鞋子还算合他的脚。他在腰间挂上剑带和剑鞘,然后拿过头盔和斗篷,当他朝着城堡的后门跑去时,把它们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当他到了门口的时候,慢慢地走过去,舒展开猩红色的斗篷罩住自己破旧的脏袍子。当他前行时,发出了让哨兵心理放松的法力。当他在他们之间走过的时候,他们毫无兴致地瞥了他一眼,泰塔走下大理石台阶进入了院子。
阅兵场上到处是正在准备战斗的翁卡军团的忙碌的士兵和喧嚣的马匹。泰塔看到翁卡正在趾高气扬地对他的队长们大声地命令着。当他向马厩走去的时候,他混在人群里与翁卡擦肩而过。虽然翁卡朝他过去的方向瞄了一眼,但是没有表现出任何认出泰塔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