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彧住在林园辅楼落霞居内,那里最是僻静,有助于慕子彧休养。
林绮云与萧景亭并肩而入时,慕子彧正在桌前描摹丹青。
见二人进屋,慕子彧旋即搁下纸笔,笑道:“来了。”
二人顿首,林绮云更问道:“世子在作画?”
“闲来无事,消遣时光罢了,算不得在作画。”
慕子彧不急不缓将画作用白纸盖住,不待陌风上前已经自行推动轮椅向二人转去。
林绮云瞄了一眼,似信非信。
慕子彧何其精明,林绮云怀疑的目光他怎会瞧不出来,但他并未多一个字的解释,只道:“林公子因慕某而在外寻药,害姑娘独自入宫面对凶险,慕某心存愧疚,特备薄酒一杯,望二位赏脸。”
“你的得力爱将都那么尽心尽力,我们若是不来,怕也不能够吧?”
林绮云斜睨陌风轻声挖苦,陌风只装做是没听见,自行走到自家爷身后,默默推着轮椅。
“姑娘说笑了,请。”
慕子彧轻声扬笑,做了个请的动作。
林绮云、萧景亭也不再忸怩,双双并肩上前。
待见到萧景亭唇畔及脖子间留下的深浅吻痕时,慕子彧轻笑的容颜僵硬了一会儿,心中某处骤然有些难受。
“爷、爷,你怎么了?”
陌风焦急的叫唤起来,惹得林绮云与萧景亭纷纷转首,却见慕子彧摆了摆手,淡声道:“没事,我、我只是有些冷。”
“那卑职去给您取件披风。”
“不用了,推我入席吧。”
慕子彧依旧平淡无奇,话也说得
林绮云不过瞥了他一眼,就默不作声坐了下来。
倒是萧景亭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晓得他慕子彧是真冷啊还是心里藏着事。
但他不是多事之人,一切与云儿无关之事更不会多问半句,见云儿坐下,也便跟着入席坐下。
房间里,漫着浅浅的腊梅幽香,很是好闻。
见林绮云朝花瓶中梅枝望去,慕子彧便出声解释:“住在贵府,未经主人家同意便私自折了贵府的梅枝,还请姑娘见谅。”
“不必见外,不过几枝梅枝,不值什么。世子若喜欢,往后便让含翠天天捡了开得正盛的送来。”
“多谢。”
慕子彧亲手斟下两杯酒,一杯递与林绮云,一杯递与萧景亭,且看着萧景亭与林绮云二人闲然说道:“景亭,袁欣瑶在流放凉州的路上出事了,你可知道?”
“出事?”
萧景亭惊问出声,思及云儿,立即收声,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与她已经恩断义绝,她的生死已与我无关,我又怎会知道?”
“景亭此话差矣,虽然袁欣瑶对汐瑶姑娘的所作所为令人切齿,但她对你的感情、对你的付出却无可厚非。景亭,咱们都是男人,说句不该说的,即便你痛恨她害死汐瑶姑娘,如今人家已然死了,作为丈夫的你给人家收个尸骨总是要的,对吗?”
“袁欣瑶死了?”
酒饮到半杯,林绮云便搁下杯子,对萧景亭问出声来。
她的消息算是灵通了,也只是才刚得到袁欣瑶在流放凉州的路中遇上麻烦,掉入冰河中没了音讯,死?
袁欣瑶怕是不会这么轻易死吧?
凉州路虽然难行,却也不至于要了她袁欣瑶命,怎么慕子彧竟说她死了?
“死了,如今冰雪连天,她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既掉入了冰河之中,哪里还有活命的可能?”
慕子彧自斟一杯酒,边说边观察二人反应。
林绮云不过轻轻蹙了蹙眉,并无过多感触。
萧景亭虽无怜惜之意,却不似林绮云一样冷淡处之,眉宇间若有若无还是夹了那么一点凄然。
这正是慕子彧要的,他迅速扫了一眼林绮云的眉眼,而后收回目光,淡笑道:“不过也好,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袁欣瑶丧心病狂,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下得去手,早该得到制裁!可袁老太太偏心,与余蓉烟四处打通关系,保下她这一条命,如今罹难而死,也算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了!”
“世子爷所言有理,来,干一杯。”
林绮云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她知道这些年袁欣瑶在景亭哥哥身上究竟花了多少心思,废了多少心血。
可她害的自己连娘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这心中的恨不是一个死字就能消的。
见萧景亭眉宇间的隐隐凄伤,林绮云已经有股子酸涩涌上心头,她满满斟上一杯,撩起轻纱一口闷了下去。
“云……林姑娘,你……”
见她喝得急,萧景亭便想劝谏两句。谁料却惹得林绮云唇齿反讽,“我怎么了?不过一杯酒,还伤不了我。”
“一杯酒的确不伤人,但像姑娘这么喝,总归不好。空腹饮酒最是大忌,你还是吃些东西吧!”
慕子彧插话,夹了一块肉送往林绮云的碟子中,“这是翠微楼的厨子做的,名叫踏雪飞燕,养胃润颜,你尝尝。”
“谢谢。”
林绮云灿然一笑,随后夹起往口中送了去。
见她不拒绝,慕子彧接二连三又给林绮云布了好几道菜。
林绮云来者不拒,并未顾及萧景亭的眼神,倒像是故意和他赌气一样。
一顿酒喝完,林绮云已有些醉意,摇摇晃晃地起身道:“酒也喝了,菜也长了,慕子彧,时间已经不早,你该歇息了。”
她不过是说了句大实话,慕子彧那个病怏怏的样子,的确不宜多操劳。
可听在萧景亭耳中,竟有些刺耳,因为她在关心慕子彧。
偏偏慕子彧不嫌事大,点点头后温柔笑答:“我知道,多谢。云儿,你喝了不少,这酒后劲大,你也早些回去吧,不然明天可要头疼了。”
林绮云摇手:“慕子彧,你也太小看我了!别说你这几杯水酒,就是凌哥哥的千日醉我也能喝下一坛,你这酒能醉人才怪!”
“凌哥哥?”
在场的两个男人几乎是同声问出,却见林绮云摆了几步后哐啷一声,撞到了桌子。
“云、林姑娘!”
萧景亭率先扶住了她,见她昏昏沉沉的模样立即蹙眉。
云儿能喝一坛子千日醉,可见酒量不小,今日不过饮了数杯,竟会喝醉,傻子也能想到里头有隐情,因而不悦瞪着慕子彧问道:“慕世子,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只是不想她入宫白白遭人暗算而已。”
林绮云睡了过去,慕子彧也便不再装,索性直接承认,并仰头望着萧景亭说道:“景亭,我一直敬仰你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有些事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
“世子想说什么?”
萧景亭面色不善,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对云儿下手都是不可原谅之事。
慕子彧依旧淡笑,直视萧景亭说道:“我想说云儿是谁你心里明白,我也不含糊,云儿一生多难,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她的幸福你萧景亭给不了,她的安全你萧景亭更保护不了,继续留在云儿身边,你只会害了她!所以,萧景亭,离开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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