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当他回想起自己的居住地、洞穴中的智慧和狱友时,你不认为他会庆幸自己的变化,不会怜悯他们吗?
克:确实,他会这样的。
苏:如果他们曾习惯于,凡能敏捷地观看到来往的影响,并找出何者在先,何者在后,何者是一起来的,并由此而能推断未来者,则可以得到奖励。你不认为,他会关心这种荣誉,或嫉妒得到奖赏的人吗?他不会同意荷马的说法:“宁为可怜的主人,也不为可怜的奴隶吗?他不愿意以自己的生活方式思考吗?”
克:对,我认为他宁愿受其他的苦,也不愿拥有这些错误观念,以这种悲惨方式生活。
苏:还可设想,这个人离开阳光,重新回到他原来的地方,他的眼睛还能适应黑暗吗?
克:他不会适应的。
苏:甚至,他若马上与未出过洞的囚徒一起计算影像,但他的视力尚未恢复,那么那不是可笑的吗?
克:是的。他会被其他囚徒笑出洞走了一趟反而把眼睛弄瞎了。那些曾经想出去的囚徒再也不会想出洞去了。
苏:亲爱的克劳孔,这只是一个比喻。你现在可以把它加在你以前的论点上:监狱是视觉世界,火光是太阳。倘若你愿意按我表述的粗劣的信念,把向上的旅行解释成灵魂上升到智慧空间,那么,你便不会误解我。不论正确与否,我的看法是在知识的世界中,善的观念出现在一切观念的最后,只有经过艰难的努力,不断的探索才能认识。当人们认识它的时候,才明白美丽和正确的事物的普遍创造者,是可见世界中的光和太阳,是智慧世界中理性和真理的直接源泉。
苏格拉底认为,人只有不断地探索和质疑,才能找到真正的智慧。
苏格拉底喜欢使用反问、辩证、归纳等方法来与学生讨论问题。他面对的是真理的“无知”态度,以让他更好的去寻求真正的智慧。
他的学生曾去神殿向神求签来寻问谁是全雅典最聪明的人。神告诉他说无人比苏格拉底更聪明,这个学生回去把此事告知了苏格拉底。苏格拉底出于自身的怀疑便开始在全城之中寻找一个比他更加聪明的人。他拜访了雅典的许多权贵,其中有当时掌权的众多政治家、闻名一方的著名诗人们、与负责实际建设工作、建出众多美轮美奂的建筑的工艺家。但这些知名人士却全部让苏格拉底大为失望。本应带领百姓,做出重大决定,使人民受到良好教育,并进一步安排各种艺术修养活动的政治家,却根本不了解城邦存在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们作为领袖,却从没考虑过雅典几十万人民的生活目标为何,在哪里。而是只关心他们可不可以连任当选,能否与商人相互勾结盈利,抑或是能否打败邻国,抓到更多的奴隶来为自己工作。他们只知道关心自己的利益,这也正是以古希腊至今许多的政治家的通病。
而当时的著名诗人们,即相当于如今的畅销书作家,虽说他们可以写出华美的诗句、精巧的文章,看似很有智慧,懂得人生的种种哲理。但在苏格拉底讨论后,苏格拉底才发现,他们只是酒醉后灵感闪现时写诗,而清醒后就连他们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在写什么东西,他们写的诗连自己也看不懂意思。
于是,这就更不用提什么工艺家了,他们看似可做出精细而伟大的东西,但原来他们只是按照祖先所遗留下的图纸做而已。而他们自己则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去做。
在最后,苏格拉底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神说没人比他更加聪明的了,因为苏格拉底至少自己知道自己的“无知”,而他人却连自己“无知”都不知道。
苏格拉底在这次寻访中得罪了全城所有的权威人士,但他自己最终证明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反省”,以及执著地对真正智慧的追求。他告诉了我们真正的人应怎样去生活。
五、做认为对的事
将步入法院的苏格拉底是怎样巧妙的与人辩论,他是如何以一颗豁达之心面对审判,苏格拉底最后的辩护是怎样的?苏格拉底为何选择了死亡?
苏格拉底在执著于追求真理的过程中,把当时的权威人士全部都得罪光了。这份执著,终于为他惹来祸事。当苏格拉底年近70的时候,接到了法院的传票,他被指控有两大罪状:第一,不相信雅典的神,而由自己去创造新的神;第二,腐化雅典的年青人,这都是由于得罪权贵所至。
苏格拉底有着自己的做人原则——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即使付出任何代价,也觉得是值得的。他一生都在追求真理,我行我素,甚至当被告上法庭之时,他仍依然想借此传授更多见解给他人。
在开始之前,天还没有亮的时候,苏格拉底就站到了法院门上,他打算在庭上为自己辩护。这时他遇到了当时一个年轻的神学家,名子叫做欧西弗洛。这个青年是准备来法院上庭控告自己的父亲的,理由是他的父亲对神不敬。起因是因为其父亲处罚家中一个犯了过失的长工,其父把长工捆绑后丢入山沟,然后派人去神殿请求神谕,让神来决定该如何处罚这个犯了过错的长工。结果神谕还没得知,这个长工就先冻死了。欧西弗洛认为这是其父对神的不敬。于是苏格拉底便问欧西弗洛“什么叫做‘敬’”。欧西弗洛回答说:“神喜欢就是敬;神不喜欢就是不敬。”苏格拉底又问道:“神有许多,你又怎知道他们的意见是否统一?到底哪些神喜欢的才是对的呢?”其实苏格拉底的意思是要告诉这个年青人应该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而不是神喜欢让他做的事情。他们辩论了很长时间,欧西弗洛多次陷入沉思之中,最后越来越糊涂,不等法院开门,便借口转身而去了。
我们知道,雅典的审判方式是由公民轮值担任法官,因此法官席上坐了500个人,由他们组成了法官团,来裁定苏格拉底是否有罪。其中绝大多数的人都要比苏格拉底年轻。苏格拉底非但没有放弃自己的信念,依然保持着其对真理的执著追求,而且对法官团说:“我活在这世上一天,就要做教授哲学的工作,我就是要在街上问所有的人:‘朋友,你对智慧和真理如此冷淡,对灵魂漠不关心,不觉得惭愧吗?’”
这显然激怒了法官团的大多数,最后表决结果是280票对220票,绝大多数人判定苏格拉底有罪。
在雅典当时的法律中,被判定有罪的人可以提出一种替代的惩罚方式,或许辛苦,但却可以保住性命,然而当法官团问到苏格拉底想用怎样的刑罚来替代死刑时,苏格拉底却说:“我觉得应该惩罚我被供养在英雄馆中,让我老死其中,这样我便勉强可以考虑不上街找人谈话了。”并说出了让人听起来是在骂陪审团的话:“不知你们在听了原告的话后有可感想。但我必须承认有几次我差点失去控制。他们讲的都不完全是事实,你们应该知道这一点!”
“梅勒托告诉你们,我是一位聪明的演说家,但那是一个无耻的谎言!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你们很快便会发现他完全是一派胡言。”
“他警告你们要提防我们的能言善辩,注意我的阴谋诡计,这纯粹是胡说八道!你们没必要因此而害怕一个如此坦率的老人。我并不是一个演说家,除非这个词的含义是说真话的人。”
你们都知道,尽管我已经70岁了,但还是第一次被告上法庭。对于我来说,这里的规则是完全陌生的。我没有能力发表适合法庭风格的演说,即使我想那样也办不到。正因为如此,有几位能说会道的好心人主动提出为我写辨护词,以供我在法庭上宣读。但我扪心自问,对于一个像我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来说,通过这种方法来博取法庭的同情是不合适的。
我没有接受他们的好意,并决定用我平时说话的方式对你们说话,我要把我的心里话统统说出来。就像有个外乡人不懂得阿提卡的方言,因而只好用他自己的方言同你们打招呼,我想你们在事实上会原谅他的愚昧无知和笨口拙舌。因此,请你们也用同样的态度来宽容我这个不善言辞的老人。先生们,请不要在意我的说话方式,而要在意我陈述的事实,这正是我的职责所在。
我首先要谈一谈人们在很久以前加给我的一个指控。‘有个狡猾的人叫苏格拉底’,人们常说。‘他喜欢探讨一些不可思议的奥秘。他是个狂热分子,无神论者,还是个讨厌的蛊惑者——对合理的言论提出质疑的专家,要当心苏格拉底,他可以把纯粹的废话当成真理!’
这些诽谤我的谣言是虚拟的,但后来被许多无知,无耻的家伙不断重复。说实话,我最怕的东西莫过于这些谣言了。我知道,你们早在年少无知的时候就受过他们的影响,向我要尽全力摆脱此形象让你们对我产生的偏见。
还有,现在法律要求我为自己提出申辩,我希望我能够为了大家的缘故而取得成功,尽管它的希望非常渺茫。
我现在受的指控究竟是什么呢?在我看来,它不过是在重复以前的流言蜚语。即一方面指控我研究了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方面指控我谈论了邪恶的话题。
我把它们统统视为谎言,我建议你们把它扔到该去的地方。陪审团的先生们,你们当中不少人和我亲自谈过,还有更多的人听过我的谈话。现在我想请你们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来告诉其他人:你们有没有听过我以内行的口气讨论过巫术或神秘的知识?
此外,我还想请你们公开宣布,你们有没有亲耳听到一个杀人犯提供过如何除掉他人的建议?你们没有听到过,不是吗?
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我之所以不收学费,原因之一就是我没有什么特长、秘密或技巧可以传授。
然而,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会对我说的话表示反对,并且会说:‘苏格拉底,我们都知道无风不起浪的道理。因此我们猜想,任何关于你的流言蜚语都不是没有原因的。而且,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们你自己的问题在哪里,我们就省事多了,你究竟做了什么,让一半甚至一大半的雅典人仇视你?’
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问题,也是一个公正的问题。因此,我要尽最大努力回答它。给我带来麻烦的原因就在于此:我的确有一种非同寻常的,令人困惑的才能。当我告诉你们,这种才能就是给我带来麻烦的原因时,你们可能会认为我在开玩笑,当我再次声明它不是什么神秘或超自然的才能的时候,你们更加会这样认为,任何一个说我拥有神奇能力的人都是骗子,我的才能是人间的、世俗的,这个世界上的才能。
我只是一只派来叮咬雅典人的‘牛虻’。我们的国家就像一匹大马,它有着无穷的力量,但是非常懒惰,因此它令人赞叹而自身却缺乏力。如果没有一只‘牛虻’刺激它,它就会变得更加愚蠢和丑陋。
在过去的30年里,我没有放过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个人,包括我自己。我把整个生命都献给了我们的城邦,我忽视了大多数人关心的东西:财富、军事领袖和政治服务。
只要我活着,就决不会停止向世人揭露事实的真相。不顾后果地说真话对我来说已经成了固守的原则。我相信,这样只会伤害那些说假话的手艺人、高人、智者、政客或神灵。
这便是苏格拉底面对死亡时的有力辩辞。苏格拉底的意思是让他放弃对真理的追求是种比让他死更为有效的处罚,但显然并没有多少人理解这一意思。法官团更加愤怒,第二次表决结果是360票对140票,更多的法官判定了他的死刑。
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以真正的智慧追求真正的真理,苏格拉底一直这样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