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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行走在岸上的鱼(3)

去年中秋的一个晚上,突然从狼山上传来了呼救声:狼来了!狼来了!!救命啊!救命啊!!……声音凄厉而恐怖。但任凭呼救者喊破嗓子,并不见有人上山去救。

第二天,山下七丫村的村民议论:这山哪有狼啊,几十年都没有狼迹了。假的,百分之百假的,肯定是谁吃饱了撑的,寻开心找乐子忽悠大家,谁上山谁傻子。

是啊,不救没有人怪;你上山去救了,去打狼,万一狼没有见着,见着个受伤的,半死不活的,赖上了你,那不是大麻烦吗?再说了,狼如今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就算有,谁敢打?你打了,打死了,打伤了,有关部门要罚你款,你罚不罚?别没事找事,自找麻烦。

对对对,村民都这么认为。

第二天,胆大的山旺说:走,上山上去看看。大白天去,我们几个人结伙去,还怕撞着鬼吗?

山旺等几个在半山腰发现了一条死狼,看样子死了一段时间了,已有点腐烂。

难道狼山真的又有狼了?

山旺看了半天说:像狼,也像狗;可能是狼,也可能是狗。

其他几个反反复复看了,有说是狼,有说是狗,大家吃不准究竟是狼是狗。

关于狼山到底有没有狼,成了疑问。

但不知怎么回事,没几天狼山有狼的说法越传越远。

古庙镇政府决定组织人上山考察,看看到底有没有狼。

娄城电视台决定跟踪拍摄。

村民甲说:懂了吧,这是策划的,肯定早有人策划。

村民乙说:看来镇政府准备开发狼山了,要不如此兴师动众干吗?

多位村民说:幸好那晚上没有上当受骗。

就在考察队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村民们又听到狼山上有人喊:狼来了!狼来了!!……

这一次,连山旺也彻底不相信了,他搂紧了老婆说:我们管我们,别理他,肯定是为明天考察造舆论,假到家了。

第二天,镇政府组织的考察队出发时,镇宣传委员带队,镇党委书记来送行,场面还不小,可惜只有看热闹的,并没有哪个跟着上山。七丫村的山旺等村民对电视台的人不无调侃地说:“卖力点,好好拍几个狼咬人的画面,也让我们开开眼……”

考察的结果说是发现了狼粪、狼毛、狼窝,这都有镜头的,最最出人意料的是拍到了昨晚被狼咬伤的一位中年人,腿上被咬了一口。据他自己讲,后来爬到树上才逃过一劫。电视画面是真真切切的,那中年人腿上的伤口也确确实实流着血,有牙齿印,很痛苦的面部表情给观众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这中年人村民都没有见过,电视台介绍说他叫赵宇纶,省里的地质工程师。村民们弄不懂的是,他晚上跑到狼山干什么?难道勘察到了什么宝贝?村民们奇怪,关于这些,电视台语焉不详,会不会是出于保密?

至于狼山到底是真有狼,还是需要狼,村民们分作两派意见,山旺与村民甲、村民乙等说打死也不信狼山有狼。村书记认为电视台都播了有狼,那一定有狼。不相信镇政府,不相信电视台,难道相信你山旺?你山旺算个

不过,除七丫村部分村民以外,娄城全市上下,包括外地的都为狼山高兴,因为狼山终于又有狼了,名副其实了。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听说谁在质疑狼山发现狼的报道。

很多人都想来狼山一游呢。

天使儿

凌鼎年

上天真是不公,娄城大画家商未央的儿子葵葵竟是个低能儿。

葵葵今年十六岁,智力水平最多小学三四年级。他一出门就兴奋,尤其看到大红大绿的色彩更是亢奋,会发出让人害怕的怪叫声。一回家他就沉寂不语,更多的时候做沉思状,似乎有什么重大问题要让他思考。

有次,商未央参加市文联组织的采风活动,要去皖南山区写生,时间大约半个月。临走前,他再三关照妻子别让葵葵去外边乱跑,免得出了什么意外。妻子说:放心,葵葵这孩子智商是低了些,可从不闯祸,乖着呢。

商未央知道妻子上班不能迟到早退,不可能天天陪葵葵,就买了不少玩具与吃的,一股脑儿交给了葵葵。

商未央走的第三天,就接到妻子电话,说葵葵用颜料在墙上画得一塌糊涂,劝也劝不住。商未央无奈地说:只要葵葵不吵着上外面去,涂就让他涂吧,最多浪费点颜料罢了。

当商未央携着厚厚一叠写生稿回到家时,他惊呆了——整个家里的白墙上全涂满了,七彩斑斓,色泽耀眼。猛一看,商未央有一种被震慑的感觉,那是一种气势,一种无拘无束,自由奔放,扑面而来,逶迤远去的气势。那色块的突兀,那色彩的流动,让人匪夷所思,更耳目一新。细看那画面,似乎画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画,完全没有具象。商未央作为一个专业画家,他立时有了一种莫名的激动,这些难道是葵葵画的,难道是他一个低能儿的杰作?!

商未央进葵葵的房间时,葵葵已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画笔,衣服上斑斑点点,但脸上溢着无比的快乐。

妻子一见商未央就歉意地说:“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家里被涂成这样,我真的抱歉。”

“不不不,你没错,我得谢谢你呢。你的宽容发掘了葵葵潜在的绘画才能,你没看出这些画很有灵性很有个性吗?”商未央的兴奋溢于言表。

商未央把这些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天,研究了一天,最后定名为《无题》,他一一拍了照,寄给了报社的一位朋友。报社记者大感兴趣,据此写了篇《天使儿的处女作》。这篇报道的发表,使娄城的市民知道绝顶聪明的夫妇生下的低能儿谓之“天使儿”,知道了大画家商未央家就有个天使儿。

或许是那《无题》的照片太小,看不出名堂,娄城老百姓议论的很少是画的本身,更多的是商未央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弱智儿子。

有人说:老天就是公平,商未央他名声赫赫,才气逼人,可生了个傻儿子,这叫平衡,世上好事哪能全让他占了。

还有人说:你看看商未央画家老婆几岁?谁叫他老牛吃嫩草,活该他有个憨儿子!

报社的记者一报道,也引起了电视台记者的兴趣。电视台来了两位记者,原来他们只想拍一两分钟的新闻片的,可一见满屋满墙的那画,也激动了起来,立时改变了主意,拍起专题片来,还专门采访了葵葵。葵葵说得颠三倒四,让记者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一拿起画笔,那种投入状、兴奋状,很是入镜呢。葵葵当场作画,更有现场感,更有说服力。也是巧,不久就是国际助残日,电视台精心制作后不但娄城电视台放了,还作为外宣片送到了省台,结果这名为《天使儿的杰作》的专题片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商未央甚至觉得比自己取得成功还激动、宽慰,他给报社写了篇《发现、鼓励、培养》的文章,他甚至预测葵葵的艺术成就有可能超过自己云云。

在一片叫好声、惊叹声中,也夹杂着些许不和谐音,诸如这商未央也不知造了什么孽,生了个傻儿子,如今又用傻儿子来作秀,来炒作,真不要脸……

商未央也不解释。

妻子忍不住对商未央说:“你为什么不解释呢?你不说我说,我有责任让大家知道,葵葵是我姐姐的孩儿,是因为他们双双车祸你才收养他的呀。葵葵不是天使儿,他是在那次车祸中大脑受了创伤落下的后遗症呀……”

商未央止住妻子的话头说:“算了,别人咋说是别人的事,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成,再说这样的宣传报道对葵葵的艺术之路有利……”

妻子扑在商未央怀里说:“我真的没看错人,我代我姐姐谢你,谢谢你!”

灵猴

凌鼎年

金毛猴一身金毛,无一杂色,在阳光下,那毛色锃亮锃亮,它形态魁梧,动作敏捷,那屁股红得灿灿耀目。金毛猴的形象确乎威风凛凛,它已成为猴王的有力竞争者。

猴王老了,只是它的威势还在,一时还没有谁敢向它贸然挑战。它知道金毛猴早晚会向它挑战,所以它一直防着金毛猴一脚:它怎能甘心自己那几位美艳动人的嫔妃成为金毛猴宠幸的妃子呢?它知道金毛猴唯一不如它的是阅世尚浅。

由于森林大片被砍伐,猴子们觅食的领地越来越小,已饿了整整一天的猴群在猴王的带领下四处寻找着可以果腹的东西。

“找到了,找到了!”有一只小猴子突然高兴地大叫起来,原来前面大树底下有只大铁笼,笼子中有一只美丽的雌猴正在独个儿享受香蕉呢。它见来了一群猴子,快活地招呼大家去享受。

与猎人打过无数次交道的猴王凭着直觉感到了隐隐的杀机,它知道机会来了。

猴王故意以过来人的身份说:“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不可轻举妄动。”

笼子中的猴子不但自己大嚼大咽,还甩出一两根香蕉来,引得饿了一天的猴群愈发饥肠辘辘,谁也不肯离开。

按猴子的惯例,这时候必须有一只猴子挺身而出,身先士卒去冒一冒这个险。

猴王算定了,金毛猴是不会放过这树立形象的机会的。

果然,被猴王猜中了,金毛猴觉得我不冒险谁冒,总不能让群猴面对美食而饿肚子吧。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笼子,抓一串香蕉就退了出来,结果平安无事,金毛猴再次进了笼子的时候,有一只胆大的猴子也跟了进来,谁知刚去,那原来在笼中的猴子把绳子一拉,笼门突然落下关死了——就这样,金毛猴与另一只叫阿胆的猴被逮了。

金毛猴看到笼外的猴王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至此,金毛猴才发现中计上当了,不但中了猎人的计,还受了自己族类的骗。

金毛猴与阿胆被捕猴人卖给了耍猴人,耍猴人开始了驯猴。耍猴人先是把金毛猴与阿胆活活饿了三天,饿得它俩前胸贴后背,有气无力后,耍猴人一手拿鞭子,一手拿香蕉,开始驯猴。他命令“蹲下!”若不照着做就抽两鞭子,若照着做,就给一根香蕉。开始阿胆跟着金毛猴抗命不从,结果被抽得猴毛四飞,阿胆扛不住打,又受不住香蕉的诱惑,屈服了,成了只乖猴子,金毛猴则被打得遍体伤痕。阿胆对金毛猴说:“认命吧,跟着耍猴人过吧,要不,不被打死也准饿死。”

金毛猴想想也是,便假意顺从。

金毛猴确实是只聪明的猴子,它学得快,学得像,还会动脑筋创作一些小噱头来博观众一笑。比如耍猴人命它与阿胆“不准动,举起手来!”它不但举起手,还装出发抖的样子,引起观众大笑;它常常未等耍猴人“砰”一枪就先躺在地上装死,让观众忍俊不禁。

耍猴人开始喜欢上了金毛猴,把它看作了生财的好伙伴,并渐渐放松了对金毛猴的看管。

金毛猴瞅准一机会,叫阿胆与它一起逃走。谁知阿胆说啥也不肯逃跑,它说与其回到森林中忍饥挨饿,不如这样过过也蛮好,至少吃喝不愁了。金毛猴见阿胆不愿回森林,只好只身潜逃。

经过千辛万苦,金毛猴终于回到了原来的森林,只是它十分憔悴,十分疲惫。

金毛猴激动得热泪盈眶,它想对着森林大喊:我终于逃回来了!

突然,它听到一声喊:“金毛猴是奸细!它早被驯猴人驯服了,成了饵子,大家要警惕!”随着猴王这一声喊,群猴如惊弓之鸟般离开了金毛猴。

金毛猴再怎么苦苦解释,可没有猴子相信,一只也没有。

从此,金毛猴成了一只孤独的猴子,过着到处流浪的离群生活。

米牙

王海椿

小戈对鸭鸭说:“鸭鸭,嫁给我吧!”

鸭鸭模仿一部网络小说主人公的口气说:“你有很多很多钱我就嫁给你。你有很多很多钱吗?没有。所以我不能嫁给你。”

小戈卫校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就开了个牙保健诊所。鸭鸭常来光顾。鸭鸭没有牙病,鸭鸭是来洁牙的。一来二去,小戈就和她熟了。

鸭鸭的牙齿很细小,很圆润,密匝匝的两排,像一粒粒小米排在一起,很好看。这种牙叫米牙,很少见的。鸭鸭第一次来洁过牙后,小戈就被她美丽的牙齿迷住了。他对鸭鸭说:“你的牙齿就像珍珠。”

但是,鸭鸭的牙齿过一阵子就黄了,所以她常来小戈这儿洁牙。小戈知道是抽烟过多所致。起初小戈不明白鸭鸭这么年轻的女孩子怎么学会了抽烟,后来才知道,鸭鸭在夜总会唱歌,属于风尘中人,抽烟是她们这类人的时尚。

鸭鸭来到小戈的诊所,常常是洁牙前一支烟,洁牙后又是一支烟。洁牙前抽烟小戈不说什么,洁牙后抽烟小戈就说:“刚洗过牙就抽烟,还不如不洗呢。”鸭鸭玩世不恭地一笑:“你以为我来洁牙就是为了洗去烟垢呀?”小戈问:“那你是为什么?”鸭鸭说:“你不懂。”

把小戈说得愣在了那儿。

后来鸭鸭告诉小戈:“我是要不断清除掉那些男人的口臭——烟臭、酒臭、蒜臭,还有,还有,总之都是令人恶心的臭。”

按理,小戈既然明白了鸭鸭的身份,就不应该对鸭鸭产生什么想法,尤其是很认真的想法。可小戈却爱上了鸭鸭,而且越陷越深。他觉得鸭鸭可怜,鸭鸭需要爱。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爱鸭鸭的美丽,尤其是鸭鸭那特别好看的米牙令他着迷,他还从没见过有鸭鸭那么好看牙齿的女人。他真不忍心任由鸭鸭美丽的牙齿被那些男人乱啃,就这么在洗来洗去中惨遭伤害。

有一次小戈给鸭鸭洁过牙,面对那冰光荧荧玲珑剔透的牙齿,他的心颤抖着,终于失去了控制,将双唇贴近鸭鸭的嘴。

鸭鸭对他的举动并没有回避,而是充满活力地回应着他。

事后鸭鸭挺满意地对小戈说:“你的吻就像巧克力。”

鸭鸭和小戈好,却没有嫁给他的意思。鸭鸭说:“我要趁年轻,抓紧时间挣钱,将来好干自己的事业。我要像张靓颖那样风光。”

鸭鸭的理想还没有来得及实现,就因吸毒和涉嫌卖淫被收审了。

鸭鸭刑满后,小戈将她接到了诊所,小戈满怀深情地对鸭鸭说:“鸭鸭,做我的新娘吧。”

鸭鸭说:“我们还是做朋友吧,你也知道的,我不是好女孩。”

小戈说:“洗过的牙齿还很白。”

鸭鸭便留在了小戈的诊所。

从那以后,鸭鸭再没洗过牙,但她的米牙一直很白,很白。

季哥的椅子

王海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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