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您放心,我不会去打搅向辰的。”
“只是,我挺想知道,他好不好。到底好不好?”
她也曾去找过向辰,那时候向辰已经从学校退学,将向妈妈生前的蛋糕店承接下来。她被拦在店门口,那个一向叫她丁丁妹子的蛋糕师,面部表情生硬地对她说:“别再来了,这里不欢迎你。向辰不会见你的,我也不想。”
“阿姨,其实我这几年,真的过得好孤独。”
“他一直在怪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就是命运吧。”
无声地落下泪来,只觉得心如刀绞,那刀片那样钝,一点点地剜,剜不动了,就百折不挠地滴水穿石。如果能有一把锋利的刀也好,快刀斩乱麻,手起刀落,就此杀掉她的心和伤痛……可偏偏这时光那样无情,就是要她在分秒里都接受煎熬。
“阿姨,我真的很害怕啊!”
雨忽然倾盆而至,李丁像是浑然不觉,她浑身湿透地坐在向妈妈的墓碑前,哭得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而事实上,她本来就还是个孩子。
还来不及长大,就已经接受了最残忍的拷问,她始终……找不到那个能让自己心安的答案。
而向妈妈,一直在黑白照片里,微笑着,温柔地微笑着。
32、皮肉之苦
这时候林吉田正和身边的一个化着浓妆的姑娘猜拳,输了,那姑娘便嬉笑着索吻。林吉田也大笑,又不吃亏,于是伸过脑袋去接受这“香艳的惩罚”。
只是这姑娘万不会想到,这林欣的地盘她都敢如此嚣张,等待她的会是什么。这些自是后话了。
自那日撇了林欣而走后,林吉田可没想跟她求和。对于他来说,跟一个姑娘连价值观都不合,那简直没办法继续下去。本来林国栋的地盘,他的确该给林总面子,可偏偏他是个受不了束缚的主儿,自然还是按本性办事。
那姑娘有着傲人的乳沟,推门进去的艾莉一看到这样的场面,就觉得自己在直观AV,她吓得“啊”地尖叫一声,惹得林吉田回过头来,看到艾莉的时候,皱起眉头来。
“你怎么来了?”
“还……还你东西啊……”混蛋,真是恶心透了。艾莉心想,一边将林吉田的形象再扣上几分,他就是个十足的臭流氓!
“拿过来。”林吉田朝她勾勾手指。
艾莉有些不情愿,可她想近距离地看看那姑娘的曲线。
有C罩杯吧?或者更大一点?而且她正用一种十分不满的眼神看着自己,艾莉觉得自己骨子里跟李丁学的好斗性子就上来了,径直雄纠纠气昂昂地提着袋子走过去,预备扣在林吉田的脸上。
谁知坐在旁边不长眼的那个男生竟伸腿绊了她一下,于是艾莉大惊失色地就给跪了……
艾莉顿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场面……她是来还东西顺便跟林吉田断交的(当然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怎么就演化成现在这种场面了?她气愤地抬起脑袋,腿上一阵麻,只觉得皮肉之间有什么东西卡了进去,尔后便是一股锋利的痛觉,让她原本准备好的骂词,统统都憋了回去。
而林吉田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只讪笑着问她:“喂,对救命恩人,不必行这么大礼吧?”
刚才伸腿绊倒她的男生,见艾莉半天没起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惹得那几个大胸妹子,也笑得碧波荡漾。
“怎么回事?”林吉田这才发觉艾莉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表情在挣扎,却半天不起身,整个人像是痉挛似的开始发抖。他这才有些慌乱,立马甩开身边就机挽着他臂膀的女孩,冲到艾莉面前,一把把她拽了起来。
“疼……”发出一个音节都觉得巨疼无比,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林吉田便看到艾莉的膝盖上,溢出血来。
方才不慎打碎的酒瓶玻璃还没来得及扫去,有一块硬生生地嵌进了艾莉的皮肉里。
“去你大爷的!”林吉田抄起旁边一个酒瓶子就朝方才使坏的男生脑袋上砸了去,然后一把抱起艾莉,直冲出青芒。
很痛,非常痛。
膝盖的疼痛让艾莉没办法挣扎,而是在林吉田的怀里哭出了声。
“别怕,马上就到医院了。”
医生用镊子摘除玻璃的时候,她疼得将指甲狠狠地嵌进他胳膊上的皮肉里,牙齿之间发出微微战栗而碰撞的声音。
“幸好没伤到骨头啊。这几天可是要静养了,估计会留个疤。”医生有些怪可惜地盯着艾莉白皙的腿。
艾莉早已是脸色惨白,包扎好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半靠在林吉田的怀里,反应过来时一阵恶心,于是一把推开他。
“好了,别闹。你的脚不能乱动,我送你回家。”
“才不要!”现在装起正人君子来了,猥琐!恶心!
最难受的疼痛阶段过去,包扎好后的艾莉新仇旧恨一起算,朝林吉田发射去自己看来最凶狠的目光。
“好了,别闹。”见她差点摔倒,林吉田不知好歹地过来扶她,又被艾莉一巴掌打开。
“抱你的大胸妹子去吧!”她白他一眼,扶墙往医院外头走。
“你不会是在吃醋吧?”林吉田将双臂抱在胸前,得意地说。
吃醋?他竟然敢调戏自己?可暗自回想一遍,自己的反应过激,好像是有点让人家误会诶……艾莉的脸涨得通红,在医院里吼了一声:“你不要脸!”
用力过猛,一个踉跄又差点跌倒,伤口处有股撕裂的感觉,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林吉田再也顾不上艾莉的宁死不屈,直接上前给她来了一个公主抱,任由艾莉在他怀里鲤鱼打挺地挣扎,他自顾自地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他的力气,可真大。
又闻到那股熟悉的冷水香味,因为那个晚上的缘故,让她一闻到就仿佛又嗅到了自己的脆弱,只带着哭腔嘟囔着:“林吉田,你放我下来。”
“我知道你不想跟我有瓜葛。”林吉田一脸严肃地说,“可万事由不得你,我就是这么喜欢助人为乐。”
助人为乐……他难道忘记了她膝盖上的玻璃是谁害的?无耻混蛋!
艾莉又挣扎起来。
翟鳕在医院附近的公交车站等车,她看见了艾莉,但是没有叫她。
她怎么开得了口,撞破她的好朋友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那个人,不是陆鸣。
翟鳕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化去时,带了点苦意。身旁的弟弟扯扯她的衣袖:“姐姐姐姐,刚才那个是不是艾莉姐姐啊?”
“不是,你认错人了。”翟鳕拖着他上了姗姗来迟的公车。
透过车窗,她向后看去,看到他们一起上了一辆的士,那个男人露了个正脸,是一张非常好看的脸。
翟鳕用心记住了,心中忽然一阵酸楚。
艾莉,你怎么可以这样?!
33、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很不快乐
膝盖并无大碍,可这几天可像是铁拐李一样了。阿姨的反应过激,当即就要求送艾莉上下学。
艾莉骗李丁和翟鳕说是自己在家打破了花瓶不小心滑倒所致,李丁信了,可一贯沉默的翟鳕,却让艾莉觉察出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顾笙家迎来了一个重要的客人,顾秋元难得地下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向辰的到来让顾笙觉得顾秋元都有种食烟火的亲切感,向辰还带了大堆的特产,包括他在蛋糕店里自制的芝士蛋糕。
“那个店你妈妈花了那么多心思,你真的舍得转掉?”顾秋元一面往向辰碗里夹菜,一面有些惋惜地问。
“说实话当然是舍不得。”向辰笑着答完,便有些沉默。
这些年母亲惨死给这个孩子带来了太多磨难,顾秋元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于是笑着圆场:“转掉也好。松城毕竟太小,生意难做,这边你也好伸展拳脚一些。有什么事需要阿姨帮忙的,你便直说。这段时间就住我们家吧,笙儿跟我睡便是。”
顾笙抬起脸,朝着向辰露出一个期待的眼神。
向辰却拒绝了:“那倒不必,我已经找好了房子,刚巧也在这附近。笙儿吃蛋糕吧,按你的口味做的。”
顾笙一直觉得向辰的笑容十分治愈,小时候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向辰在她心里一直有很重要的位置,不仅仅是因为母亲辈是至交的缘故。顾秋元并不多提关于向阿姨去世的细节,但她知道,那也许不仅仅是车祸那么简单。
成年人的世界有多复杂,光从她到如今都“没名没分”就能体味出来了。
饭后,顾笙负责送向辰走,一路聊着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
中途错过的那些年华,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度过的,只记得向妈妈活着的时候,与向辰感情极好,令她颇感羡慕。可是如今……
宁可当初没有那样深沉的爱,在失去以后,也许不会这样念念不忘地缅怀。
走出小区时,向辰向她告别,她却没有走,要再送送他,也算是散步。
向辰一贯温和,眉眼间总是带一股笑意,可他的眉头却总是皱着。不笑也皱,笑时,弧度也不减。
她看得入了神。
“怎么了?”向辰问。
“你的神情让我想起一个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也笑了。
那种表面上好像波澜不惊,其实很不快乐,不快乐到她想伸手抚平他的眉头。
“你恋爱了。”向辰笑着说。
不提倒好,一提就忽然觉得鼻头酸酸的,苦笑一下:“哪里有一个人的恋爱?”
“怎么没有?”向辰反问,思绪似乎跑远了。
喜欢上一个不能喜欢的人,明知不能再相见却始终不能释怀,但它终究是爱恋,不可否认的爱恋。
“笙儿,听说你转学到了一中是吗?”
“是啊。”顾笙挑眉,看他欲言又止,变得有些好奇,“怎么了?”
“我只是……”
一辆车子疾驰而过,向辰一把将顾笙揽到身后。
“没事吧?”
“没事啦。现在开车的人老是不小心。”她想起上一次,从自己身边疾驰而过的车子一下子追了尾,真有些后怕,思绪跑回来,又追问,“你只是什么?”
“没什么,关心关心你呗。好了,别再送了,再送一程,又得换我送你回家了。”向辰朝她摆摆手,“再见。”
“哥,你怎么开车的啊?”刚被一个忽然加速给从梦中惊醒的李丁皱了皱眉头,埋怨赵岩。
赵岩没有回答,他的脸色有点阴郁,心烦地点了一根雪茄。李丁忽然爬起来问他要了一根,被雪茄呛得几乎要掉眼泪。
“什么破烟。”
“雪茄是尝味道的,哪里能像你这样猛吸一口?你以为吸毒啊。”
方才自己都不知怎么了,明明知道那个女孩子并不是青菁,可看到她跟一个男生那样般配地站在一起,就会有种愤怒。
愤怒到一贯淡定的他,会冲动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险些撞伤她。
自己这是怎么了?赵岩也说不上来,青菁离开他已经那么久了,他好几次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如今见了顾笙,所有的回忆又翻滚而来。
他们曾经那么好那么好,他曾经那么那么爱她,爱到可以不管不顾家里要跟他决裂的地步。可是……她却不告而别,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了他。
赵岩愤怒地把抽到一半的雪茄丢到窗外,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李丁生气了,回过头却看到赵岩有些失神的表情,她的口气松软下来,伸长脖子拍拍他的肩膀。
“哥,你怎么了?”
34、沙漏里倒数的时光
“你干吗不听我说话啊?”在陆鸣心不在焉不知道多久后,艾莉终于爆发了。
奶茶店里,女孩忽然的厉声说话让众人侧目。
她面目上带点委屈,却因为倔强而不肯袒露出来,眼泪迟迟不肯出现,只剩下借以掩饰的暴怒。
你为什么这样子?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关心我?
甚至连“毕业后阿姨可能会让我出国”这件事都没有半点反应。
她其实想问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啊?不然的话要跟你异国恋两三年我真的不习惯啊。我会很想你很想你的啊。或者要不我就说我不走了,我们找个好城市的大学一边谈恋爱一边读书毕业了就结婚。
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子,一句都不回应我啊!
“我在听。”陆鸣回过神来,脸色有些苍白,但面上还是带着笑意。
“那你说,我说了些什么?”
“你说你毕业后阿姨可能会让你出国。想好了没有,想去哪个国家,我陪你去。”他那样好脾气,让她的生气显得有些乖张任性,可是不知为何,这段日子的委屈积聚在一起,艾莉觉得疲惫极了。
好像,有什么横亘在他们俩之间,他们不再无话不谈了,他们甚至有时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艾莉有些恐慌,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和陆鸣之间越走越远。
他开始越来越不在乎她了,他不再亲密地待她,在电话里也总是匆匆地结束对话,大段大段的沉默和空白。艾莉甚至不敢想。
她有理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问问他,究竟怎么了。可不知是什么东西,让她忽然觉得胆怯起来。
她收起她的锋芒和委屈,低下头来,声音也低低的:“我想去法国。”
“好的,那就去法国。”
陆鸣笑得那样好看啊,他离自己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隔着两杯奶茶,冬天的雾气微朦,她有些看不太真切他的脸。
她想起小时候,他们一起躺在绿色的草坪上,黑黝黝的星空下,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她跟他说:“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一个瞎子,这样我就能记住你脸的轮廓了,我就能找到你了。哎呀真好,你的脸不是很平,很好认。”
她对他熟悉得就像自己的某一部分,不……那是他们在一起之前,自从“我喜欢你”被变成一种关系之后,她忽然觉得,他们之间就远了,越来越远。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对她了,他如今也纵容她包容她,可是却不像以前那样了。
她说不出什么不一样,只是她知道恋人和朋友不一样,她拿他们的友谊冒了险,他们得到了奖赏,一段人人艳羡的爱情,可是,却失去了与之相对的一些东西。
可是她不后悔。她伸出手,伸向桌子的彼端,陆鸣犹豫了一下,微笑着抓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