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拉说:
“然而这爱情不会因为我的选择和意志入我心中,即使我用武力赶走他。”
随后,安塔拉吟诵道:我陷相思中,莫要多责怪。
扬鞭欲催马,实在难忍耐。
堂妹情意切,思令骨如柴。
宅为我添忧,不得开心怀。
心肝遭火烧,因被抛入爱。
但得主开恩,再会阿卜莱。安塔拉吟罢诗,族王的儿子们及在座的部族头领无不欢乐开怀,连声感谢安塔拉的美意。
族王祖海尔令奴仆们宰羊杀驼,备齐美酒,举行盛大宴会,庆贺儿子们平安归来。族王派人将安塔拉叫来,以便消除他的忧愁。
宾朋到齐,沙斯和马利克把安塔拉吟诗之事告诉了父亲。族王听后,望着弟弟艾西德,说道:
“艾西德,你抽空把骑士之王安塔拉所吟诵的诗句及他的英雄事迹全写下来,以便让我们各部族炫耀一番,在所有诗人面前引以为自豪。”
宾主开始进餐喝酒,歌女们击打铃鼓,弹奏竖琴,舞女们翩翩起舞。
宾主们正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时,侯泽法·本·白德尔忽然出现在族王面前,向族王表示热烈祝贺。人们恭恭敬敬地向他致意,让他坐在贵宾们中间,随即给他送来烤羊肉,向他敬酒。
他们开始谈起发生在哈立德·本·穆哈里卜家宅中的怪事,讲到安塔拉如何在夜色之中将哈立德斩于马下,大家一致感谢安塔拉的英雄作为。
侯泽法对族王祖海尔说:
“有关穆阿德·叶克里卜的事,请族王不要责备、埋怨我。因为我遭饥饿而体弱苦不堪言。凭安拉起誓,我说的全是实话,没有半句谎言。”
族王说:
“没什么,没什么,只管放心就是。”
宾主一直畅饮到夕阳西下,临散席时,侯泽法对族王祖海尔说:
“明天,请族王带着我们的贤侄安塔拉到寒舍来,以便听一听他的叔父马立克及其女儿阿卜莱的消息,好把姑娘从她的父亲手里解救出来。”
大家对侯泽法表示感谢,答应明天一早去他那里。侯泽法告辞而去。
族王和安塔拉在忧虑中熬过一夜。次日天一亮,二人便带上武器骑上马朝法札拉部族家园飞驰而去。
到了那里,头领们在帐篷外迎接。入帐后,已见盘中盛满各种美味佳肴。宾主落座,饱餐之后洗罢手,撤去餐具,送上玉液琼浆,开始畅饮,歌女们击打着铃鼓,弹着竖琴,唱歌助兴,他们沉浸在欢乐之中。
此时此刻,安塔拉却魂不守舍,心淹没在阿卜莱的爱情里。侯泽法发现安塔拉既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把盏饮酒,愁眉不展,闷闷不乐,便说:
“骑士之王,因何如此沉闷?何不吟上一首诗,一表你对阿卜莱的挚爱,以便驱赶走你心上的愁闷,同时也让我们一赏你的诗才,使我们也开开心呢?但期时光能征服你那个执拗的叔叔,让你苦尽甘来,欢乐开怀。”
听侯泽法这样一说,安塔拉叹了一口气,忧伤满怀地吟诵道:酒难娱我心,泪水淹面颊。
往日屡遭难,无眠在夜下。
无双闺中女,面庞胜月华。
苗条身如杖,剑比眸叹差。
言谈甜若蜜,美酒其中加。
唤声阿卜莱,见我莫大哗:
你哭泪成海,我泣山洪发。
且忍天命判,坚强梦生花。安塔拉吟罢,众头领赞词不绝口。他们说:
“主赐口才,无人可比!”
他们再三劝酒,安塔拉方才饮下稍许。安塔拉放下酒杯,望着舍布卜,说:
“舍布卜,你快去打听一下我的心上人的消息吧!此事只能靠你带回令我高兴的消息。”
“遵命!”舍布卜说,“我这就去,定能带回让你满意的消息,使你如愿以偿,心病痊愈。”
说罢,舍布卜快步离开筵席,飞身上马,向着野外奔驰而去。
安塔拉随后站起身来,高兴离去,走到一条小河边,想独自散散心,忽见一群鸽子飞来,落在高高的树枝上,咕咕叫个不停,声音分外悦耳,安塔拉诗兴大发,脱口吟诵道:高歌枝上鸟,勾起我惆怅。
使你高兴者,反令我悲伤。
纵你赞友好,已使我泪淌。
你哭好友逝,愁火我必防。
劝你莫离去,直至我身丧。
家在希贾兹,何不返故乡?
有女泪泗涕,思乡想街坊。
劫持人去者,天主恩不赏。
雏鸟遇猛禽,鸟母空远望。
牙刷树牙刷树:产在阿拉伯国家的一种树,味甘,人们常用树枝当牙刷。上鸟,安拉有话讲:
及时捎个信,一旦见羔羊。安塔拉吟过诗,心火逐渐凉下来。族王的儿子们走上前,赞美安塔拉的诗句,想把他接回帐篷。安塔拉说:
“主公,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我离开这里,要到赛阿德山赛阿德山:是一座以阿卜斯部族一位先人之名命名的山。去了。”
族王的儿子们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的父亲,族王准许儿子们回返家乡,并吩咐艾西德将安塔拉的诗文全部记录下来。
随后,族王举行宴会,请安塔拉赴宴,但安塔拉说:
“族王大人,只要找不到阿卜莱,我是不能赴宴的。不见阿卜莱,我食不甘味。”
族王正与安塔拉交谈时,忽见奈加布带着一封信来到他们面前……
[0141]人头聘礼
族王接过信一看,知道那是努阿曼国王发来的信。他打开信一看,信中报告的是门齐尔国王驾崩的噩耗。
门齐尔国王晏驾,努阿曼立即将消息报告给科斯鲁艾努舍尔旺,科斯鲁修书给门齐尔国王的儿子努阿曼,让他继承父亲的王位,并要他发诏书给阿拉伯人,以观他们当中谁服从此令,谁又是反对者,不要漏掉任何一个阿拉伯部落,以便他们照诏书执行。
努阿曼收到信,欣喜不已,痛苦一扫而光,立即修书给所有阿拉伯部落,其中包括阿卜斯、阿德南人。祖海尔表示完全服从,立即回了一封信。
科斯鲁艾努舍尔旺唤来宰相阿穆尔·本·努法来,对他说:
“相爷阁下,你亲自到努阿曼国王那里去一趟,安排他的登基事宜。”
“遵命!”
阿穆尔宰相立刻启程,不久到达希拉城。进到王宫,努阿曼国王恭恭敬敬起立相迎,纳为自己的好友,格外敬重。
安塔拉等待舍布卜四十天,不见其回返,心中甚为不安。食不甘味,夜间失眠。安塔拉正想骑马外出追寻舍布卜时,忽见他像一只公鸵鸟一样来到自己的面前。
时值夜幕垂空,安塔拉透过厚厚的征尘,刚刚认出舍布卜,便急不可待地说:
“你去这么长时间,简直等死我了。但期你带回了堂妹阿卜莱的消息。”
舍布卜说:
“贤弟呀,先给我弄点儿吃的东西吧!”
安塔拉立即端来好多吃的东西。舍布卜吃饱喝足之后,安塔拉说:
“快把阿卜莱的消息告诉我吧!”
舍布卜说:
“阿弟呀,你那个骗子叔叔求舍伊巴部族庇护他,他拿你的命与族王吉斯·本·迈斯欧德及其儿子拜斯塔姆做交换啊!”
随后,舍布卜把他与那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及马立克把阿卜莱许配给拜斯塔姆的情况从头到尾向安塔拉讲了一遍。
安塔拉一听,顿觉心神不安,未等舍布卜把话说完,已感自己魂不附体,急忙说道:
“哦,那个狗东西已与我的堂妹入洞房了吗?”
“那倒没有。”舍布卜说,“你听我把话说完。我离开你之后,到了盖哈坦部族家园,走了许多村庄,打听到你的那位坏叔叔在舍伊巴部族家园住了下来。当时我想,最好到他们那里去,以便弄到确切消息。我一番化装之后,到了那里,看到吉斯·本·迈斯欧德骑着马外出打猎,你的叔父及其儿子阿慕尔就跟在他的身边。见此情景,我觉得机会来了,侦察到了阿卜莱的帐篷,乘她的父母和哥哥都不在时,我立即靠近,发现阿卜莱正在哭泣落泪,因思念故乡情甚,美丽的容貌似乎不见了。她看见我,不禁一惊,哭得更厉害了,忙问我:‘舍布卜,安塔拉他在哪里?’我告诉她,你就在阿卜斯家园,心神不安,夜不得眠,正是因为见不到她。我还告诉她,我长途跋涉,就是为了探听她的消息,以便回来告诉你。阿卜莱说:‘凭安拉起誓,我真担心他遭遇什么灾难。我没办法捎信给他。我父亲把我许配给了吉斯族王的儿子拜斯塔姆,聘礼便是杀死我的堂兄安塔拉。吉斯已下令部族中的人捉拿安塔拉。舍布卜,你赶快回去告诉安塔拉,要他多加小心,让他知道,一旦拜斯塔姆提着他的首级来到我的面前,我父亲就要让我与拜斯塔姆入洞房。告诉他,不等入洞房,我就会以死了却此生。’说罢,她与我告别,哭成了泪人,又回头对我说:‘舍布卜,凭安拉起誓,我吟一首诗,你千万要背下来……’”
“什么诗?”安塔拉急切地问。
“听我背诵。”
舍布卜朗诵道:唤声安塔拉,阿妹话请听:
我哭泪如注,只因思情重。
但期生双翅,飞回老帐篷。
可惜宅四周,把守有重兵。
父逼我出嫁,翅遭剪刀冲。
家父心忒狠,求保卖我命。
将我配外人,不惜坏名声。
我不背约言,誓凭君今生。
愿你做安排,莫辞动剑弓。
转告我平安,托靠内志风。舍布卜说:
“我之所以这个时间回来,为的是不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行踪。”
安塔拉似乎失去了理智,说道:
“凭安拉起誓,此事要保密,我豁出命也要把那个小子干掉。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我定要把拜斯塔姆及其余舍伊巴人变成人们的笑柄。让我那位叔父罪有应得。因为我叔叔背弃约言实在太过分了,他为女儿要的聘礼令我费尽劳苦。舍布卜,告诉我,他们现在住在哪个部族?”
“住在德合纳。他们人数很少,分散在谷地的草原和溪边。不过,有族王吉斯及其儿子拜斯塔姆守卫保护着他们。”
[0142]远迁背后
阿卜莱的父亲为什么迁到了德合纳,他又是怎样求吉斯·本·迈斯欧德庇护的呢?
原来,安塔拉与祖贝代部族交战结束之后,回来为族王祖海尔效力,给阿卜莱的父亲马立克及一些男女们准备了一个地方,让他们在那里休息。就在这时,马立克对拉比阿说:
“你瞧,这个骄横的黑奴多有福气!我们每次把他推入灾难之中,他都能安然脱险,而我们却屡屡落入敌人手中,还得等他营救我们。与其受这种罪,还不如死掉,我宁可死在这个队伍之中,也不希望这个下贱的黑奴救我。我知道自己逃脱不掉,他一定会夺走我的女儿。”
拉比阿说:
“兄弟啊,只要你还活在世上,你就决不要让他如愿以偿而让你自己蒙受耻辱!”
“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女儿摆脱这个黑奴的纠缠呢?”
“眼下人们正在打仗,热衷于挥剑弄矛,你带着阿卜莱和你的妻子及身边的人先走,越过荒野沙漠,到舍伊巴部族家园。据我所知,只有你远走高飞,这两个团伙之间的战事才会结束。你到了吉斯·本·迈斯欧德那里,把你的情况讲给他听,他会成全你的希望和理想。他有个儿子,名叫拜斯塔姆,那是个令神鬼皆愁的大汉。”
马立克听从了拉比阿的安排,立即收拾了一些细软,拿上大笔钱财,让奴仆们赶上马匹、骆驼,带着妻子、儿子和女儿阿卜莱,骑上穆阿德·叶克里卜弄来的几匹阿拉伯纯种马上路了。他们越沙漠,穿荒野,来到了舍伊巴部族居住的村庄。
马立克进到帐篷,仆人们迎上去,向他们问好,又问他找谁,他说找族王吉斯·本·迈斯欧德。仆人们对他说:
“欢迎你,尊贵的!不过,族王外出打猎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先请住下吧!”
马立克及其随行人员住了下来。仆人将阿卜莱及其母亲带到族王妻子及其女儿那里,让马立克及其儿子先坐一坐,并把马匹骆驼牵走拴好。
客人们刚刚安稳下来,族王吉斯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众多勇士,个个身披也门斗篷,人人腰佩印度宝剑,胯下骑着阿拉伯纯种马,威风凛凛,器宇轩昂。仆人们迎上去,接过打来的猎物。
吉斯坐下,骑士和侍从们两厢站立。马立克走上前去,儿子阿慕尔跟在父亲身后,亲吻族王的手,背井离乡和远离亲人使马立克显得不免有些低三下四、精神不振。
吉斯对马立克表示欢迎,敬重有加,开始与之交谈,问及他的近况及远迁至此地的原因。马立克讲到自己的处境,说起侄子安塔拉如何想强娶他的女儿阿卜莱,最后说:
“当世大王,此事弄得我精疲力竭,这才投奔你来,求你救我摆脱这个贱奴的纠缠。”
吉斯一听,觉得那个“贱奴”的故事很有趣,于是说:
“老人家,难道你们村中没有一个人能让那贱奴远离你?”
马立克说:
“这贱奴是个私生子,骑士中没有一个人能降服他。谁敢与他挑衅,定被他送入坟墓。”
吉斯听后,觉得他远迁有理,于是说:
“到了这里,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要动员所有阿拉伯人帮助你,即使你的对手是努阿曼国王或波斯科斯鲁艾努舍尔旺也不可怕。”
马立克亲吻吉斯的双手,连声感谢、赞扬他的恩德。
马立克在那里安安稳稳住下来,吉斯每遇事必定与他商量。
[0143]拜斯塔姆
族王吉斯的儿子拜斯塔姆生在舍伊巴部族,在女人堆里长大成人,喜欢与女人们坐在一起说话。虽说他已经是个男子,但他十分懦弱,阿拉伯游牧人无不耻笑他的父亲说:“我们的大英雄族王吉斯生了个胆小鬼!”吉斯听了这句话,十分生气,怕游牧人幸灾乐祸,便怒气冲冲地去见妻子。妻子见他神色异常,问道:
“大英雄,你怎么啦?”
吉斯说:
“我一定要杀死你,立即给你放血,或者让我杀死你的儿子!因为我听到阿拉伯游牧人说吉斯生了个胆小鬼儿子,好扎女人堆儿。堂妹啊,每当我想杀他时,你总是阻拦我,说什么‘我不打算杀死他,我不想让他死’。我听到他们那种话,心里苦不堪言。我想让你准许我杀掉他,也好让我放下心中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