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德汗听王太子这么一说,立即命令大军停止厮杀,退出战场。此时此刻,沃尔德汗朝大地望去,但见那里满布尸体,多数是战死的波斯骑士。
波斯骑士们回到帐篷里,开始休息,直到天气稍凉下来时,呼达文德方才命令侍卫沃尔德汗给阿卜斯人写信,叮嘱说:
“写信命令他们臣服于我们,以便我在父王面前为他们说情;如果他们拒绝我们的好意,顽固坚持对战,那么,我们就应战,用利剑把他们消灭,无论老少,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这时,沃尔德汗请来宰相,宰相提笔按照王太子的命令给阿卜斯族王祖海尔修书一封,信中写道……
族王当知,阁下所率人马很少,理当劝他们放弃反抗,甘做顺民;如若不然,波斯大军一到,会遭受何等屈辱,可想而知。请不要背弃科斯鲁帝国,以免后悔莫及。科斯鲁艾努舍尔旺曾命令太子呼达文德将你们斩尽杀绝,一个不留;但科斯鲁心地善良,多行善事,知你们人少力单,心生慈悲之情,决计收留你们,让你们成为波斯帝国的支柱,做科斯鲁陛下克服困难的助手。
火神为阁下祝福增寿。
……信写完封好,交给呼达文德的一名侍卫,令其立即带上二十名波斯骑士和一位阿拉伯人翻译将信送到阿卜斯人那里。那位翻译名叫“欧加布·本·塔尔基姆”,曾随呼达文德征服过许多君王。
信使到达阿卜斯人宿营地时,只有安塔拉和穆阿德在帐篷外巡游。安塔拉见信使到来,对穆阿德说:
“这位信使来的目的在于要我们向他们投降,以便把我们绑到科斯鲁宫去,让我们尝屈辱滋味,最后把我们杀死。趁他们还未动手,我先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将他们绑在山头上去,把他们的马匹、钱财全部没收……”
正当二人交谈之时,信使已经到了二人面前,没有问安致意,便用波斯语打听族王祖海尔在什么地方,翻译欧加布立即对安塔拉和穆阿德说:
“我们的信使问二位,族王祖海尔在哪里。信使带着呼达文德王太子的信,信中命令你们归顺他,如果你们当中有智者的话,就马上答应;如若不然,战场刀剑相见。”
安塔拉听翻译这么一说,顿觉眼前一片黑暗,对欧加布说:
“你们到来之前,我们就看过了你们携带的那封信。你们的头领要我们不动一剑,就把我们的生命交给你们……”
话未说完,把舍布卜喊来,对他说:
“把马背上的那个信使及其跟随者全部拿下,没收他们的一切钱财;若有人反抗,照此行事!”
说着,安塔拉顺手抄起长矛,用矛柄朝那信使戳去,信使登时落马倒在地上。众随从见此情景,忙喊饶命,乖乖向舍布卜缴剑投降,舍布卜将他们一一绳捆索绑。
翻译欧加布见此情景,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忙说:
“安拉降福给你们!因为你们没有看信就把我们降伏了。一位堂堂的侍卫官尚且落得这个结果,何况我是一个翻译官呢!”
安塔拉说:
“凭天房和渗渗泉起誓,你说的是实话。”
“是的。”欧加布说,“凭伟大的主和渗渗泉起誓,安拉助你们战胜阿拉伯人和波斯人。假若你能宽恕我这个翻译官,你就是慷慨豪爽之辈。因为我是个穷苦人,家有妻儿,既无钱财,又无骆驼,与这些波斯人共事,从未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更不曾设想我会魂留异乡,丢下孤儿寡母在家受难……”
话未说完,已是泪流满面,望着安塔拉,斗胆提神吟诵道:骑士王手下,强手若海浪;
威严天下畏,波斯人见降。
与君动矛者,得胜绝无望。
且怜弱老翁,妻儿家待养。
知我罪深重,但期获原谅。
仅为五斗米,无意耍刀枪。
吾名意苍鹰,未入英雄行;
即使手握剑,隼喙一口粮。安塔拉听过欧加布翻译官吟诵的诗,笑得前仰后合。穆阿德说:
“骑士之王,这个人承认了自己的罪过,不应该绑他。”
安塔拉立即将欧加布放开,并对他说:
“回家去吧,不要再给波斯人办事,免得送命。如果他们看见你平安回返,必定会判你有罪,说不定会杀掉你。”
翻译官欧加布说:
“主公,凭安拉起誓,你说得很对。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假若我知道你们要杀掉这些波斯人,我是不会离开你们的。我很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些钱财,用来养家胡口。”
穆阿德说:
“老人家,此事说来话长。不过,这位信使身上的东西,你可以拿回家去。你不要多管闲事。你若回去,会被杀掉的。”
欧加布说:
“主公,你说的是实话。聪明人以平安回家为乐,因为那比金银都好。”
欧加布走到那位信使面前,取出他身上的东西。那信使腰间有一条镶嵌着宝石、玛瑙的金腰带,欧加布看见宝石,贪得无厌之心顿生。因为贪婪是阿拉伯人的本质。
欧加布走近安塔拉,为他祈祷祝福,亲吻他的双脚,然后说道:
“安拉助你战胜敌人,让你如愿以偿。主公,凭安拉起誓,我不离开你们了,我要在你们这里住下来,等待波斯军头领派来另一位使者,你们把他杀掉,把他身上的东西赏给我。因为我到山中来,就是为了这些。”
安塔拉听后一笑,说:
“你就在我这里住下去吧!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假若呼达文德来,我一定把他杀掉,把他的宝马及身上所带之物全部给你。”
安塔拉命令舍布卜将信使及其伙伴钉死在十字架上,穆阿德忙说:
“骑士之王,我们不和族王商量一下,就把他们处死吗?”
安塔拉说: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可商量的,当机立断便是。因为我们没有人被他们扣着,而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消灭我们。因此,除了送他们一死,别的没有什么可选择的。至于信,则一定要让族王一阅。”
随即,安塔拉命令舍布卜将他们处死,只留下三个人让他们回去向呼达文德报信儿。
安塔拉走去把信交给族王,族王看到信中的粗暴言辞及威胁口吻,一时觉得为难,然后望着安塔拉说:
“兄弟,回答这些狗东西用不着别的,只有把他们处死,致使呼达文德不敢再派人来。”
安塔拉说:
“族王高见。我已下令把他们全钉死在山上。”
族王说:
“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此类事你就看着办吧,没有人反对你的意见。”
安塔拉走去,见舍布卜已经按命令行事,留下三个人,安塔拉下令剃光他们的胡须,割下他们的耳朵和鼻子,让他们每人背上一个十字架,打发他们回他们的头领那里去。舍布卜一一执行,然后放他们回去见他们的统帅呼达文德王太子……
[0231]太子大怒
被放归的三个人在下山路上死了一个,另外两个人身上沾满血迹。他俩一路步行,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头领沃尔德汗的面前。看见二人狼狈不堪的模样,沃尔德汗眼冒火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
“这罪责全在呼达文德身上,是他派了这样容貌不扬的阿拉伯人去与人家谈和解。”
随后,沃尔德汗带二人去见呼达文德王太子,把情况向他讲了一遍。王太子听后,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心想:“凭火神起誓,不把那些阿拉伯人全部抓来,就难以解我的心头之恨了;如若不然,我就把我手下的人全部杀掉。”
那一夜,王太子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简直不知道何时天才能亮,什么时候才能率大军出发,置敌人于死地。
王太子终于熬到了天亮,令将领们唤醒兵士,飞身上马,排好左右两军,人人头顶烟尘,个个视线被挡,旌旗招展,鼓角齐鸣,喊声响彻天空。科斯鲁大旗在大队人马前面飘扬,阿拉伯纯种良马原地站立,马背上的波斯骑士舞剑弄枪。死神露出了犬齿,令老少胆战心惊。
阿卜斯人奋起要求交战,誓死保卫他们的妇女和孩童。他们自信灾难临头,恐怕妇幼受袭击,故一直没有远离山中。
安塔拉冲向波斯军,留心注视着每一个进攻的骑士。那天,安塔拉想击退波斯人的进攻。波斯大军用各种语言高声呼喊着,祈求火神和光保佑。有的人喊道:
“我们和你们都信仰独一无二的主!”
王太子呼达文德指示沃尔德汗命令武苏德国王不要让阿拉伯人与波斯人混在一起,以免交战时分不出哪些是波斯人,哪些又是阿拉伯人。
沃尔德汗走去,把王太子的命令转达给武苏德,武苏德随口答应道:
“遵命!”
与武苏德一起骑马出动的有拉比阿、侯泽法及阿拉伯头领们,为的是在场外观战。
天翻地覆,艳阳蒙尘失去光辉,大地在马蹄下剧烈震荡,生命对摆脱死神纠缠感到失望。这时候,阿拉伯人自信已经出丑,奋力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塔拉和穆阿德将波斯大军驱散,有的逃到山峰上,多数已经化为朽骨。安塔拉、穆阿德像神话中的巨人,又像是两头雄狮,向着波斯大军屡次冲杀。阿卜斯、堪达和祖贝代人勇敢拼搏,斗志旺盛,足令远近人们永记心中。阿卜斯人与敌人拼杀的过程中,一时不曾忽视保护他们的妇女和孩童。
眼见此情此景,拉比阿对武苏德说:
“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国王陛下,这个部族之所以勇敢坚定,就是因为他们的背后有安塔拉支持;假若安塔拉一死,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站得住,更无一人能够战斗。”
武苏德说:
“拉比阿,凭安拉起誓,你说得很对。你听啊,那安塔拉厮杀的地方,仿佛不断传来惊雷轰鸣声。”
呼达文德把注意力转向阿卜斯人,即令身旁的两万波斯人马投入战斗,军令如山倒,两万人马立即上阵厮杀。战马驰骋,刀剑飞舞,杀声震天,矛折臂断。约言失效,厮杀激烈,烟尘升腾,羞黄脸面。平原顿变山岗,死神显现容颜,英雄一一捐躯,黄沙被血所染。长矛利剑在众骑士中间穿行,战火在荒野上炽燃。大地在马蹄下颤动,不知不觉之中天色已晚。英雄已觉精疲力竭;地上的死尸连成一片。阿卜斯的骑士们如波涛汹涌的大海,在波斯大军统帅呼达文德的周围奔驰周旋。
呼达文德见此情景,不禁胆战心寒,唧咕道:
“凭火神起誓,如此下去,科斯鲁的帝国法规岂不失去了权威?”
他又对侍卫们说:
“如果明天早晨这些人还不散去,我将把你们统统杀掉!”
侍卫们听后,答应要把阿卜斯人的家园摧毁,连一个生火烧饭的人都不留。
面对安塔拉的强大攻势,呼达文德及其波斯大军不知如何对付。天色暗下来后,双方方才击鼓收兵,脱离接触,各回营帐歇息。
阿卜斯大军回返山中,安塔拉走在大队人马的前面,因为衣上沾满了波斯军的鲜血,就像是紫荆花开满了周身。
阿卜斯人安安稳稳地度过一夜,不受任何惊扰。
一夜过去,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和大地。阿卜斯骑士们纵身上马,排好队伍,准备出战。安塔拉站在大队人马的前面,身旁站着穆阿德,二人如狮似虎。当他们出现在大山,波斯大军高声叫阵,随即从四面八方向着阿卜斯大军扑了过去,其势如翻江倒海,同时鼓声大作,号角齐鸣,声震长天,战马闻声起舞,骑士挥动长矛。
阿卜斯骑士们未曾离山,恐怕他们的妇女和孩子遭到袭击。波斯大军和突厥、迪莱姆英雄们挥动长矛向着阿卜斯人冲将过去,鲜血流淌,勇者得胜,懦夫败北,观者胆裂,闻者心惊。
安塔拉像一头凶猛的雄狮,骑着千里驹,挥舞着青锋宝剑,纵横驰骋在敌军之中,毫无惧色,斗志旺盛。敌人像潮水一样向安塔拉涌来,安塔拉的长矛刺及之处,必有胸穿背透,青锋削到之处,定有人头落地。英雄精神振奋,死神厉声召唤;长矛频频刺出,利剑寒光闪闪;锁子铠甲断裂,生命糊涂归天;刺杀不曾间断,战火烧遍荒原;战场如锅沸腾,壮士皮开肉绽;懦夫屡被征服,勇者稳操胜券;战马引颈嘶鸣,英雄高声呐喊;多少骑士落马,无数剑折矛断;直杀到精疲力竭,骑士们心生厌烦……诗人如此描写这场战争:一日鏖战激,史上留遗篇。
波斯阿拉伯,两军斗山前。
波斯人马众,铺地复盖天。
欲令阿拉伯,俱死在荒原。
阿卜斯抵抗,祖贝代助战。
战马入敌群,喊杀声动山。
尘烟腾空起,陷阵影不见。
衷情诉星辰,利剑寒光闪。
剑舞闻惊雷,轰鸣在云间。
矛刺穿胸膛,拔矛惊煞眼。
骑士雄赳赳,入狮吼山峦。
壮士驰沙场,矛刺人丧胆。
群雄入沙场,各有自长善。
战士耍利器,似女抚琴弦。
剑矛军中歌,英雄有罹难。
闻声利剑响,人头吻地面。
交杯饮苦酒,把盏迎大限。
拔剑复挥矛,生命贵变贱。
明日倒下者,难免马蹄践。
此已厌刺杀,彼已肢体断。
既饮死神酒,跌地入长眠。
乌鸦盘飞处,后悔者狂喊。
马入大军阵,如踏尸一般。
战事无终期,惟有相残杀。两支大军继续相互刺杀,直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方才击鼓收兵,双方大军脱离接触;此时此刻,骑士们回首望去,惊见大地上躺满尸体,失去骑主的马匹还在那里徘徊,不知该向何方而去……
[0232]话说英雄
两支大军各自回到帐篷,一夜休息无话。
天亮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山川和大地。双方骑士纷纷跃上马背,摆好阵势,准备投入战斗。
阿卜斯骑士们刚刚站好位置,安塔拉骑着千里驹出现在阵前,威武雄壮如一座铁塔,又像一块巨石。跟在安塔拉身后的是族王祖海尔及其儿子们,还有他的父亲舍达德、叔伯及基拉德家族。相继出现的是埃图凡部族骑士,个个像巨人,人人似狮虎。族王祖海尔对安塔拉说:
“骑士之王,我们对面的敌人不但兵多,而且装备精良啊!”
安塔拉说:
“族王大人,此话从何说起!我凭大慈大悲、创造人和精灵的主神起誓,我一定要让你们看一场史上空前、堪留史册的战斗,我一定要消灭这些对手,把这些拜火教徒一一斩于马下,让慈悲之主欢悦。”
说罢,顺口吟诵道:我是安塔拉,名扬贤人间。
战时思堂妹,深爱令骨燃。
挥矛马鞍上,灭敌只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