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海尔接过信一看,知道事情紧迫,急切地望着信使奈加布,说道:
“阿拉伯头人,请听我说:努阿曼国王所谈到的关于安塔拉的事,鉴于他已不在我这里,我无法命令他去做什么。我们听说安塔拉已经奔走天涯,想在伊拉克大地落脚。他刚一离开,我们这里就闹了一场大乱子,我们与我们的邻居之间发生了一场严重争斗,惊动了远远近近的许多部族。凭安拉起誓,这场麻烦可大啦,幸好安塔拉已经离去,如果他在这里,晚走上一两天,就凭他的勇敢和膂力,定有两个部落灭亡,两边的人马都会丧命在这场乱子中。据我所知,稍晚一些时间,安塔拉就会成为努阿曼国王和舍伊巴部族的近邻,那就让他按照自己的愿望行事吧!至于我本人,则不会参与或干预他的任何行动,即使努阿曼国王欲置他于死地。努阿曼国王要我把女儿许配给他一事,请告诉国王陛下,我没有适于出嫁的姑娘;即使我有待嫁之女,也正如我以前说过的那样,我不会让我的女儿远嫁异乡,更不会把她交给一个日夜作威作福的君王,因为我毕竟还骑在马上,身边还有四千名阿卜斯和阿德南人。阿拉伯兄弟,你不需要什么信,我也只有这样的口信作为回答。”
族王祖海尔说罢,赠给信使奈加布一袭金丝绣花袖口的礼袍,然后派人将之送至迎宾馆下榻。
奈加布在迎宾馆住了三天,告别族王祖海尔,直奔希拉城去见努阿曼国王,因为心怀对祖海尔的愤怒,没有按国王的命令行事,连拉比阿那里也没有去。
那几天,拉比阿一直住在法札拉部族家园。盖斯把他从奴仆巴沙尔手中解救出来之后,他和他的弟弟奥马拉便冲进基拉德家族住宅,想抢阿卜莱姑娘。到了那里,拉比阿看到安塔拉从麦里克部族马队那里夺去的本来属于他的财宝箱,于是命令奴仆将之抬到盖斯家里,随后安塔拉又冲到他那里,发生了前面提及的丑事。其实,在此事发生之前,舍布卜已从箱子中取出钱财和贵重布匹,然后用石头、羊屎蛋儿和骆驼粪将箱子填满。
族王之子沙斯、马利克到场之后,将冲突的两个家族人分开,拉比阿立即命令奴仆们将那些箱子抬往盖斯的帐篷里。安塔拉带着伙伴离去,拉比阿因受了剑伤,一连养伤几日。拉比阿伤近愈合,即令打开那些箱子。
打开箱子一看,发现里面装的却是驼粪和石头,拉比阿惊恐万状,连连批打自己的面颊和脑袋,险些打掉臼齿,后悔不已,有说不出的难过。
第二天,拉比阿正在帐篷里呆呆坐着,忽见一个奴仆走了进来,报告说他藏在法札拉部族的钱财已被安塔拉全部抢走,并且在交战中他们当中有两个人受伤,另有三十个人战死。
拉比阿一听,立即一跃而起,带着弟弟奥马拉向着法札拉部族家园策马奔驰而去,此为后话。
努阿曼国王的信使奈加布,没有按照预先吩咐的那样去拉比阿那里,而是满怀忧愁径直返回希拉城。见到努阿曼国王,如实相告见族王祖海尔的结果。努阿曼国王一听,只觉眼前一片昏暗,心中痛苦不堪,说道:
“凭阿拉伯人良心和天房的尊严起誓,我一定要杀他的人,让他的骑士备受屈辱,劫取他的钱财,俘获他的女人和孩子。舍达德的那个奴隶一定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我将派我的精兵强将出征,捣毁他们的家园,让他们的住宅化为一片废墟。”
说罢,唤来他的弟弟武苏德。武苏德外号“黑大汉”,因其杀人成性、性情残暴、身材粗大而得名。努阿曼国王把族王祖海尔的回话向弟弟重述了一遍。黑大汉一听,怒气冲冲地微微一笑,说道:
“你轻视自己,而阿拉伯人贪图你的卑微。假若你用宝剑对付你的敌人,那么,你的朋友就会畏惧你的威严。因为君王需要威严和智慧。如果为君王者不常如此行事,情况可就颠而倒之。依我之见,当你发病捣毁祖海尔的家园,杀死他的儿子和助手,或者把他的一切全部收拾、掌握在你的手中。”
努阿曼国王听弟弟这样一说,越发生气,痛苦难耐。沉思片刻之后,他说:
“你就照你的想法替我去办这件大事吧!”
黑大汉说:
“既然如此,我就开始准备了!”
努阿曼国王让弟弟准备了三天时间,武苏德便率领由来赫姆、基扎姆、舍伊巴等部族骑士组成的两万大军,越旷野,跨荒原,向着阿卜斯和阿德南部族的家园进发了。
大军走后,努阿曼国王留在希拉城,心空闲下来,于是派人四下打探安塔拉的消息,出现在什么地方,在哪块土地落脚,打哪条路经过,要求他们带回确切消息来见他。手下人出发了,跨越荒山野岭,而努阿曼国王却带着穆夫里基等一批阿拉伯骑士,骑着马去看牲畜,边笑边谈,说天道地。他们游玩到日挂中天时分,正想返回家中时,突见前方荡起一缕烟尘,顷刻间弥漫荒野天际……
[0200]祸出意外
过了一会儿,烟尘散去,闪出一哨人马,似骑在马背上的鹰隼,又像旷野上飞奔的羚羊,然而却是逃跑求救的骑士大军。
努阿曼国王勒马停住,派人打探情况,速去速回禀报。当大队人马看到努阿曼国王时,他们的恐惧心理顿时消失,自觉躲过了大难,身已居安全地带。
穆夫里基定神望去,原来是他的手下人马。他即大声问道:
“喂,你们遇着什么灾难啦?”
“凭安拉起誓,我们与安塔拉遭遇了!”骑士们回答,“你们从我们那里走后,那安塔拉就来啦!他乘夜色突袭了我们的马匹。当时,村里的人正在沉睡之中,他挥剑大杀大砍,让我们出了大丑,使许多女人变成了寡妇。他抢走了许多钱财,随即向旷野飞驰而去。”
穆夫里基听手下人这么一说,连连批打自己的面颊和脑袋,把自己的臼齿都打活动了。他对他们说:
“那魔鬼究竟带了多少人,竟然把你们打成这个样子?”
“我们发现他们人数很少,但他们都是了不起的骑士,使我们饱尝苦头。”
骑士们陆续到来,直到天色晚时,方才聚集在一起。
他们确切得知安塔拉洗劫了村庄,俘虏走了妇女和孩童,向来德姆山和立马勒谷走去了。努阿曼国王对他们说:
“凭祆祠起誓,我一定要讨伐他,即使上天入地,也要把他抓到!”
努阿曼国王安慰穆夫里基一番,而穆夫里基的心火并未因此而熄灭。他们在惊恐中回到希拉城,一夜忧愁缠心,未能入眠,直到东方大亮,太阳照亮城阙。穆夫里基集合溃军,发现他们竟有五千人马,便请求努阿曼国王允许他返回故乡,以便亲眼看看他们所遭受的屈辱实况。努阿曼国王慨然允之,于是穆夫里基飞身上马,穿越旷野荒地,一路扬鞭催马,恨不得插双翅一下飞到故乡。
临近家园一看,发现那里已经成废墟一片,女人们在失声痛哭失去的男人和朋伴。见此情景,穆夫里基焦急不安,忧虑缠心,泪水簌簌下落,有说不出的难过,道不出的苦闷,恰中了“玩火者自焚”一句谚语。
手下骑士们各自回家,寻找自己的妻儿、财物和奴仆,不料全被抢劫一空,禁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痛苦不堪,双腿发软,站都站不住了。
穆夫里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活像失去儿子的母亲,为家园遭毁、女人和孩子遭劫持及停止惩处对手而感到难过,尤其听到妇女哀号啼哭,更加感到灾难沉重。由于感到十分痛苦忧虑,他只在村里住了三天,便带领手下人马,跨越荒野和沙漠,向着来德姆山和立马勒谷进发了。
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安塔拉的情况。
前面已经提到,安塔拉带着一百五十名精悍骑士向穆夫里基的家园进发了。大队人马穿荒原、越山岭,终于临近舍伊巴部族村庄。他们到达那里的时间是早晨,先埋伏在一个地方歇息,派舍布卜前去探听村庄里的情况,看穆夫里基是否在那里。
舍布卜像疾风急流一样,不到一个时辰便转回来了,对安塔拉说:
“胞弟,真是天赐良机,村里只有一千人马留守,而且都还在女人的怀里沉睡呢,因此没有人能够阻止你的行动。”
“怎么会这样呢?”安塔拉问。
“穆夫里基从科斯鲁艾努舍尔旺那里回来高兴极了,因为科斯鲁不仅赐赠给他大礼袍,而且还给了他三百哈姆勒的美酒,他想与堂兄堂弟、部族骑士和亲朋好友们一起举杯畅饮。回到家中,他的堂弟马里克告诉他,奴仆巴沙尔拿去了他的钱财、骆驼。因为拉比阿写信告诉马里克说阿卜莱回到了你的身边,巴沙尔带着钱财到了你这里。于是,穆夫里基马上回努阿曼国王那里,与他商量征讨阿卜斯、阿德南部族之事,想置我们于灾难之中,也好找你报仇,捣毁你的家宅,讨回钱财和奴仆。他对他的堂兄堂弟们说:‘弟兄们,你们畅饮几杯吧!之后也就少责备、少埋怨,任何人都不要让我回答什么了。我不杀掉巴沙尔这个奴才,今后不再喝酒;不杀掉那个安塔拉,就难以熄灭我心中的怒火。’胞弟,那穆夫里基走后,剩下的人一个个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在女人的怀里呼呼大睡。依我之见,你们立即从这里出发,趁夜色开往舍伊巴家园,当你们接近他们的帐篷时,分成三个小队,每小队五十名骑士,突然发动袭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如此行动,定能如愿以偿,大获全胜。”
安塔拉说:
“胞兄,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你想的这个主意真是不错!”
“胞弟,凭安拉起誓,我是经过缜密侦察之后,才说出这个办法的。”舍布卜说。
情况已经清楚,安塔拉飞身上马,带领众骑士,由舍布卜在前面带路,踏上征程。舍布卜就像一头雄狮,往返奔波,不知何为疲倦。他们越荒原,人不离鞍,马不停蹄,直至夜幕垂降。
夜色笼罩了东西两方天地,他们远远望见舍伊巴部族家园火光闪烁,于是立即分成三个小队,呼啸着扑向帐篷。不到一个时辰,那里就翻天覆地了,人们面临大灾巨难,烟尘四起,铺天盖地,喊叫声此起彼伏,从东传到西。男人们从梦中惊醒,慌忙爬了起来;姑娘胆战心惊,醒来不知灾难从何而降;骑士们以为自己已经沦为俘虏,灭顶之灾从天而降。夜色漆黑,人们自感希望绳索已断,找不到逃路和避难的地方。骑士们想在战争的喧嚣中杀出一条生路,野鸽子为倒下的躯体而悲鸣,死神急于寻到灵魂而借以栖身。刀飞剑舞,直至夜色渐渐逝去,晨光照亮大地山川,阿卜斯骑士们的脸上闪烁着胜利的光芒,衣服沾上鲜红的血浆。
那是一个令安塔拉感到无限豪迈的壮丽之夜。在那一夜,他控制了舍伊巴大地,占有了那里的钱财、牲畜、孩子和女人。他冲入了舍伊巴头领们的家舍,如穆夫里基、席南和马里克,掠走了舍伊巴部族的妇女、姑娘、少年,赶走了骆驼,掠去了他们的金银财宝。安塔拉俘获了穆夫里基的三个妻子,四个女儿,还掠去了穆夫里基兄弟及堂兄堂弟们的四十位貌美绝伦的女人。
阿尔沃的手下骑士们得到了大批骆驼、马匹,高高兴兴返回来德姆山和立马勒谷,留给敌人家园的只有废墟、灾难和哭号声。
安塔拉、阿尔沃一行人马带着大批战利品快马加鞭,一路急行。当他们距离来德姆山只有不到一天路程时,便到了一片荒野,那是一个没有任何危险的地方。安塔拉放眼向前方望去,但见那里有一股烟尘腾空而起,这才完全清醒了过来,问阿尔沃:
“你看到前方出现什么了吗?”
阿尔沃说:
“凭你的生命起誓,骑士之王,我什么也没看到。”
“你好好看看前方,看前方的天地之间有什么!”
阿尔沃定睛细观,看到那里的一缕烟尘已经腾得老高老高,渐次接近,越来越黑。他说:
“骑士之王,我看到一缕黑色烟尘,我认为那是安拉给你送来的战利品。”
安塔拉说:
“夜晚要多加小心,让马匹好好歇上一歇,好让你们明天派用场。”
骑士们随即勒缰下马,解下鞍鞯、辔头、马嚼、笼头,让马匹全身放松。
安塔拉把钱财交给四十名骑士看管,让其余的一百一十名骑士披坚执锐,时刻待命。他们继续观察、谈论着前方出现的那缕烟尘,发现已经移到荒原中央,而且听到高声喊叫,听上去显然是妇女们的喊叫声,喊着:
“阿卜斯人,阿德南人啊,来一个关怀姑娘、妇女的骑士英雄来救救妇女,让她们免遭屈辱吧……”
听到这种喊叫声,安塔拉一时惊异不已,不知如何是好,眼前一片黑暗。他对阿尔沃说:
“骑士英雄们,我们担心和防备的事情果然发生了。我想知道阿拉伯人当中有谁敢于把灾难强加在我们这些森林雄狮的头上!我想知道有谁敢趁我们不在时对我们的妇女采取这种行动!”
[0201]外借救兵
原来拉比阿、奥马拉赶到法札拉部族为时已晚,安塔拉已经将巴沙尔接走,不仅如此,而且对这两位兄弟说来损失巨大,因为安塔拉夺去了他们的大批钱财。
拉比阿、奥马拉得知自己的钱财遭洗劫,法札拉骑士追击无果而返,便急忙去见侯泽法。
拉比阿来到侯泽法面前,捶胸顿足,痛苦难耐,说道:
“当代大骑士英雄啊,我们与你为邻而居,放心地在此地生活着,而在这次灾难降临时,你忽视了我们,没有担当起保护我们的责任啊!”
侯泽法说:
“安塔拉一剑伤了我的马头,我都不曾停止战斗。即使血流如注,我也不会对此事保持沉默。凭天房、渗渗泉起誓,我实在不知道安塔拉会对我们发动突然袭击;如若不然,我决不会停止厮杀,哪怕命丧黄泉。我心想,贪心的阿拉伯人已经远离我们的边境,他们只是想抢劫些钱财罢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抢走了我们的所有马匹和骆驼。凭拉特和欧萨起誓,这场灾难使我受到的精神刺激胜过醉酒。如果不追到安塔拉,不让他尽受屈辱之苦,我就会因重病而死。”